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晃了晃手里的衣服,笑着说:“我先洗个澡,这个就不用跟着了。”
傅杰立马涨红了脸,慌张的回答:“没有,我没说要跟,我在这等你。”
池野无奈,笑了一下关门去洗澡了。傅杰呆愣在浴室门片刻,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下楼了,他要表现出淡定的模样。
等到两人去了小游乐场,才发现所谓的小游乐场只不过是一个拥有几样健身器材的小广场,可能最近有了更好的去处,这里变得有点荒废,健身器材的黄漆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斑驳锈迹。
四周环绕了成片的南洋杉,两人在这个只有他们的小游乐场里牵手溜达,终于不再是勾着的小手指,傅杰低头看着池野牵着他的手问:“小时候你经常在这边玩吗?”
池野点头:“是呀,彭媛女士带我来过几次,后来因为他们比较忙,这边离家又近,成了我小时候最常来的乐园,小时候这边还是有很多小朋友的,大家一起玩,时间过得很快。”
傅杰:“你小时候也很帅气,肯定也有非常多小朋友跟你一起玩。”
池野:“是呀,我妈妈还在的时候,我比较淘气,是这片的孩子王。”
傅杰:“那你岂不是又很多小伙伴了,去了S市你的这些小伙伴还有联系吗?”
池野:“没有了,去了S市,有个小朋友太黏人了,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和别人交流了。”
傅杰听出了池野话里的意思,笑着问他:“我小时候很黏人吗?”
池野:“有点吧,没有现在黏人。”
傅杰停下了脚步,张着嘴看着池野,片刻后问:“我现在很黏人吗?”
池野晃着两人交握的手,点头同意他的话,见傅杰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立马又道:“不过,我发现你只黏着我,挺好的。”
傅杰笑起来:“真的吗?”
池野:“真的。”
傅杰笑的合不拢嘴:“那,我们能每年都回C市逛逛吗?”
池野:“可以。”
☆、彭媛
一大早,池野和池建斌就准备出发去墓园了,傅杰想到于晚星的叮嘱,一再表示自己在家等着他们回来,然而池野实在是想让他去见见自己的妈妈,硬把他拉上了车。
到了墓园,走在石阶小路上,池野走的很慢,近乡情怯让他细长的眼睛里面布上了红血丝,傅杰不敢问,怕一出声打碎了池野对彭媛的美好愿景,他悄悄的把手伸过去拉着他,想尽可能的传递自己的勇气。
池野用力的攥紧他,撇头回了他一个苦涩的笑,安慰他不用替他难过。
傅杰记起彭媛去世第一年,于晚星带他也来祭拜了,池建斌、池野、于晚星和他是分了三波上去的,每个人从墓园上下来都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悲伤,一路上车厢没人说话,池建斌安静的开车,池野不时的发出吸鼻子的声音,于晚星掩面低啜,傅杰不懂悲伤何来,脑袋抵着车窗,从椅缝中瞥见池野通红的鼻头和眼尾,他想这大概就是悲伤吧。
从那次之后于晚星就不再和池建斌一起去祭拜彭媛了,于晚星认为,他们都应该认真的和彭媛诉说想念,有她们这些人在身边,可能池建斌和池野都不好意思。
......
等到了阶下,傅杰松开了池野的手:“你上去吧,我在这边这棵树下等你,哪也不去。”
池野顺着他的头发:“没关系,你也去见见彭媛女士,看看她有没有变化,我爸等我下去才会上来。”
傅杰:“你妈妈欢迎我吗?”
池野点头回答:“肯定,彭媛女士肯定想见见你,他想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
两人上去,把墓碑清理了一番,放上了彭女士喜欢的蓝色矢车菊,池野坐在一边,边整理着杂草,边看着彭媛女士的相片,彭女士好像定格在了29岁的韶华年光,看着青春洋溢。傅杰认为池野和妈妈长得实在太想了,细长眼,高鼻梁,笑起来有个酒窝,永远给人一种淡然处世的感觉。
傅杰见池野盯着照片不说话,时不时听见一声吸鼻子的声音,他便下意思的悄悄往后挪着,隔着一小段距离,他用目光给予了池野最大的安慰。
远远可见,池野笑了,不知道笑着和彭媛讲些什么,很快笑又淡了,换了一副惋惜的表情,最后又低着头不说话兀自悲伤了起来。
......
