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有卝意思。”
奥格莉斯默契的露卝出笑容,语气有些轻佻,随后在针对某个讨厌鬼的方面和梅琳达成了共识。
“堂堂新卝闻卝社社长,不会被没教养乡巴佬的土话打败吧?”
她露卝出微笑的看着梅琳。
“那是,”后者以同样骄傲的姿态说着,“我为什么要因一个报丧女妖的鬼话而生气呢?”【注:“Banshee”可译作女鬼。现在指某个家伙说了讨厌的‘鬼话’。】
两人默契的一笑,梅琳眨眨眼,继续开口了。
“关于那件事,你还知道什么吗?”她在纸上写下了‘砸毁的竖琴’一行单词,“你那个冤家?”
只是这次,奥格莉斯反常的没有再回话。
“怎么了?”
只见面前的女孩开始谱曲。
奥格莉斯沉默不语,她示意梅琳安静。钢笔在五线谱上写了一行又一行,整个世界好像画成了对比分明的剪影画像。
云雾流连忘返。
她时不时用笔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在努力思考着某些事。乐谱上画下一个音符——不对,她又把那划掉。梅琳坐在一边,费解的看着那一行行乐曲。
时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动,世界上被放大的只有奥格莉斯笔尖钢笔的‘沙沙’声,周围同学喧嚣的声音都远去了。
奥格莉斯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响。
“梅琳。”忘返中,奥格莉斯抬起头,看着身旁紧盯着自己琴谱不放的黑发女孩。“你觉得……罗莎真的那么讨厌吗?”
“爱德华兹?”
梅琳这样回答她,心里泛起迟疑。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想起了早上爱德华兹对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反常,而且令人不得不起疑心,
“讨厌是讨厌啊……”她回答道,“但也不能全部否认吧。”
但爱德华兹,确确实实的帮助了自己。虽然总有种很随便的样子。
说讨厌,可能也没那么讨厌吧。恨还算不上,顶多就是合不来罢了。讨厌,有时候肯定会,那种小孩子闹脾气的情绪。
奥格莉斯继续写着,她嘴中念念有词,屏息去听,那似乎是一支曲子。
与雪中俄罗斯的风格截然不同,好像来自很久以前的回忆里,在嘈杂喧嚣的环境中显得无比清晰。
“——那就是了。”奥格莉斯这样回答她,眼神明朗起来。“其实,虽然生气,但我也没那么讨厌她。”
她提起笔尖,将一整首写完的曲子展现面前。
有好几处修改,墨水划得不像样子。与以往奥格莉斯整洁的形象截然相反,梅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奥格莉斯微微一笑。
“是啊,我也以为我会记仇的。”她将那短暂呈现的笑容收回去。“不过我已经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奥格莉斯将那谱曲拿起来,好像拿着一件珍宝,“我居然会给我的仇家写曲子?这才是新奇的事吧。”
梅琳有些犹豫,但这让她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随后她开口了:
“这是什么?”
“这……”奥格莉斯愣了愣,她将琴谱扣了回去。“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和罗莎见面时她弹得曲子。”她轻轻说着,拂过那琴谱薄薄的纸业,“我尽量回忆起来…但归根结底只是可怜她吧……”
“说起来,我居然会为自己的仇家写曲子。这才是奇怪的事。”
“我远没有我想的那么讨厌她……”
奥格莉斯愣了愣,最终还是将那张乐谱揉成一团,扔回了座位里。梅琳看见她揉了揉眼睛,好像将什么心事狠狠压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上课铃卝声很快响起,两人没再说话。与朋友相处的片刻,让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但也说不出的复杂。
她别过头看了一眼奥格莉斯,那静静躺在抽屉里,在先前一阵推搡里已经有些揉皱,她趁着点名时,偷偷把那被揉皱的谱子从奥格的抽屉里捞出来。
不知道爱德华兹,弹的是什么曲子?
