官员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只能表现在平日的朝政上,懒散倦怠。
不同于文臣的无声示.威,朝中不少武将都出身玄虎营,当他们看见临水照花轴的时候,纷纷气得抄起刀子就往外跑,要不是被景王府的家将给及时拦住,恐怕是早就进了宫把泰安帝给捅了。
在家将的劝说下,他们都各自回了府,但第二天天一亮便进宫询问当年事的真相。
也不知是该说泰安帝心大,还是该说他城府深。他看着那些几欲对自己拔刀子的臣子依旧能够面不改色地回道:“此时景王正在昏迷,事情原委如何,待他醒来自会知晓,诸卿又何必急于一时。是非曲直,自有论断。”
泰安帝那波澜不惊的模样瞧得众人忍不住心生疑惑,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于是乎,大家默契的没有再提,只能时不时往景王府门前溜达,只为得到江景昀醒来地消息。
没人敢提江景昀,但谢谙就不一样了。
谢谙串通褚齐绑架使臣,意欲图谋不轨的事情被捅了出来,褚齐对此事更是供认不讳。
莱邀雀哭哭啼啼,借此问泰安帝要个说法,事关两国间的邦交,泰安帝不得不理会,只能等谢谙醒来时一并处理。
谢谙闻言,眸光微闪,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前在鹿鸣山他是已经抱着与顾行止同归于尽的念头。一心只想着拖泰安帝下水,也不忘给自己身上泼脏水,当时绑了莱邀雀他们就是这个目的。
他让人暗中联络了江景昀的旧部。
按照他最初的打算便是当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刻,那些把玄虎营奉若神祇的百姓势必会按捺不住,涌入京城讨要说法。
而那些人里有他早先安排的一些用魇术幻化的人。
他的魇术操作尚不熟练,幻化出来的人不能存世太久。
可正是因为这一点,正中谢谙下怀。
一旦百姓涌入京城,泰安帝必然会派人阻挡,届时那些魇术幻化的人因为术法不稳定会跟活人般流出鲜血,倒地不起。
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不是朝廷的错,最终都会归为朝廷,归于泰安帝身上。
而江景昀的旧部也有了借口能够正大光明把泰安帝从那位置上拉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计便是为了彻底断了他谢家的江山给江景昀赔罪,给那枉死的三万多条冤魂赔罪。
可万万没想到江景昀把他从鬼门关拉了上来。
死后哪管生前事。
这下倒好,人不但没死成,生前事又稀里糊涂攒了一堆。
一时间,谢谙颇为头大,目光在床沿边徘徊,甚至想着要不就这么一头撞死在这好了。
谢辞顺着谢谙的目光望去,面色骤变,骇然道:“你要还想死的话得去外面死,别死在我舅舅屋里,最好也别让我舅舅知道。”
“娇娇。”谢谙用一副深闺怨妇的表情看着谢辞,手里捏着一小块床单当帕子,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抱着我放声大哭,然后一个劲说‘哥,你可别想不开啊,我不舍得你’。”
“然后我被你的深情感动了,一把回抱住你,说,‘好的,娇娇,哥听你的,哥不会死的’。”
“你脑子又坏了?”谢辞被他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嫌弃地说道,“我巴不得你死呢!”
“哎。”谢谙伤心地叹了口气,“这年头,想听句真话怎么就那么难呢?”
“难不成只有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才会享受到亲爱的弟弟趴在床边喂我喝水,哭哭啼啼地求我醒来?若真如此的话,我还真想多躺几次。”
“你!”谢辞脸上瞬间涨红,语无伦次的地说道,“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多躺几次,你倒是想得美!”
“娇娇长大了,知道心疼哥哥了。”
“我心疼你个鬼!那不是我!我才不会哭!”
“哦,不是你啊。”谢谙恍然道,“我也猜到不是你,就算我家娇娇身娇体贵,但还不至于喂个水都能翻在我身上。想来定是哪个刚进府的小厮,待会我得跟二哥哥好好提提,这个小厮毛手毛脚的,不会伺候人,还是逐出去吧。”
“嗯……还是算了。”谢谙想了想,又道,“这个小厮连喂水都不会,就算赶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东家。干脆让他去扫茅厕好了,虽说脏点臭点,不至于沦落街头。”
“只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小厮连口水都不会喂?接连好几次洒了我一身。你看看,那墙角堆着我好几件里衣呢。”
“娇娇。”谢谙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干嘛?!”谢辞瞪着他。
“你说那个小厮会不会贪图我的美色?故意把水洒我身上,然后借机给我换衣服的时候吃我豆腐?不然的话为什么二哥哥的衣裳就没湿,单单我一人的湿了?”
