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亚瑟靠在驾驶座上,神色凝重。“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转运站确实……一直以来都有运送人员和货物,但我从没听过那里有人卝体实验。”亚瑟继续道,“他们怎么说的?”
自主驾驶系统由亚瑟全权掌控,凯和梅琳坐在后方的位置,而爱德华兹一如既往的逃避了话题,正披着一件衣服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
“有点神神叨叨的,我也不敢肯定全部可信。”梅琳的语气透着些担忧,“有人说,东部工厂在进行人卝体实验,去了那的人再也没回来过。据我所知,那里曾经是瑞典的肉制品加工厂才对。南部转运站似乎是进行筛选的……越说越离奇,但他们都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此话怎讲?”
亚瑟沉思,凯也在一旁听着。
“他们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我让他们聚卝集在一起,但所有人都不不愿意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提到了……虫子。”
梅琳语气沉重,她从包里翻出先前包裹里传回的照片,一面念,手指一边滑过照片。
“他们不记得,但似乎有人对他们做了手脚。提到了迷雾、虫蚀声、工厂、蓝色的血液,还有一场战争。”
亚瑟心里一紧。
“内战,还是说……”
不知何时,凯嘴里嘀咕了这样一句话。
“别瞎说。”亚瑟打断了他,看向梅琳。“有具体的吗?”
接着,梅琳打开了录卝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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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打扰你了……你好好吗?”(语气关切)“你好像很冷,裹卝着衣服,要不要烧一下火?”
“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穆拉提,我的朋友被选了过去,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我们在车上,穿过公路,他们给了我们的家人一笔钱,说是提前支付工卝资,但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被选上的劳力,每次提前支付都没好事!肯定不是好事,这政卝府哪有那么好的心。】
“是怎么回事…?”
【我想想,我记得。不,我不记得了……那天我们所有人排成一列,军人就在一边走,监卝视我们。我们不会去做傻事,但我们家里没钱,穆拉提家里没有钱了,没有钱买吃的,他只好去了。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于是我也跟着去。我什么都记得,那个地方空荡荡的,我们走到了一座石窟里,石窟里,然后往下走,外面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地方。(声音微颤)】
“然后呢?”
【那些军人对我们大吼大叫,我习惯了。我们脱卝下衣服放在一边,我们走进石窟里,然后走到里面去……有东西把我们运下去,那里特别安静,很压抑,喘不过气来。我该怎么说呢,没有人会相信的,他们都不说。我们信不过外面的人。梅琳,探子说你卝妈妈出卝事卝了,你很危险……最后他也消失了,就在这两天。】
“我知道……”(极力保持冷静)“然后,继续我们的谈话吧。”
【那里弥漫着一股气味,仅仅是气味就让人喘不过气,灯开着感觉却像还在夜里。那里弥漫着味道,就像宰杀鹌鹑时候,都是一样的。(断断续续的说)我看见,年轻人走了进去,我们被单隔分开走进各个房间里,进行测试,我和穆拉提分开了,我知道我们都有死的一天,但我不想死啊】
【空气的气味,我走进了隔间……然后,里面他卝妈卝的,有东西在房间尽头……被保存着,泡起来但它是活的,就和蟑螂,像蟑螂和蛆一样,有白烟……房间里开始沉淀一些东西……紫色,就像墨水一块一块的铺在地上……(哽咽起来)…然后那只虫子爬出来,啊……我感觉浑身很疼,眼睛流卝血了,看不清任何东西,那种气味越来越强烈,我敲打玻璃叫人来放我出去,但没有人……我看到穆拉提了,我不知道我怎么看见的,他在别的房间里……(沙哑的哭声)】
【我哭着…哀求他们,我想回家……没有人理我,穆拉提浑身都是血…我感觉身上好疼,好疼……啊,碰一下都会疼,那只虫子爬在我身边,那些墨水一样的……是它分卝泌的,好疼好疼,周围都是尖卝叫卝声,我以为我死了,呜……】
【穆拉提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几个没死!怎么可能,他一下子就不在了,当我们放出来的时候我身上的浮肿消了,嘴还在流卝血,我把血擦掉,那些军人一个一个检卝查杀死那些浑身是血的,我活下来了……没有人说话,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然后他们把尸体拉走了,我……穆拉提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穆拉提死了,我的朋友……】
“没事的——你先静一下,没关系……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很好,没事的”
【我们上了车,他们给了新衣服我们,但我们烧掉了,我不知道它们去哪了,可能被泡回罐子里了……穆拉提,我看见他们把它拖走了,我不记得了,都是我的错,我活下来了……好卝痛苦】
“你……你觉得他们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知道不知道,我告诉你之后怎么样了,我们把他们给的衣服烧掉了,那些衣服也有那些虫子的味道,死亡带走了穆拉提,我却要继续受苦下去。我怎么和穆拉提的妻子解释?她都不识字,我们回来了,大家问我们怎么样,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大家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太可怕了……我连做梦,我不想梦到那些,然后我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你之前说过探子,我妈妈卝的朋友?”
