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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洛维特看着他的学生，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慢慢露出了一道光芒：“少主……所言极是。”
“都是老师教我的。”廖宇宁立刻换上了谦逊的语气，“我要学的还很多。”
“那么这次慕家大少爷——”
“老师。”廖宇宁打断了马洛维特的话，“我知道自己根基浅薄、毫无依仗，为了能够继续向前，我愿意付出很多代价，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能用来交换的。”
答应慕戎的追求，借助慕家的权势，当然很容易事半功倍，但廖宇宁有自己的坚持。
第29章 事情转向很奇怪
昨天晚上林齐担惊受怕，一直到了今天凌晨才打了个盹，回到廖宅之后他洗了个澡，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休眠舱虽然效率高，但缺乏自然睡眠带来的满足感，有条件的时候，一般人都喜欢睡在床上。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时已经快到傍晚。
起床之后，林齐在二楼起居室遇到了廖宇宁，后者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椅上，窗外暮色四合、景致萧瑟，室内倒是温暖惬意。
廖宇宁身前还漂浮着好多光屏，正不停地变换着图像。
“睡醒了啊。”看到林齐来了，廖宇宁推开光屏，指指旁边的小桌子，“饿不饿？晚餐还要一会儿，不过这里有狄安娜婶婶做的小点心，你可以先尝尝。”
在学校的时候，廖宇宁的日子过得很克制，正餐之外从不碰什么点心和零食，只有回家之后才会稍微放宽一下。
廖家女管家精通厨艺，点心做的也是精致又漂亮，看得林齐食指大动。
“好啊。”林齐也不客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花草茶，一边喝茶一边吃起了点心。
廖宇宁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问道：“明天的活动你真不去吗？”
明天是12月5日，也就是银梣帝国的战争胜利纪念日。
纪念日上午，皇帝陛下将在无忘山国家公墓主持对死难者的悼念仪式，廖宇宁将作为阵亡将士家属的代表出席。
悼念仪式允许普通民众报名参加，当然林齐现在报名是来不及了，但廖宇宁的邀请函可以携带一个人。
林齐摇头，“我就在光屏上看看直播好了，去现场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
“衣服？我们学院那套黑色军礼服就很合适。”廖宇宁建议：“我都是那么穿的。”
林齐摊手，“可我没带来。”
“没关系啊。”廖宇宁又道：“我前几年穿过的衣服都有留在这里的，不介意的话，你穿我的好了。”
林齐耷拉下嘴角：“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很屈辱啊。”
廖宇宁吓了一跳，“怎么了？”
“明明一年级的时候我还比你高半个头，结果现在却沦落到要捡你前几年的衣服穿。”林齐握拳做悲愤状，“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廖宇宁听了不禁莞尔，一年级的时候林齐确实比他高半个头，现在完全反过来了，于是他安慰道：“你以后多做点运动，个子还能再长的。”
林齐仰头长叹，“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这跟运动没关系，是基因决定的。”
两人正聊着天，廖宇宁的通讯器突然来了个提醒，瞥了一眼之后，他的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起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廖宇宁接入了视讯通话。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从肩章看军衔是上校，那人说：“廖宇宁，这里是皇城内廷事物处，我是皇城禁卫主官克里斯·沃顿。”
廖宇宁举手敬礼，“沃顿上校。”
“陛下紧急召见，请做好准备。”沃顿说：“禁卫军派出的专车将于十分钟后抵达。”
廖宇宁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回答是。
通话结束，光屏消失，林齐结结巴巴地问：“陛、陛下召见你？为什么啊？”
廖宇宁神色凝重：“我不知道。”
林齐又问：“陛下经常召见你吗？”
“不，单独召见的话，这只是第二次。”廖宇宁蹙起眉心道：“第一次是我刚来帝都星系那会儿。”
