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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相濡这下子是真的急了，也不管道宣国师在背后虎视眈眈，三两步追上顾沫，一把将他拽入怀里，手心黑雾影影绰绰，在他眼前一挥，顾沫便瘫软在他怀中。
沈相濡脸上露出罕有的茫然来，不知该如何收场。恰此时，道宣四道符纸迎面而来，沈相濡只好先将顾沫安置在一边，专心对付起道宣来。
他的阿沫那么乖那么软，只要好好解释，再磨一磨他，他就不信这事儿解决不了。
沈相濡化去道宣的攻势，沉着嗓子说，“道宣，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莫要步步相逼！斗个两败俱伤，对你我都没好处！”
道宣摇了摇头，似乎符纸的使用会消耗他的精力，道宣脸上的灰青色更加明显了，但是他丝毫不在意，“沈相濡，你作为恶鬼，只要存在，便会扰了西月的国运。”
“那就没办法了。”沈相濡的脸上露出浓重的戾气来，此时的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鬼，“既然你们一心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话毕，沈相濡周围出现了一大片黑雾，渐渐弥漫开来，继而黑雾化箭，目标直指道宣和静轩帝。
“陛下，退后！”道宣心中大感不妙。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与沈相濡对上，当初沈相濡化鬼之时，他们做了大量准备才将对方堪堪镇压，如今这情形，怕是不妙。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只铜铃，那铜铃朴实无华，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铜铃上弥漫着一股灵气。
古怪的是，在道宣手心翻转的铜铃，竟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道宣一手握铃，一手立于胸前，口中再次吟唱起晦涩难懂的梵文，继而手一晃，那不曾发出过声响的铜铃竞响了起来。
“叮铃！”第一声铜铃声引来了阵阵大风，那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起角落中的尘埃，带着肃杀的气势从四面八方吹向沈相濡。
“叮铃！”第二声铜铃声引来了大片大片黑云，遮住了远处的灯火，连空气都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第三次是不间断的铜铃声，夜空中响起阵阵闷雷，闪电在黑云间穿梭。
做完了这一切，道宣似乎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坐在了地上。
不消片刻，那雷声越来越响，响到极致时，哗啦一下劈下来，直奔沈相濡而去。
静轩帝躲至道宣身后，气急败坏地朝禁卫吼道，“上，都上！杀了他！”
禁卫听到命令，纷纷抽出腰间的剑，冲着沈相濡而去。
雷声连绵不绝地劈下来，沈相濡周围的黑雾越发浓郁，并且逐渐向周围扩散开来，连着禁卫一起笼罩。那一道道的雷与黑雾激烈碰撞，闪射出的火花叫人不能直视。
惊雷持续了足足有十息的功夫才渐渐弱下去，待黑雾散尽，沈相濡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之前围上去的禁卫则七歪八倒地躺在地上，脸上均是扭曲的面容，且都已经没了声息。
***
☆、第十九章 我的宝贝在哪里
道宣见此情景，心中愕然，却再也没有力气施展法术，脸上灰青色更甚，甚至隐隐浮起了一股死气。
道宣知道，这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喘气越发费力，意识昏沉之际，他想起当初沈相濡出生之时，也是这般黑沉沉的天气，那样一个软软的白玉团子，却生着一股恶鬼之相。有这种命格的人，生而偏执阴郁，心中毫无善意，体格偏弱，终身疾病相伴，又不幸生在皇室中，若任他成长下去，若心中怨恨而死后化鬼，对于西月便是一场劫难。
他本意想好好教导沈相濡，奈何静轩帝对恶鬼之相深信不疑，断定这孩子会祸及周围的人，不仅如此，还会阻断西月的气运，所以对他甚是不喜，甚至是厌恶，他甚至要求沈相濡的生母也必须如此。
长久以往，沈相濡的恶鬼之相愈加突显。道宣没有办法，只好在沈相濡再次病重之时，摆了天罡镇邪阵，想要将他彻底镇住。
沈相濡死后直接化鬼，鬼气逆流，摆阵之人无一幸免，是道宣拼着最后的力气维持住了天罡镇邪阵，随后将沈相濡葬于棺椁封于陵墓。
但是没想到，沈相濡竟会破阵而出。
道宣彻底倒下，渐渐没了声息。
沈相濡表情未变，在他死之前他未曾有过执念，即使父皇不喜母后不疼，他也未曾有受过影响。他只知道他的潜意识里，在找某样事物，这事物是大是小，是活的还是只是一样没有生命的物件，他不知道，这样的念头时常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然而在道宣和静轩帝将他困在天罡镇邪阵的时候，这个念头又突兀地出现，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心中涌出了浓浓的不甘和戾气，才会死后直接化鬼。
被镇于陵墓的时候，他被天罡镇邪阵压的动弹不得。然而某一天，一阵惊雷劈开了陵墓的门，破坏了阵的一角，他才得以脱困。
在那一刻，陵墓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如此强烈，于是他便循着本能找过去了。
然后他便看见了顾沫。
在那一瞬间，沈相濡觉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很奇怪是不是，他明明没有心跳了，可那个时候胸口满是饱涨感。