“吃你个屁的豆腐!”谢辞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指着谢谙鼻子骂道,“你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样!还没我一半好看,我吃你个屁的都豆腐!分明是你自己嘴巴不肯张开,我只能一只手掰着你嘴,一只手喂你喝水。我这么大都还没喂过我爹喝水!还让我去扫茅厕,我要扫茅厕我就在那些石头上抹蜡,让你直接摔到粪池里去!”
“哦~”谢谙声音拖得老长,戏谑地看着谢辞,“不是吃我豆腐,那我就放心啦~”
谢辞:“!!!”
就在谢辞心中酝酿着词汇该如何骂谢谙的时候,头顶倏地一沉,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脑袋。
谢谙莞尔道:“辛苦我家娇娇啦,我没事了,二哥哥也没事了。”
谢辞闻言,胸中的怒火陡然散去,眼圈一红,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拼命克制住心头那股酸酸胀胀的情绪。
他别扭地转过头,话里带着一丝鼻音:“谁稀罕你有没有事,我只担心我舅舅。”
“都一样都一样。”谢谙不甚在意地笑笑。
“舅舅怎么还没醒?”谢辞目光越过谢谙肩头,看向床上的江景昀,眸里涌起担忧。
这个谢谙也不太清楚,回过头看着坐在一边不知何时睡着的陈修谨,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来问一问的时候,忽觉手心一暖,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谢谙惊呼道:“二哥哥,你醒啦!”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让死要面子的人说真话?
狗子:(得意脸)这有何难?不要脸就行了,正确做法参考正文,之前的例子也可以试试。
谢辞:(生无可恋)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扫茅厕,另一个是吃豆腐。
江景昀:(冷漠)……我说的都是真话。
陈无计:(鄙视)楼上的不想玩的话就别玩了,何必破坏游戏规则呢?按我说,就是拿钱砸,金钱之下,想听啥话听啥话。
顾行止:把他脸剥下来!这样一来,他就没脸了,也要不了面子。之后管他真话假话都没关系。
狗子:……这些精神病院的门怎么总是关不严?又让楼上跑出来了?
第155章 二哥哥说要我
江景昀醒后,谢辞本还想多待,奈何接到自家老爹的消息,只能再次折身赶赴鹣鲽村。
陈修谨师徒交代了点事宜后也相继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就剩江景昀与谢谙两人。
自打江景昀醒来便保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谙。
谢谙也不躲闪,牵着他的手,直直迎上他的目光,唇边噙着浅笑。
“你……一直都在?”
良久,江景昀方才收回目光,出声问道。
谢谙点点头:“是的。”
“只不过动作言语那些并不受我控制。”
说到这,他愧疚地看着江景昀,道:“对不起。”
“你。”江景昀刚说出一个字便又顿住了,他眉心微蹙,继而又道,“景帝……”
“二哥哥放心,他与我本为一体。”
江景昀道:“我指的是割昏晓,他……”
“失败了。”谢谙了然,解释道,“景帝的割昏晓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成功。天空中出现的裂缝是时空轨的裂痕,那是上天的警示,天罚将至。当景帝钻进时空轨之际,天罚已至,是以他尸骨无存。但死因为前执念过深,加上又有相思咒的守护,魂魄久久不散。”
“虽说割昏晓未能成功,但时空轨的裂缝出现的那一刻,的确会造成时空的颠转。阴差阳错间便把景帝带到了如今这个尘世,是以导致他误认为自己已经习成割昏晓。”
“他也真是傻得够呛。”话末,谢谙还不忘鄙视一下已经与自己合为一体的景帝。
江景昀:“……”
“对了,余恨。”江景昀倏地想起谢谙身上的蛊虫,抓起他的手腕细看一番,白璧无瑕,不由得一愣。
“解了。”谢谙粲然一笑,“是二哥哥救了我。”
“相思咒在魂魄双生过程中突然躁动起来,顺带把余恨一锅粥端了。二哥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说着说着,谢谙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
“二哥哥,你要我吗?”
