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韶阳区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连剑帆哪怕是露出一截手指,那都能被当做是金子。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活人,且还是个可以做病毒研究的活人。
研究X病毒的架构,复制启阳市科学研究院的抑制疫苗都要靠他。
苏珩芷不准备再想这件事,她打算回在憷场街的固定居所。谢绯靡昏迷期间,阮梦一直发消息过来催促她,她得回去一趟。
就算没有阮梦的催促,她也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走到岔道口时,遥远的天边轰然响起惊雷,一道雷劈下来,整个大地仿佛都跟着震了一下。
苏珩芷将车推给谢绯靡,待对方接手,她才说:“你先去一字楼的7434找连剑帆,樊化在那边,你应该知道樊化吧?他算是憷场街的首屈一指的大哥。还有,我得先回家一趟,晚点回过去找你们。”
“嘶,走呗,我又没拦着你。”谢绯靡莫名的有些烦躁,撇了撇嘴说。
也许是低空的乌云密布压的人喘不过气,连带着她的心情也跟着抑郁一起。
苏珩芷瞧着谢绯靡那些许郁闷的神情,动了动嘴角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在她看来,谢绯靡有这种小表情,单纯就是生气了,一路上她都没得罪过这祖宗,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这个原因直到当天傍晚,苏珩芷才哭笑不得地得知。
苏珩芷走后,谢绯靡骑着自行车,在宽阔萧条的道路上行驶着。
自从X病毒在韶阳区肆虐,她再也没看过有孩童在街边玩闹,成年人群牵着宠物在街边遛弯。
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仿佛这个世界跟她眼中的视觉效果一样,灰败枯竭没有生机。
谢绯靡回掸悸街时,给靳沛残打了一通电话。
韶阳区被封闭时,各种线路都被斩断,一是给市中心新设的治疗点供电,二是韶阳区已经是作废的尸场,留着水电也没用。
但死亡的人员中不乏有在水电站工作过的人,耳濡目染的人多多少少会些东西,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讨就可以重新将线路修改,这样一来,众人的基本用电用水和通信都得到妥善的解决。
电话铃声响起来时,靳沛残正收拾完残局从浴室里出来,腰间裹着浴巾,健强的体魄上,不时有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小麦色的肌肤往下落。
头发上还在滴着水,他懒散地拿起毛巾歪着头擦拭,顺带接起电话。
谢绯靡将自行车停在一字楼下,百无聊赖地问:“你‘玩’够了吗?”“玩”字,她意味深长咬很重。
透过手机,她感觉到对方声音不自然地带着一丝深沉的低哑。
“还没。”
靳沛残走过浴室对面竖立的一个一人高的穿衣镜,一张奶白色的大床闯入眼帘,凌乱的床间正躺着一个女人,海藻般凌乱的长发铺散开来,软塌的被子一大半盖在腰间,而裸露出来的肢体上遍布诡异凄美的痕迹。
圆润隆起的胸不带任何起伏,这个女人已经没气儿了。
靳沛残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单手套上,边穿边意味隽永地笑问:“宝贝儿怎么了?十几个小时不见我,是不是想我想念的紧?要不要我过去让你投入我伟岸的胸膛?”
“嘶,我嫌硌得慌……我们能先聊正事吗?”听到那吊儿郎当的话,谢绯靡一路上堆积的阴郁都被驱散的差不多了,她咬重了音调,“你现在来一趟一字楼,我手机上跟你说不清。”
她望着高耸的一字楼,数着7434和8621两个房间所在的楼层。
调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玩味,随着笼罩在一字楼上方的阴云一块轻拂过来。
“那不行,手机上都说不清,我去了就能说清?”靳沛残顿了顿,又道,“我觉我们可以在床上说,我上你下的那种。”说完,他自己都失笑了几声。
这话听着挺欠打,说话的人也是。
谢绯靡刚轻嘶一声,靳沛残就叫了停。
“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他声音一改调侃而变的低沉,犹如夏天的闷雷,让谢绯靡也不期然地正了正神色。
靳沛残说:“我把谢冷心玩死了。”
街边的风从低空乌云下卷过,谢绯靡突然觉的周遭冷的能将全身上下裹了一层冰。
靳沛残的声音透过手机继续传出来:“我没想到感染X病毒死亡又复活后,还能二次死亡。”他说的很轻,“原来复活后的我们……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谢绯靡拨弄着自行车车把上的铃铛,静谧无人的街道骤然被诡异清脆的铃声划破。
一时间,她张了张口,胸中蔓延的苦涩感直接封住了声带,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眼眶有些不自然的发涩。
谢冷心是她名义上的妹妹,却也是她爸的女儿,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谢冷心的妈害得她妈沦为启阳市名媛圈的笑柄,最后还... ...