抱怨了廖宇宁跟廖行慎“长得一点都不像”之后，元常帝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当然公开场合的碰面不算，不过就算在纪念日活动上，廖宇宁估计皇帝也是没怎么注意到自己的。
这次紧急召见真的是太突兀了。
然而此刻没时间多想，廖宇宁对林齐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帮我告诉狄安娜婶婶我不能在家吃晚饭了。”
“呃，好。”林齐应了，心说阿宁真是沉得住气，被皇帝紧急召见的时候还能想起晚饭。
十分钟，不多不少，内廷事务处派来的飞车就停在了廖宅大门外。
廖宇宁上车之后，飞车升到了三百多米的高空，这已经大大超过了巍星城民用飞车的限高，是只有特殊车辆才能行使的空域。
飞车上还有两名禁卫军军官，一名中尉充当司机，另一名少校坐副驾驶位，前后排之间的隔离屏并未打开，但这两位明显没有跟廖宇宁寒暄的意图。
廖宇宁独自坐在后排，只能通过远方的地平线判断飞车行进的方向。
看起来并不像是飞往皇宫的路线。
果然在十几分钟后，飞车进入了敛云山皇家行宫的防护力场。
飞车降落，经过了身份验证和安全扫描，廖宇宁被请上一辆悬浮车。
敛云山行宫是银梣帝国历史最悠久的一处皇家园林，这里拥有无数精巧的建筑和奇花异草，巨大的乔木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悬浮车贴近地面道路飞行，仿佛穿行在水草间的游鱼。
悬浮车最后停在一条长廊下，前来迎接的宫廷侍从带领廖宇宁继续往前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金辉照耀在镶嵌彩色琉璃石的长廊上，经过复杂的折射和反射，在空气中呈现出缤纷的光芒。
从建筑风格来看，这条长廊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
长廊通向一幢掩映在花木间的白色建筑，侍从推开门后，廖宇宁发现这地方大概是个小型军事博物馆，因为里面陈列的都是虫族战争期间被广泛使用的单兵武器和装备。
在武器装备后面，还有十几个金属人偶，都穿着各类旧款帝国军制服。
再往前，是一架太空战机。
超越者二号。
这是廖宇宁最熟悉不过的一款战机，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在一堆战机图片中准确地把它找出来。
因为，那是廖行慎曾经驾驶过的战机。
不对！
廖宇宁突然停住脚步，他发现这架战机的侧翼上印着一片硕大的银梣叶，那是王牌飞行员的标志。
战争持续了二十年，期间被誉为王牌飞行员的战士并不少，但最知名也最传奇的莫过于廖宇宁那位名义上的祖父了。
这架战机同廖宇宁牙牙学语时认识的图片一模一样，不过廖行慎驾驶过的超越者二号应该是保存在帝国战争博物馆里的。
“复制品？”廖宇宁轻声自语。
“不，这是真的，博物馆里的才是复制品。”
廖宇宁蓦然回头，就见一位高瘦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他穿着身黑色的军便服，眼角下垂、两鬓灰白，但板正的身形和锐利的目光依然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陛下。”
廖宇宁立正行军礼。
作为帝国军事学院舰船与战机系学生，廖宇宁属于帝国军预备役人员，而他面前的老人是帝国安全委员会主席兼帝国军总司令，因此行军礼也是非常合适的。
出人意料的是，元常帝竟然给廖宇宁回了一个礼。
“长高了不少啊。”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说。
廖宇宁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如此家常的对话本不应出现在他们之间，他可从来没想过皇帝居然还会注意自己的身高。
“过来吧。”
元常帝示意年轻的军校生跟上自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个小型博物馆，穿过厅堂和走廊，最后来到一处非常具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餐厅。
餐具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
“时间不凑巧，晚间我还有别的安排，只能跟你边吃边聊了。”
元常帝自行走到主位上坐下，廖宇宁便坐在了皇帝的对面，他依然不知道皇帝今天找自己所为何事，但心里已经不怎么紧张了。
以常理来说，如果皇帝是为了昨晚冯洌那事来找自己问罪，自然也没必要请吃饭了。
两人坐定，侍从便开始上菜。
民间一直在传颂元常帝严于律己、生活俭朴，先帝时期的奢靡享乐之风通通都被他废弃了，他不喜宴饮、不纳后宫，甚至连子女都没有。
对于一个疆域广阔的星际帝国来说，供养这样的皇帝确实算得上是相当低成本了。
皇帝的晚餐同样朴实，没有什么太花哨的摆盘和太珍贵的食材，基本跟廖宇宁在家吃到的差不多。
哎，等等！
廖宇宁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其中好几道菜居然都是黎明星风味的。
