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摊贩面色瞬间涨红,指了指谢谙,又指了指他手中的糖画,浑浊的眸子里登时迸发出惊人的光亮,仿佛捉到了谢谙的小辫子一般,兴奋地叫嚷着,“你就是个想空手套白狼的!什么你娘子啊,你让我画的分明就是之前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公子。除非你跟我说那位公子就是你娘子,我就收你二十文。”
谢谙:“……”
我倒是想,那也得有命活着。
“怎么回事?”
一道熟悉的嗓音越过拥挤的人群飘入耳中,恍惚间带着几分雨水的清凉,几欲把心原上那作祟的火苗熄灭。
在客栈的时候谢谙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问话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的,说是要随便出来逛逛。因着江景昀正在喂着哈哈,也没多问,就随他去了。
可谁知道过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看着外头下着雨,想着他估计是被雨困在哪里了。
于是也没作多想,问掌柜要了把伞,撑入三两人群中,点缀着喧哗尘世。
谁能想到恰好看见某个傻子跟拉开的糖条似的一边连着栏杆,一边系在摊贩那摇摇欲坠的架子上。
“二哥哥?”谢谙闻言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江景昀。
“你这是准备开杂耍摊么?”江景昀瞥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他娘子吗?”还没等谢谙开口,摊贩就连忙起身走到江景昀面前,神情非常严肃。
“什么?”江景昀步子一顿,神情微滞,连带着脑子都短暂的出现空白。
“就他!为了省四十文,竟然不要脸地说您是他娘子。”摊贩恶狠狠地瞪着谢谙,咬牙切齿道。
“没有没有!”谢谙一听大事不妙,脸颊迅速爬上几朵红晕。他也不想着讨价还价了,忙不迭从袖子里掏出铜板递给摊贩,连连道,“给你给你。”
“二哥哥!你,你,你别听他胡说。”
谢谙因着此时的姿势只能瞥见江景昀的衣角,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见他没有做声,想来定是生气了。
心急火燎拿着糖画想要直起身子,奈何腰杆长时间拉直,短时间内想要迅速松缓是非常困难的。
于是乎,谢谙一个不注意,上半身直接栽倒在地,下半身还挂在栏杆上。一张俊脸紧贴着青石板,溅起的水花亲昵地拥吻着微启的唇瓣,十足十的摔成狗吃屎了。
江景昀:“……”
即便是脸朝地摔的谢谙也不忘高举手中的糖画。
“二哥哥,赶紧吃这上面画着的可是你哟。”谢谙看了看手中的糖画,除了那稍稍融化的一根手指,并没有其他损坏,往江景昀身边递去,“再不吃的话就化啦。”
江景昀看着谢谙这傻兮兮的模样,人都摔倒了却依旧惦记着手里的糖画,就刚刚那声响,脸上定是被刮伤了吧。思及此,心头只觉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周身流淌着的血液都跟着滚烫起来。
江景昀眉宇间的清冷逐渐逝去,好看的凤目里流转着柔和。他一手接过糖画,一手抓着谢谙的胳膊把他搀扶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谢谙左边脸颊上有一块半根手指长的伤痕,周遭被沙石磨起的皮屑兀自裹着血液张扬着。
“回去吧。”江景昀并没有收回手,改为抓着谢谙的手腕,“去让陈无计看看。”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谢谙嘿嘿一笑,不料幅度太大,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其实真的只是小伤,只不过起初肯定是会有一定疼痛的,过一下就会好。
可惜江景昀没有理会,生怕人会逃了似的,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抓着谢谙的手腕。
谢谙则一只手被抓着,一只手撑伞,跟个犯错的小孩似的乖乖跟在江景昀身后,不时插话道:“二哥哥,真的不必麻烦陈无计啦,他很贵的。”
此时的江景昀正关注着自己手里的两个已经开始化开的糖画,正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吃掉去?可是的大街上吃东西太不雅了。要不干脆施个凝固结界,可是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味道啊?
一时间,江景昀有些犹豫不决。
“二哥哥?”见江景昀没有回应,谢谙再一次试探性地开口,探过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心下了然,忽地拔高声音,“哎哟,脸上这伤怎么突然这么疼了呢?二哥哥,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撑不到挥客栈见陈无计啦!”