说真的,她的确想让谢冷心死,但是她不想让谢冷心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死。
谢绯靡忍住满腔的错落感,五陈杂味地喘了一口气儿,“如果谢郑铭还在,不知道他得恨成什么样”
靳沛残嘲讽道:“恨不恨有区别吗?你和谢冷心哪个不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产物?”
谢绯靡凝白修长的拇指拨动着车铃,响起极为清脆的一声,突然赞同道:“你说的对。他的眼里只有事业!”
靳沛残忍不住吐槽:“我突然发现你有点蠢... ...”
谢绯靡嗤笑一声,“我还突然发现你是色逼上身!”
“那能怪我吗?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挨操!”靳沛残看着床间的谢冷心,复又欲言又止地对着手机问,“话说我这样是不是犯了强/奸罪?”
“呵呵,故意杀人罪你了解一下?”
断断续续又聊了小一会儿,期间没再说起谢冷心的事,原本他们就已经死亡了,靳沛残只是让这个死亡坐实而已。
虽然,这只是她在安慰自己。
临近晚六点时,被低空乌云笼罩的一字楼再次在夜幕下露出爪牙,天空中不多时飞起了牛毛细雨。
七楼7434房间亮起的灯光在细雨中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八楼的8621房间在密集细雨中点亮了惹眼的白炽灯。
连剑帆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实验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做法可谓是非常聪明。作为科研实验专用的一字楼,里面分布着各种器材室、实验室、办公室,大大小小一百多斤多间。连剑帆也是合理利用,而且他这个合理利用显得十分投机取巧。
八楼的8621房间和七楼的7434房间正好是上下同位角,七八楼是化学实验室,而九楼是器材室。
连剑帆为了不引人注意且为了安全起见,直接将九楼的一间器材室搬空了,搬出来的器材挪到了早已选定了的房间,8621。
如果有人被他搞出的爆炸声吸引,就算找到了爆炸的声源,那也只是弄明白了一半,毕竟上下两个房间泾渭分明不是吗?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和笔在纸上记录的声音。
樊化在这个地方呆的有些疲惫,不自然抬手捏了捏眉心,冲两个跟过来的两个巡逻人员问:“饿吗?”
抱着铁棍子,困倦的直点头的两个巡逻人员,先是一口同声地“啊”了一声,片刻其中一个人才回:“不饿啊... ...樊哥你饿了?”
一旁的谢绯靡忽然给靳沛残发了一条语音,“亲爱的,我没吃饭。”
对方几乎是秒回,随后她又顺手开了扩音,慵懒且磁性的男音酥的几人腰脊一软,魂都要没了。
“宝贝儿,路上了,提着饭盒不好回复。”
樊化:“... ...”
两个巡逻人员:“... ...”
妈的!这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备受刺激的樊化轻啧几声,唉声叹气地去开了洗手池旁的玻璃窗,一股凉风瞬间随着雨丝斜飞进来。
他心想孤家寡人,貌似不配有人送饭
他又突然回头,指着抱着铁棍,黯然伤神的俩货,“你俩,去搞几桶泡面来!”
“... ...樊哥,其实我们... ...”是不用吃饭的啊!
俩货心中的嘶喊还没出口,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在哀怨目光的注视中,谢绯靡去开了门。
“... ...”
窗外蹿进来的风有些潮湿,集聚的多了,整个实验室都像蒙着一层雾气。樊化嫌有些冷,就啪一声将窗关上了,抬手抹了一把沾着雨雾的窗户,裸露出来的一块,很快再次被阴凉的水汽二次覆盖。
连剑帆正全身贯注地给今天袭击谢绯靡和苏珩芷的人,测量各项生命体征。
两个仿佛从头困到尾的巡逻人员,在迷瞪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想睡又不能睡的模样。
一切都很平和,时间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连剑帆的确来了,同来的还有苏珩芷。谢绯靡不是很明白,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她让出身子放连剑帆进去,动作又在苏珩芷这儿停住,她语气不善地问:“呦,苏大小姐您是终于来了啊?怎么,你那女朋友没跟你一起过来?”她作势还东张西望了一番。
苏珩芷莫名其妙地揉着手腕,淡笑说:“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嘶,”谢绯靡皮笑肉不笑地调侃,“床都上过了,不是女朋友难不成是小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线绕的我好慌啊……
挖坑必填。莫名出现,一定有线。
第16章
谢绯靡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她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如果非要斤斤计较,那就是出现了什么放在心上,让她非常在意的事。
她并不认为自己非常在意苏珩芷,乃至有关苏珩芷的所有事。
可是她问了!