元常帝樊朗出生于帝畿，帝国军事学院毕业后加入仙王军团服役，后来调入皇城禁卫军部队，很快升任统领之职，再后来他便做了皇帝。
皇帝从来没有到访过黎明星，这点廖宇宁可以肯定，但是脸再大，廖宇宁也不会认为这些菜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皇帝像是看出了廖宇宁的惊讶。
“这里的御厨来自黎明星，他对自己烹饪家乡菜的手艺非常有信心，你可以尝尝看。”
廖宇宁吃了一块蜜焗烤肉，评价：“确实很地道。”
元常帝：“那么看起来我并没有被蒙蔽。”
接下来元常帝问了廖宇宁一些学业上的问题，态度就跟个普通的关心晚辈的长者一般无二。
廖宇宁满心疑惑，但还是一一回答了。
因为没有繁琐的礼仪和程序，这顿饭吃得挺快，不到三十分钟，侍从便开始上甜点和水果。
端起一杯花草茶，皇帝终于进入了正题，“听说，昨天晚上你割断了冯洌的气管。”
噗，廖宇宁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了。
第30章 皇帝与战神
“陛下，虚拟视讯会议已经准备好了。”御前秘书官站在门口禀报。
“三分钟。”元常帝说。
“是。”秘书官退开，轻轻关回了展厅的大门。
元常帝背着手往前走，一直走到那架超越者二号前面，伸手抚上战机驾驶座，皇帝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他长得……跟你还是有点像的。”
战机沉默无声，唯有侧翼涂装的那枚银梣叶标志在灯下闪闪发光。
自从廖行慎在第三次里格海姆会战中为国捐躯之后，这架战机便停放在了这里，再也没有移动过位置。
“三十三年了啊……”
寂静的黑夜里，皇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平和无风的夜空中，天阙高挂在云端，与灯火辉煌的大地交相辉映。
廖宇宁坐在内廷事务处的飞车上，仔细回想着刚才与元常帝的会面。
来到帝都星系六年，他的老师马洛维特曾无数次解析过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心理以及行为模式。
执掌银梣帝国半个多世纪，元常帝对外一直是气度恢宏、贤明果决的明君形象。
在十六岁之前，廖宇宁从未想过皇帝是否还会有另一面，直到他离开故乡来到了帝都星系。
现在想起来，风神星域的那些日子仿佛存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个世界单纯、明确、非黑即白，以至于十六岁的他长得有些过于天真。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廖宇宁早已不是第一次觐见元常帝时那名宠辱若惊的忐忑少年了。
他开始尝试解读这位帝王的真正意图。
昨晚冯洌做的那些烂事估计都已经放在了元常帝的案头，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廖宇宁的绝地反击。
听完廖宇宁从他的角度讲述了事情经过，皇帝问：“你为什么不呼救？”
“因为我不确定是否能够得到帮助，那处庄园是冯家的产业，也就是冯洌的地盘。”廖宇宁正色道：“既然已经遭到了暗算，我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由别人来决定。”
皇帝若有所感，他的视线焦距落到了廖宇宁身后，好似那里还有另一个人。
“不错，那确实是当时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过了良久，皇帝说：“你做的对。”
二十分钟后，飞车返回了巍星城市中心。
廖宇宁进门的时候，女管家狄安娜和林齐都等在门厅迎接他。
“阿宁，怎么样？”林齐紧张兮兮地问。
“没什么事。”廖宇宁回答了林齐的问题，又对女管家说：“狄安娜婶婶，我已经吃过晚饭啦，陛下请客，味道还不错。”
同林齐一起回到二楼，廖宇宁大致把事情说了一下。
“这么说，陛下并没怪罪你割断冯洌气管的事情咯？”
“当然，我是正当防卫，陛下怎么可能怪罪我。”
“那就好。”林齐感叹道：“陛下真的是太英明了！”
安抚好林齐，廖宇宁就去见了他的老师。
同样的事情，廖宇宁与马洛维特的讨论则要深入很多，他讲述了自己进入敛云山行宫之后的所见所闻，只是略过了那位来自黎明星的御厨。
最后廖宇宁提出心中的疑惑，“老师，陛下跟廖元帅是否可能存在私交？”
“陛下当年和廖行慎必定是见过面的，至于私交就很难说了，至少没有任何公开报道提到这一点。”马洛维特问：“少主为什么这么问？”
廖宇宁摇头，“唔，没什么。”他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元常帝的公开行程和廖行慎的详细生平，马洛维特都曾经为他分析过，其中确实有交集的地方，但时间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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