沈相濡知道，他一直在找的某样事物，终于找到了。
想到这里，沈相濡转头想去看一眼顾沫，可原先安置顾沫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沈相濡周围的黑雾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飞快地四散开来。
静轩帝看见道宣国师倒下以后，便知大势已去，他是绝对斗不过这个化为恶鬼的长子的，便想趁着沈相濡不注意，偷偷溜走。
突然眼前世界一片颠倒，等静轩帝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扣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抬眼，看见的是长子赤红的眼眶和毫不掩饰杀意的眸子。
“说！他在哪里！”沈相濡脸上黑雾弥漫，皮肤苍白，嘴唇却是殷红，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我是你……父皇……”静轩帝断断续续道，因为缺氧脸上青筋暴突。
“在哪里！”沈相濡不为所动，他甚至听不清楚静轩帝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心里蔓延上来。
“嗬！嗬！嗬！”静轩帝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白上翻，身体抽搐。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使得沈相濡心底暴躁更甚，手下一用力，卡塔一声，西月国的皇帝便彻底没了气息。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嘴里呢喃着，“宝贝，我的宝贝在哪里？”
*
☆、第二十章 灵位
顾沫此时意识迷蒙，他感觉自己来到了当初被绑架的那片密林里，独自一人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身后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他满身疲惫，却只能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不知何处是尽头，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只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人陪在他身边的，但是这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他奔波了许久，直到累的眼前出现重影时，他发现，他站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前。他猛然向后看去，本想看看身后追赶他的东西，却不料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眼睛大如牛眼、舌头有三尺长的怪物，他吓得瘫坐在地上，只能看着那怪物一步一步走向他。可那怪物在靠近的过程中，身体慢慢变化，竟幻化成了一个青年人的模样。
“相濡！”
顾沫嘴里一声大喊，意识回归，自噩梦中苏醒，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他所在的地方仿佛是一个灵堂，一排一排的白蜡烛摆的整整齐齐。
顾沫还没反应过来，右侧肩膀上搭上来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顾沫僵硬着转头，便看见是一只枯瘦的手，在蜡烛的照耀下闪着青光。
“啊啊啊啊啊！”恐惧到极致，顾沫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不料对方同样也尖叫出声，搭在顾沫肩膀上的手顺势将他往前一推，推得顾沫一个踉跄。顾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站起身，随手抄起一个烛台，闭着眼睛向前扔去。
“哎呦！”对方一个躲身，烛台便砸到了地上，“喂喂喂，我可是西月二皇子，而且还是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的！”
听到人的声音，顾沫混沌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睁开眼，看见眼前的是一个比他年纪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对方没好气地说。
一刻钟之后，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并排坐在了一起。
“你真的是二皇子？”
“唉你怎么还不信，真的，比真金还真。”对方忍着耐性诚恳地说道，就差指天发誓了。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啧！你是哪个乡下旮旯里出来的小子？不知道皇室的名字都是不能问的吗？”
“哦。”顾沫想，他家是商又不是官，哪知道这种奇奇怪怪的规矩，不过他也不在意，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把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抱腿，呆愣愣地看着地面。