“要不我们就去这家医馆里看看吧!”谢谙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最后定在左边街道尽头的一家医馆。
江景昀回过头瞅了他一眼,看着这人假得不能再假的演技,沉吟片刻,还是没有选择戳破,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带人往那医馆走去。
好巧不巧的是这家医馆的大夫正是之前在宁城谢谙去过的那家医馆的大夫。
谢谙倒是没多大印象,反而大夫却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拨打着算盘的手一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道:“我这可没有那不苦又甜的药,要不换一家吧?”
“哟,大夫,好巧呀!”谢谙本来还只是个模糊的印象,现下一听这话登时便笑了出声,“放心吧,我不怕苦的。”
“你不怕?难不成你身边那位拿糖画的公子怕?”大夫明显不相信谢谙的说辞,“他都吃糖了,肯定不牙疼。牙疼的人哪里还敢吃糖,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你也别再狡辩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拿着糖画肯定不牙疼的公子:“……”
谢谙心道,何止是怕啊,简直是怕到不行,大夫您可真是火眼金睛。
即便心里想,谢谙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嘿嘿一笑:“大夫给我上一下药吧。”
“你这点小伤,上药都是浪费。”大夫撇撇嘴,“你自己拿药回去擦着吧。”
“不行,我就要在这上药。”谢谙态度十分坚决。
大夫:“……”
脑子有病吧!难道不知道让大夫上药比拿药自己回去擦要贵得多么?
大夫看了看谢谙,又看了看江景昀,最后又看了看滴落在地面上的糖浆,一时恍然,唤来里间正在分拣药材的学徒,道:“带他去擦点药。”
“公子请。”学徒低着头走了出来,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客客气气地说道。
谢谙走了几步,不经意间看见学徒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视线再往下却见右手虎口处的茧子,步子跟着慢了些许,余光捕捉到周遭浮动的门板,眸光暗了暗,状似不经意问道:“小兄弟做学徒多久了?”
“刚刚半年。”学徒磕磕绊绊道。
“之前是做什么的?”谢谙又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冒昧,我看着小兄弟忽然想起舍弟,一年多时日不见,有些想他了。”
学徒匆匆抬头看了眼谢谙,又立马低下头,吭吭哧哧道:“没,没事。”
“此前在家里放牛的,爹娘嫌我笨,就让我跟许大夫当学徒。”
“害,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谢谙叹了口气,“我的身份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为何你要对我遮遮掩掩的呢?这样我真吃亏。”
“明明干的是杀人勾当,你说是不是?”
随着话音落下,一阵劲疾的掌风端着摧枯拉朽之势径直朝那学徒袭去。
学徒面色骤变,纵身一跃落在他处。一改之前腼腆,倏地抬起头,冷冷看着谢谙。
“我这人都还没到家门口呢,谢谌就急不可耐把狗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我跟二哥哥成事的时候,没有一个磕cp的NPC是无辜的。
明镜司周兵兵:这里这里!
当年离开安平侯府的秀才:这里这里!
京城大部分百姓:还有我们!!!
山门村谭苋:害,多少点纸钱给我吧。
燕山赵素素:顺带给我烧点吧,毕竟我还见证了奇迹。
胡禄佤:我觉得我也可以申请一下。
陈修谨:虽然我非常不想凑热闹,但是也不能否认我的功绩。
陈无计:……我就路过一下。
第99章 二哥哥,我上当啦
顷刻间,学徒褪下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孔,换上一副阴森狠厉的神情,右手手腕间缠着的绷带悉数落下,露出里面深蓝色的弯刀标志。
这是魏王府鬼力士独有的标记。
谢谙把有钱横在胸前,借着余光打量着周遭的景象,灌木丛生,怪石嶙峋,想来此刻他们正在山上。
是神行符。
能够瞬间带着他从医馆转移到山上,就如去岁突然出现在燕山上的沈晴鹤与陈无计一样。
他们一路刻意躲避着谢谌的眼线,可没想到还是被他给逮到了。
谢谌收回目光,掌心汇聚灵力,结出一道赤色的法咒,自空中升腾起一朵类似于祥云纹的图案,赤色的光柱直逼云霄,搅弄着昏暗的天际,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氤氲水汽都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那朵赤色的祥云骤然间变大数百倍,端着汹汹气势,自鬼力士头顶落下。
“去!”