谢谙一边说一边身子前倾,与江景昀面对面,鼻尖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他脸上,余音拉得很长,“我会洗衣做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了我保证不亏,二哥哥,要吗?”
江景昀脸颊不住发烫,身子想往后倾,可被谢谙那扣在脑袋上暗暗使劲的手给断了后路。
“二哥哥,要我不要?嗯?”谢谙又凑近了点,随着他说话之际,唇瓣时不时从江景昀脸上蹭过,动作放浪至极,语气却是端的委委屈屈。
江景昀白皙的耳垂不争气,瞬间红透,几欲滴血。
“二哥哥~”
“要要要!”江景昀实在受不住了,满口应道。
“二哥哥要谁?”谢谙还不肯放过,眸子里蹿起坏意。
“要你!”江景昀恼羞成怒地等着他,可脸颊上那两朵粉云让他仅有羞与艳,尤不自知的人凶巴巴地说道,“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谢谙见好就收,在江景昀唇边亲了亲,然后心满意足地松开,待瞥见他淡粉的唇瓣上沾满水渍时,眼底笑意更甚,趁着这人再次别扭前开口道:“二哥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厨房给你煮点吃的?”
谢谙瞪着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凝望着江景昀,唇边洋溢着讨好的笑,就差身后那根不断旋转的尾巴了。
江景昀脸上温度未褪,脑海里一片混乱,正想着自己冷静一下,当即不假思索道:“好。”
谢谙得了信,仿佛吃得肉骨头的狗一般,欢欢喜喜地跑到厨房去。
待谢谙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时,江景昀发了会呆,待心绪平复后,悄然间把眸里的那点阴翳藏匿好。
他掀开被子,披上外衫,大步走了出去。
皇宫一隅,泰安帝站在一处破败的宫殿里,抬头打量着房梁上结着地蛛丝。他眉宇间聚着深深的纹路,眸里好似罩着一层薄纱,目光有些许空洞,眼底偶尔流出的悲戚,给他染上了些许孤寂。
院内飞鸟离枝,泰安帝眸光微闪,忽然开口:“江二,进来吧。”
江景昀缓缓走了进来。
“既是刚醒,为何不多歇歇?”泰安帝半眯着眼,看着逆光走进的江景昀。
江景昀眸含讥讽,淡淡道:“君上有旨,不敢耽误。”
他其实早在谢谙之前醒了,哪知泰安帝在传音阵里找上他,便耽误了一阵子。
“老六这次为了你,可是把我老谢家的江山都给赔进去了。”泰安帝别有深意道,“江二,他对你用情至深啊。”
“君上唤臣前来便是讲这些的?”江景昀不欲与泰安帝讨论谢谙,更别提谢谙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其中泰安帝不知帮了多少忙。
泰安帝沉吟片刻,问道:“当年的事你一直都知道?”
“臣身为当事人,不该知道么?”江景昀凤目一凛,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泰安帝神情有些复杂,看向江景昀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江景昀自是明白了泰安帝的意思,嘲讽道:“如若我真想坐那个位置,君上觉得这世上谁能阻拦?”
态度极为猖狂傲慢,可却也是事实。
江景昀道:“君上该庆幸臣是江家后人,也该庆幸臣现在还想多活几日。”
泰安帝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造反,唯独江家不会,江景昀不会。
江家先祖江柳死前叮嘱其子把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分处而埋,并且下了恶诅,将残损的魂魄封于怨气冲天的乱葬岗,洗涤生前功劳,断了轮回之路,化身为厉鬼。
今后子孙但凡有异心叛乱者,其魂魄便会受到指引归来,将其诛杀。
关于江柳这一做法,众说纷纭。有人赞颂江柳大义凛然,身死不忘报国。也有人认为这并不是江柳的意思,至于是何人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
泰安帝深知这一点,因此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无忌惮打压江景昀。
“临水照花轴的事。”泰安帝收敛杂绪,把话题转到了此前最为棘手问题上。
江景昀不假思索道:“假的。”
“寻些证据证明临水照花轴是假的,再找些所谓的‘证人’去指责安王。这些事,君上不是最为拿手吗?”
“目的便是为了借我之名煽动百姓,意吐谋反,君上再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此事不就解决了。”
“放肆!”泰安帝被踩到了痛脚,当即厉声斥道,“江二,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对你如何么?”
“君上谦虚了。”江景昀拱了拱手。
泰安帝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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