这副样子却让对方觉得，是因为没有告诉他名字才显得格外不开心，于是又“啧”了一声，勉为其难道，“好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方清了清嗓子，头昂地老高，“听好了！我叫沈鸿鹄，鸿鹄之志的鸿鹄！”
顾沫抬头看了沈鸿鹄一眼，“哦”了一声，“我叫顾沫，泡沫的沫。”
说到泡沫，顾沫忍不住想，他和沈相濡的爱情难道就像泡沫一样，吧唧一下就碎地无影无踪了？想到这儿，顾沫更难过了。
他是真的喜欢沈相濡的，喜欢到可以把真心掏出来捧给他。当初在陵墓中第一眼看见沈相濡的时候，顾沫就知道，他完了，他一见钟情了。
很神奇的感受，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可以接受一个男子作为自己的另一半，可是在看见沈相濡的瞬间，这些困扰他的问题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是这个人了，一辈子，即使有上辈子或是下辈子了，也是这个人了。
可是，他是恶鬼啊……
他娘从小灌输给他的关于恶鬼的知识，就是一个面目丑陋可憎、吃人不眨眼的形象。这个形象在他成长过程中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日复一日加深，以至于他现在一听到“恶鬼”两个字，就条件反射想要颤抖与远离。
可他又是沈相濡啊……
这样矛盾的心理对于顾沫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将头埋入膝盖中，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还打了个哭嗝。
“喂，你怎么了？”沈鸿鹄吓了一跳。
“没……嗝……没事。”顾沫擦了擦眼泪，觉得在外人面前哭太丢人了，赶紧转移话题，“我怎么在这儿了？我明明在落月阁。”
“说到这个，你真的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祭祀台那儿弄过来的。啧啧啧，我过去的时候，我大哥还在和国师死磕，周围禁卫死了一大片，你运气倒是好，居然没死。”沈鸿鹄双手撑地，人往后仰，找个了舒服的位置架起了二郎腿，没个正形。
顾沫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蹙眉，皇子会这么的随意嘛，“你……”
二皇子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啥，挺起身子，“干什么干什么？皇子就一定要规规矩矩、正襟危坐嘛！”
顾沫侧头，难道不是吗？
“啧，我可不像我大哥，表面是恭恭敬敬，骨子里全是一股叛逆劲儿。”
“哦。”顾沫淡淡地应了声，“这里是哪里啊？”
“重华殿，我大哥的寝殿。啧，这么久了没来，没想到这里成了这幅样子，吓我一大跳。不知道国师在搞什么鬼，我大哥明明只是生病了，居然还在他殿里设了灵堂。哦，怪不得我大哥能和国师打起来。”
“哦。”皇宫里居然还设灵堂？古古怪怪的，而且牌位上的人尚在世，不知道这又是皇室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不过顾沫没有问出声，他的心里还在想沈相濡的事，眼睛随意一瞟，突然停在了灵堂中间的那个牌位上。
顾沫打了个寒战，“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沈相濡。”
顾沫：“？？”
二皇子：“？？”
顾沫：“！！”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呀！
☆、第二十一章 还是喜欢你
这时重华殿的门“哗啦”一声由外而内猛然被打开，一阵带着邪意的阴风吹了进来，顾沫尚未反应过来，就有一抹黑影冲进来，朝着沈鸿鹄的方向而去。
“咳、咳，大哥……放手……我是你二弟！”二皇子艰难地说道，他被沈相濡紧紧锁住喉咙，丝毫动弹不得。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宝贝！”沈相濡已经被怒火烧没了神志，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
沈鸿鹄在一瞬间觉得他的脖子几乎快要断掉，不免心中憋屈：宝贝？什么宝贝？我可没拿过你什么东西。
顾沫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就从背后将沈相濡抱住，手覆在沈相濡捏着对方脖子的手上，急声说道，“相濡，你快放手！”
沈相濡转头，发红的眼眶里逐渐倒映出顾沫的脸庞，眼底的暴躁与戾气渐渐平稳下去，他手下一个用力，就将沈鸿鹄甩了出去，然后转身，紧紧抱住了顾沫，就像是溺水之人在水中上下浮沉许久，终于抓住了一块木板。
“宝贝，我的阿沫宝贝……”
顾沫远远瞧了一眼沈鸿鹄，似乎只是晕了过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脖颈处沈相濡轻轻蹭着，他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相濡抱住顾沫的力道一下子加大了，他突然恶狠狠地说，“顾沫，你不准怕我，也不准躲我，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会发疯的！”
而我疯起来，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顾沫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可如此一来，对方冰冷的体温和毫无搏动的胸腔就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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