梅琳想着,或许自己会把曲子送给她,或许吧……就连梅琳自己也不明白,面对一个又凶又让自己讨厌的家伙,自己为何这样做的缘由。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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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格莉斯的名字:Oxalis·Corniculata·Ilyich。前两节‘Oxalis corniculata’为‘酢浆草’的拉丁文学名,为谐音翻译。最后的姓氏‘Ilyich(伊里奇)’,则曲子柴可夫斯基全名“Pyotr Ilyich Tchaikovsky(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的中间名。
消息反复放送,在昏暗的空间里循环不息,这里的居民早已习惯了这时不时闪烁的景象。它们在黑卝暗里沉睡,将那放送的视卝频片段当作耳鸣……
少年继续说道:
/第三次发送……希望有人看见,我现在状态很差,有人听得见吗?/
/最近家里有点奇怪,那些花开的很漂亮,蔬菜也不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里一直在下雨,空气很潮卝湿,日复一日…/
/地里钻出了一些白白的虫子,有一股恶心的腐臭味儿。/
/当我问起时,姐姐要我别在意,然后她就不让我下楼了,也不能去菜园,现在我都不能出门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一阵慌乱)
/我听到敲门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我得把东西卝藏起来不能让她知道!/
/我觉得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卝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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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一言不发的伫立在博物馆尽头,他身材魁梧,常年的服役生涯让他习惯了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不夹杂任何个人感情。身后传出脚步声,今天自己的部下没有因为喝的稀里糊涂而来迟,真是值得庆幸。
周卝身是高卝耸的画像,一幅又一幅连绵勾勒,绘制了世界从混沌里诞生,从浓雾里诞生的鸿沟,巨人伊米尔的身卝体如何化为世界,万物纠葛纷争,直到诸神的黄昏。
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信卝仰……他心想着。
神明正在被遗忘。
首领素来只为一个人效力,在多年以来,他带领部下,为自己的阵营、自己的信卝仰抹去仇敌、碍事的作家,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或是太过执着的记者。而昨晚的行动无疑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甚至耻辱到足以载入史册的一件事。
在一切顺利进行时,一个女孩突如其来的尖卝叫扰乱卝了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首领了解自己的使命,更清楚执行使命所带来的风险。“你喝糊涂了吗?连几个小毛孩都解决不了?”
醉鬼在身后踱着步子,皮鞋的声音在空旷的博物馆内回响。
“抱歉,可你知道……那个小子也在场。”醉鬼的声音如此说道,“我们当然能解决,但古斯塔夫家族最小的孩子也被卷入了这件事。大概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我们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首领冷哼一声。“一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但愿如此……”醉鬼说道,“你从以前服役开始就这样,我了解你的脾气。不追了么?”
“闭嘴。”
首领打断了他的话。
“接下来我自有安排。但你——别在这撒野。”
他看了眼那辉煌壮阔的壁画。
“接下来交给我。”首领说道,“我会解决古斯塔夫家的事,你们去中转站待命吧。”
首领转过身径直离开,不忘狠狠撞了把对方的肩膀。
恢弘的壁画好像黯淡下来,部下似乎抱怨着,走了另一道卝门出去。他一路向前,直至道路越来越窄,穿过青灰色的石壁,首领攀过那长满了螺的海岩,终于到了外边。
青色的海浪拍打着沙滩,风声在呼啸——映着苍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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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办的起出境手续吗?
合唱正在排练着——奥格莉斯架着大提琴奏出优美的乐章,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节课。梅琳不安的坐在座位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纠结于这些细节。
亚瑟就坐在自己身边,在上课之前,由于某个同桌不在,有好几个看起来是优等生的同学挤在他身边。但最后,出于‘事关重大’的默契感,最终由梅琳和亚瑟同坐。
少了吵吵嚷嚷的爱德华兹,和那个上课总是做小动作的红毛小子,这节课的气氛异常融洽,但在梅琳看来这是种诡异的沉默。台上,音乐老卝师指挥着合唱,动作挥洒的淋漓尽致,仿佛第一次在如此和谐的环境里上课似得。
也不是不行……没住她父母同意了她去音乐节?梅琳的脑内一片杂乱,这也说不通啊,如果真的是同意了,或者支持她去音乐,那为什么爱德华兹的竖琴反而被摔了?