与此同时,谢谙抛出有钱,淡蓝色的剑气凝结出一柄长刃,以长虹贯日之势穿过鬼力士手腕间那弯刀标志。
鬼力士的右手被桎梏住,动作一时间有些迟缓,眼瞧着头顶那朵云离自己不过一尺距离。他咬了咬牙,狠心直接断去右臂,左手撑着一旁的巨石,借力想要往一侧躲去。
谁知本该随着那只断臂离去的有钱再一度绕了回来,活像是绣娘手中刚好合适的线头,掖着那朵云轻轻松松地穿过那豆大的针孔,继而开始大展拳脚。
鬼力士躲闪不及,如那被羽箭刺中的猎物,胸口陡然间破了一个偌大的窟窿,赤红色的血液甫一流出便结成了暗红色的血块,噼里啪啦砸在地面。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瞳孔急剧消散,只余眼白,身上的肌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有钱像如那好不容易得到家里大人首肯得以在外嬉闹的孩童,不知疲倦地在鬼力士的躯体上来回穿梭着,淡蓝色的灵流把他密密实实地包裹着,乍一看像蚕茧。
谢谙正准备召回有钱,却见从一旁走近的贺阑,二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此,皆有片刻怔愣。
贺阑停下脚步,扫了眼鬼力士,又看了看谢谙,眉心微蹙,正准备说话,忽觉后背掀起一阵厉风。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打出一掌,腰间长剑森然出鞘,雪亮的剑锋却映照着一群黑压压表情如出一辙的鬼力士。
刚制成的鬼力士除了修为高深之外,还能在短时间内保持人言。
是以,为首的鬼力士看着贺阑,恭敬道:“多谢长老。”
谢谙本以为只是无意间撞见的贺阑,可眼前的场景和燕山时贺阑的多次阻拦让谢谙肯定他与谢谌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然的话这些鬼力士如何解释?
谢谙此时不得不庆幸江景昀没有被卷进来。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吃糖画吧?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会不会给他留点?
他也有点想尝尝,特别是那个画出来的江景昀。
“晏华长老。”谢谙及时收敛神思,召回有钱,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凝结着符咒,面上则是风轻云淡,端着一副哥俩好的语气慢慢悠悠地说道,“一年多时日不见,晏华长老还是这么……普通。”
“你瞧瞧你这身穿着,不伦不类的。”谢谙上下打量着贺阑那件略显宽松的墨衫,腰带都是松松垮垮的,肩膀上皱皱巴巴,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衣裳。
“还没我二哥哥一半好看。”谢谙说着还不忘带上江景昀,“我二哥哥最喜欢穿墨衫了,他穿着特好看!就像……”
别看谢谙面上嬉皮笑脸的,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贺阑的实力到底如何,再加上还有这么多鬼力士在这,且不说胜负,能不死就是好的了。
可是夸江景昀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是以,谢谙在一片空白的大脑里随意挑了个比较清楚的形容词补上:“就像一朵花!”
贺阑:“……”
贺阑眸光微暗,手中长剑灵光更甚,无声昭告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所以啊,你以后别穿墨衫了,要不穿别的颜色?”谢谙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也别穿白色,因为我二哥哥也会穿,你穿了没他穿好看。至于红色嘛……你也别穿了,我二哥哥以后估计会穿。”
敢情就是江景昀穿的颜色他贺阑就不能穿。
这人怎么不干脆说江景昀穿了衣裳他贺阑就不能穿了呢?
“安平王。”贺阑黑着脸打断谢谙的话,“你。”
话刚说到一半,身后的鬼力士登时如那中元节守在鬼门关的恶鬼,吐着腥红的舌头,瞪着爆出来的眼珠子,铁青的面色上满是急不可耐。听到鬼门大开的口令时,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贺阑见状,面色愈发阴沉,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指尖,余光乜了眼肩头位置,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谢谙足尖轻点,掌风落在一处的巨石上,轰隆一声巨响,巨石四分五裂,虽说于凶悍的鬼力士没有半分威胁,可好歹还是阻拦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贺长老一而再再而三的替我那三哥做事,他可有允诺你什么东西?”谢谙抬掌于身前落下一道结界,把一众鬼力士隔绝在外,这才得以放心地喘口气。
“就这么想被我一网打尽?”
“庶子狂妄。”贺阑冷眼扫视着谢谙。
谢谙张了张嘴正欲说话,便见空中蓦地升起一簇淡紫色的火焰。
那是他给陈无计的求助信号!
“王爷!客栈有鬼力士闯入,景王下落不明!”
传音阵内适时响起陈无计那急促的声音。
谢谙瞳孔骤缩,电光石火间,那些被困在结界外的鬼力士周身倏地泛起点点绿光,最后化作粼粼金粉消散在空中。
是魇术,这些鬼力士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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