等到两人从山下下来,见池建斌靠在车边吸烟,仰着头望着身边一棵树的叶子发呆,池野很快整理好了情绪,走到池建斌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妈妈说她喜欢你的花。”
池建斌按熄了烟,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池野说:“她不会不喜欢的。”目光在池野和傅杰之间逡巡了半天,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行了,我先上去了,一会司机过来带你们下山,你带小杰到C市好好逛逛,明天就回了,抓紧时间。”
傅杰连忙道:“我已经逛过了,不用特意安排的。”
池建斌摆摆手没说话上山了。
......
两人在路边等了没到十分钟司机就来了,一坐上车,司机说:“池总说送你们去市里逛逛,你们觉得怎么样?”
池野看了一会傅杰,见他直摇头,转回去回司机:“麻烦李叔了,不去市里面了,你送我们去家旁边的游乐场吧。”
李叔只回了个好,便不再说话,安静的开车,傅杰和池野两人坐在后座,各靠着一边的车窗,池野好像在发呆,傅杰想池野肯定是难过的,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伸长了脚挨着池野的脚。池野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抬头给了他一个笑。
等两人坐在游乐场的秋千上之后,傅杰见眼下无人,终于挪到了池野身边,靠在了池野的肩膀上,伸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池野低声说:“我妈妈太温柔了,从小我就没见她发过火,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发火的人吧。”
傅杰:“嗯。”
池野:“她说她有点想我了,还问我学习累不累。”
傅杰:“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学习肯定是小意思。”
池野笑了一声,说:“我回答彭女士,还是有一点点累的。我太想拿到这次保送资格了,想和她一样优秀。”
傅杰:“你肯定可以的。”
池野:“我妈妈会为我骄傲的吧,虽然我还没有像她一样优秀,但是我还在继续努力。”
傅杰:“会的。”
池野:“我妈妈特别喜欢蓝色矢车菊。”
傅杰:“有原因吗?”
池野转头看了他片刻,眼里含着水光,说:“因为我爸喜欢送我妈妈蓝色矢车菊,感谢他们的相遇。”
之后两人谁都不再说话了,彼此依靠在小游乐场度过了在C市的最后一个下午。
......
回了C市之后好几天傅杰都没见到池野,每次打电话都能听见池野沙哑着声音说些兴致不高的话,傅杰想去看看池野,池野婉转的拒绝了几次之后,他认为池野肯定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便自认为体贴的留了空间给池野。
他每天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实在是躺累了,才会下楼溜达溜达。咸鱼似虚度着暑假的最后一周。
前两天学校打来电话最后确认了高三的住宿情况,傅杰兴奋的不得了,终于能和池野住一起了,和于晚星兴奋的来超市采购生活用品。能用到的用不到的放了满满一购物车。于晚星跟在旁边碎碎念:“我说杰杰,能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吗?”
傅杰:“能的。”
于晚星无奈继续道:“你爸爸虽然能挣来一些小钱,但是还是要节约,没必要浪费的,你说你买就买吧,为什么都买好几份呀?”
傅杰:“我给池野一起买,他自己肯定没买。”
于晚星笑着打趣:“给小野买的呀,那就买买买。你怎么凡事都要想着小野呀,我都要吃醋了。”
傅杰愣了一下,急急答:“因为要住校了嘛。”
于晚星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住宿
开学报道当天,傅杰起了个大早,行李衣物打包了两大行李箱,于晚星无奈,帮着往车上装行李,抓住最后一次机会进行劝说:“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啦,需要什么给妈妈打电话,送过去用不了半个小时的。”
傅杰站在一边全然一副不想听的状态,心不在焉的回答:“要带的,住宿舍我和池野两个人肯定需要很多东西的,到时候再让你送,多麻烦呀。”
于晚星:“不麻烦的,难道你不想随时都见见妈妈吗?何况你们两个星期还是要休息一天半的,休息时候回来拿也可以的呀。”
傅杰不再回话,坐在车上玩手机去了,于晚星追上来问:“要不要去接小野?”
傅杰一听池野名字,立马又开心起来,手机也不玩了,转头认真回答:“不用接,池叔叔回来了。”
于晚星吃醋:“哼,白眼狼,妈妈的话不想理,一说小野就答话,哼。”说完也气呼呼的专心去开车了,不再多问。
......