不仅问了,还扯出了女朋友,小情人?
她疯了吗?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有多像个深闺怨妇,乱七八糟的瞎吃醋。
门旁有一个纸袋,鼓鼓囊囊,看样子是装了很多东西,苏珩芷提起来示意她让开。
谢绯靡松了一口气儿,对方没有多想搭理她的意思。苏珩芷提着纸袋子进屋,里面有五个人,空气依然薄凉的让人手脚僵硬,没有半点热源的样子。就这点,连剑帆颇有体会,又束手无策。
不大点的环形实验桌被几个人围着,靳沛残给谢绯靡带了饭,而苏珩芷是给所有人都带了饭,这个所有还囊括了谢绯靡。
谢绯靡看着一左一右几乎复制一般的动作,拆开塑料盖,把饭推给她。她站在中心,真像个多余的人。
如果靳沛残喜欢苏珩芷,那她甚至可以用心有灵犀来形容这俩人。
靳沛残瞟了一眼苏珩芷带过来的饭,好像也不咋地啊,他阴阳怪气地开口:“男左女右,谢绯靡你吃我的。”因为他在谢绯靡的右边。
“……”
谢绯靡心说,这是她幻听了吗?这话怎么还带黄色。
苏珩芷没有强逼人的习惯,很自然地收回饭盒,将多余的一份推给樊化。
连剑帆见状,直接炸毛了,站起来将腿踩在椅子上,手指着樊化的鼻子就开始吐槽:“我在这累死累活,怎么不给我多吃点?他那么壮!少吃一顿会死啊!”
突然被人指着鼻子说话,樊化十分错愕,甚至很不舒服,在憷场街呆的时间长了,还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说过话,根本没人敢这么对待他。
然而这个叫连剑帆的男人,一夜挑战了他两次底线。
次次挑战的光明正大,颐指气使。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嚣张?
是研究。
樊化默默地将那多余的饭盒推给对方,动作干净利落,甚至不带一丝犹豫,他舔着嘴角发笑:“我少吃一顿不会死,你不怕,你那一份还没吃完就死了?到时连这一份也吃不到。”
众人围聚在一起,闷着头吃饭头也不抬的巡逻队两人恍然抬头,苏珩芷拆了盖子,懒懒地施舍了一点眼神给他们,靳沛残就着谢绯靡的手喝了一口水,谢绯靡忍不住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连剑帆瞪大了眼睛,垂头看苏珩芷给自己带的饭,幽怨十足地说:“你带的东西我能吃?”苏珩芷给他的饭盒比其他人的都要大,透过盒壁能看见里面隐约还有一层,外面的盒子他还没有拆,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珩芷察觉到身旁人的小动作,不由自主地侧头,谢绯靡正掐着靳沛残的肩膀,而后者缩着身子,脸色由嬉皮笑脸变成了忍耐不住的痛楚。
靳沛残吃痛道:“轻点!小心我告你谋杀亲夫!”
“是是是,告去吧,希望你能胜诉!”谢绯靡露出一副阴狠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
刹那间,苏珩芷眼神变得昏暗不明,深不见底,微眯起的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暗芒,回过头,她沉着声音说:“能吃,我给你买的是市中心超市的速食火锅,我还带了点未拆封零食,你可以留着早晨起来吃。”
原来那零食是给连剑帆买的啊。谢绯靡垂着头吃饭,闻声,筷子蓦地顿了一下,分神心想。
这顿饭吃得一实验桌的酸味,谢绯靡草草吃完想要休息,靳沛残优雅地递来纸巾让她擦嘴,她很自然地接过来。
那边樊化吃饱喝足,让蹲守的巡逻人员回去休息,“回去都把嘴巴闭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俩应该懂吧?”
樊化说完,这两人浑身跟着一抖,弯着腰胆战心惊地应着:“是是是。”
跟在人后面,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混的久了,声音大点都跟见鬼一样的。
樊化不想看见这样的怂货,很快将人遣走了。
“吃饱喝足干正事。”樊化推了推正在吹着宽粉的连剑帆,“我们把赌注都压你身上了,你可要好好研究啊!不然... ...”他欲言又止,吹了吹紧握的拳头,“我灭了你。”
靳沛残嗤笑着,冲连剑帆道:“杀人犯法,但是... ...在韶阳区杀人不犯法,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你应该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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