梅琳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脑内的思维持续爆卝炸着。她总有一种感觉……
“亚瑟……”终于,在百般煎熬脑子里好像要爆卝炸一般,她忍不住地戳了戳身边少年的胳膊,后者微微别过身卝子听。“你说……爱德华兹是不是瞒着什么事啊?”
“——梅琳·诺拉瓦!”
话未说完,音乐老卝师如同歌剧选手般的声音如雷贯耳,梅琳一个激灵!
“老卝师?”
“我听力可是很好的,上课请不要讲话。”音乐老卝师的声音铿锵激昂,好像才从一段完美的指挥里换过来。
“你今天没参与合唱,那现在来试试独唱这段,我刚刚指挥的那一章。”
她心里一紧,先前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哪知道台上的人唱的歌啊?梅琳弱弱抬起头,全班同学的目光‘嗖’的扎过来,奥格莉斯狐疑的盯着自己,她赶忙低下——视野一晃,亚瑟的手指在一边,他滑过音乐书上的一段句子,倒是面不改色。
“咳咳…”梅琳定了定神。
她拿起手中的琴谱,竭力读懂上面的音符,随即张嘴唱起来。
“…恒古神邸的记忆,静静地沉睡”
“带上您的名字,向高远飞”
“相信您将永远这样存活”
“我将永远居住于,这北方山脊”①
语毕,班级陷入一片沉寂中。梅琳在原地踌躇。
“唱唱歌,是谁都会的。”老卝师开口点评道。
梅琳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在心底酝酿,全班都盯着自己,她听着音乐老卝师的话。手指在颤卝抖,就快拿不起东西,但她竭力维持着现状,听着老卝师讲话。
“一个人的声音会透露卝出她的心情…你那样,算是唱歌吧,只是显得干巴巴的。”
那种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就像即将到达沸点的水,马上就要喷薄爆发。
“可以坐下了。”
“……老卝师!”终于,她开口说道,身旁亚瑟有些诧异的一愣,“怎么回事?”她听见亚瑟小声说话,但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想…去上个厕所。”
拜托了。
音乐老卝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仿佛被破卝坏了活跃的情绪,但很快镇定下来。
“行,你去吧。”
梅琳不清楚也不在乎音乐老卝师想说的是什么,她从座位里摸出奥格莉斯写的那张谱子,随后加快步伐,最终夺门而出!
她越转越快,一个人在走廊上飞奔起来,一股脑扎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把自己锁在了一个狭小的隔间里!
心脏跳得异常之快,浑身好像要烧起来,又好像坠入冰窖一样发冷。
“好吧……好吧,冷静下来,不会出事的,”梅琳往后靠在墙上,尽力遏制着脑子里几乎爆卝炸的思维和一系列压卝迫感,“——你看啊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好好活着呢,不要紧的……没关系,没关系的梅琳,转移注意力…你可以撑住”
浑身颤卝抖,梅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连话语都结巴了。随即灯光一闪,她吓得一手砸在身边的墙上——那是灯光还是枪响,一切都一惊一乍的,她看着自己的手,早就因为过卝度发卝热而浮现出通红的斑,像是血。
“好吧,或许吧……我记得她当时,似乎说了自己母亲的事。之后我记得……”她竭力转移注意力,尽力回忆着和爱德华兹的对话。
“她还说了什么……”那时候在梦里,自己迷迷糊糊的听到的?
那是在凌晨时,爱德华兹隐隐约约开口,似乎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梦话。
那时周围很黑,爱德华兹在身边翻了一圈又一圈,吵得自己睡不着觉,她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很快就被接走了,我和父亲坐车……去爱尔兰看姑姑’”她细细嗫嚅着,就在自己耳边,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梅琳楞了一下,就像创后回闪一样终于缓过了神来,“没准她……在爱尔兰有亲戚?”
她定了定神,视野一片模糊,眼眶很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被泪水朦湿卝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梅琳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因为崩溃哭出来。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莫名其妙。
那个晚上,好像刚刚那些时日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现场。那些枪声,惨叫,伤害远比自己想的要大。梅琳深呼吸着,一般不厌其烦的用衣服擦着眼泪。
那种感觉,比自己过去安全墙边都更危险,那些记忆好像一把钝刀一样,细细割裂着自己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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