实验附中只给高三学生提供住宿,两人一间,还提供高三老师值班,方便同学们随时提问。最大限度的给高三学生提供帮助。
傅杰和于晚星把两大箱行李拖进宿舍,于晚星就开始给傅杰整理床铺了。他低头给池野发微信:“走哪了?”
还没等到池野的回话,傅杰又忍不住发了一堆疑问过去,“还有多久能到?东西多吗?我到学校门口去等你行吗?”
傅杰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看手机,想确认池野的消息。久久等不到回信,傅杰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门外跑。
于晚星莫名其妙,问:“干什么去呀?”
“我去学校门口等池野。”尾音听得都不太真切。
......
池野正和池建斌说着话,就看见傅杰站在学校门口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身上镀了层金,人群中闪闪发光,让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池野突然非常心疼他,这么好的傅杰,为什么要小心翼翼?
池野开了车窗,冲他招手。傅杰看见了,像只欢欣雀跃的鸟,挥着胳膊。
池建斌见两人隔着人群傻笑,问:“你和杰杰这么要好,我真开心,如果你妈妈还在,你也许会有一个亲弟弟。”
池野的胳膊僵在了空中,撇头见池建斌还在认真开车,小心翼翼的的回答:“杰杰这人本来就热情。”
池建斌手指轻敲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好像对你格外热情。”
池野:“杰杰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当然不一样的。”
池建斌点着头不再说话。池野突然害怕起来,害怕池建斌的敏锐,害怕人尽皆知。
......
傅杰在前面引路,兴奋的讲着关于新宿舍的一切,池野僵硬的跟在后边,害怕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池建斌的眼睛。
傅杰见池野兴致不高:“你怎么了?对住宿环境不满意吗?”
池野:“挺好的。”
傅杰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也不再说话,低着头专注领路。
....
于晚星已经把两人的床都铺好了,见三人进来,便问:“你们怎么才来?”
池建斌客气回答:“真是太感谢你了,把小野的床都铺好了,小野真是受你们夫妇太多照顾了。池野,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傅杰的爸爸妈妈。”
池野点头道:“好的。”
池建斌来了兴趣:“这么多年了,干脆小野认晚星当干妈吧。哪天找个日子,举行个仪式敬杯茶。”
于晚星在一边高兴的手舞足蹈,点头赞同:“好的呀,好的呀,我早就把小野当自己的孩子了,小野这么乖。”
傅杰一听这话,愣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回话,池野也愣了片刻,跑过去搂着于晚星撒娇:“怎么,我不敬你这杯茶,你就不疼我了吗?”
于晚星轻拍了他一巴掌,笑着说:“我什么时候不疼你了,你这臭小子欠揍。”
傅杰直到于晚星和池建斌离开宿舍都没能回过神来,坐在椅子上发呆,池野送人下楼上来,见他还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走过去轻揉着他的脑袋说:“别害怕。”
傅杰转过脑袋望着池野,点头回应,又摇摇头说:“是你爸爸在试探吗?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池野搂着人,轻拍着他的后背重复着没有,傅杰把脸埋在了池野的腰上,不出声了。片刻后他又闷闷的问:“是不是去墓园的时候池叔叔看见了?”
池野轻抚着他的头发:“没有。”
傅杰又不说话了,他不得不把池野圈的紧紧的,害怕稍微一松手就消失不见了,池野才好不容易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他的面前,他想象不出池野再退回去之后他该怎么办?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从前吗?傅杰害怕,这种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承受,他想如果池野退回去了,他会死吧?应该会。
......
住宿的第一晚就这样在恐惧和无措中度过了,第二天一早醒来,不见池野的踪影,急急地穿了鞋到处去找。池野从卫生间出来,见他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打趣:“祖宗,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吗?”
傅杰不好意思,红了耳尖,诺诺回答:“说不定呢。”
池野见他不经逗,更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捧着他的脸慢慢靠近,傅杰紧张的忘了呼吸,直愣愣的盯着池野,直到听到池野低笑着说了声闭眼才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池野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不出意料,是软的、甜的,让他又生出了义无反顾的勇气。只要池野能和他一起走,道路难走一些又何妨。
☆、阳光晴朗?
傅杰以为他们虽不能站在阳光下,但总会小心翼翼的朝前慢慢走着,终能走到一个有人不吝啬送出祝福的地方。而多年后,傅杰才发现任何事往前走的大概只有自己的一厢情愿,牵不牢靠的手终会在不知不觉中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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