【我作证,我们失去了好多同伴,你说的你朋友也是,那个探子你卝妈妈卝的朋友……(大哭着)如果我有勇气,我想我会去那里,我想找回大家的尸体,但我不敢,我做梦都不想再面对了,一想起那些我就浑身颤卝抖,他们……会被发配去,从转运站去】
“然后呢?”(语气焦急地)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不记得了!会死啊,我一辈子都毁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未来,我现在连活都不想活了,你要想去的话就去……那里吧,那个地方,被锁起来的地方,我之后好久才问了,穆拉提他们都去了那,没有一个回来……】
“是哪里?没事了……”
【太阳升起的地方——东面,光已经不能带给我们温暖了,这里没有太阳,没有黎明,只有痛苦而已,每天我都想着死,我都不敢跟别人说,可能会当成故事吧,他们去了东边,可能被火烧干净了,烧成灰埋在地卝下了,树根下面……这是我们铁路的人说的,他们去了工厂了,就在东边,在转运站和货物一样,全都是尸体,被拉过去,从没有回来……我也不想活了,我怎么才能忘记?好疼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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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的一声,录卝音笔播放结束。
窗外风雪呼啸,亚瑟面容沉重的收回了身姿,车内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然后呢?”愣了几秒后,亚瑟轻声开口,“你查证过了吗?”
“之后我问过了。那个叫穆拉提的人……没有回来。”梅琳回答道,“当时他情绪已经崩溃,无法继续说下去,可能问不出什么。”
“他嘴里说‘在铁路的人’是怎么回事?”
亚瑟思索着,一边继续问道。
“搬运工,安全墙的流民有大量从事低端劳动的人员。”梅琳回答道,“我知道亚瑟,这听起来非常离奇,但一定出卝事卝了。”
“你人脉可真广啊……”
凯在一旁冷不丁来了一句,梅琳没有理会他。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罗莎·爱德华兹靠在副驾驶上微微打鼾的声音显得轻卝松。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穿过山崖遍野,亚瑟看见一片深林,边缘已经被工业机器和伐木机所占据,日渐稀薄的树林,仍可隐隐看见森林曾经的盛茂,迷雾盘踞在空中。
“……我知道了。”
直到许久,他才微微颔首应声道。
梅琳看起来有些诧异。
“我还以为你会反驳。”她继续道,“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我不是很相信他说的,但确实,我肯定出卝事卝了。”
见亚瑟没有回答,她进一步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反驳?”
“你希望我反驳吗?”
亚瑟转头看向梅琳,如此问道。
“不,那更好,最好安安静静的。”梅琳苦笑了一下,“这可是在诋卝毁你的家族,亚瑟,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以为你会情绪很激烈呢……”
梅琳看着那双眼睛,亚瑟只是稍微,有一瞬间体现出了一丝惊讶,随后他转过了身。
“怎么了?”
梅琳的声音响起,亚瑟闭上眼,好像跌回一片黑卝暗和那个奇迹般的幻梦里。
他感受胸口心脏的跳动,此时此刻一点也不疼,血液是温暖的,好像有篝火在身边燃卝烧。窗外的树林开括,随着环山公路继续行驶,逐渐将人类活动的印记抛在身后,玻璃很冷。
他想起了自己的学校,还有流民区污水横流结冰的路。
难以言喻的心情,自心底涌起,一连串幻梦般的情景再度浮现眼前,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如梦似幻,好像快分不清梦与现实。
亚瑟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开口了:
“她们救了我,但她们住在那种环境里。”
梅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在我昏迷时,我做了一个梦。”亚瑟的语气很轻,宛如梦呓一般,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在第一个梦,我很痛苦,整个世界崩塌了。我看见天上落下陨石,整个世界都在燃卝烧,好像末卝日一样。”他眼底亮起火光,“梦里,有人对我说,我失去了一样东西,可以为之献出一切的东西。”
“第二个梦里,我看见远古部落信卝仰的纷争,所有人都为自己坚信的事物而战。被他们信任的存在不曾后悔,为之血战,我还看见了飞龙。然后,过了很久以后,人们遗弃了自己的信卝仰。”
凯陷入了沉默,他默不作声的听着,紧盯着窗外迷雾笼罩的山崖。
“第三个梦,我变成了一只老鼠。”亚瑟苦笑起来。“我重复着相同的生活,从未见过其他的事,思维被同化,自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一切。我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声音颤卝动起来,“接着,血色来了,梦中战争毁了一切,我的一切。”
“第四个梦……”他回忆着,“我,走过一座吊桥,身边都是迷雾。吊桥尽头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他似乎又见到那双空洞的双眼,
置身于寒冷中,风雪之上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吟……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一句话,那个预卝言卡在喉卝咙里,好像面对一片无尽深渊,而自己站在悬崖边如履薄冰,一旦开口,悬崖就会碎裂,自己再无生还余地。
他忽略了一切,低下头,继续说道:
“我在她眼中,看见了毁灭。”
他没有说那句话,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从记忆残缺的碎片里拼凑,一切已然清晰起来,哪怕那只是一个猜想。
“接着,我醒了。”亚瑟说道,“胸口不再痛了。”
梅琳神色复杂,亚瑟无意间看见凯,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但只是一瞬间…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离奇的事。”这句话异常轻卝松,请送到亚瑟自己都不敢想象。“有人说,要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去做正确的事。就算那……可能会伤害很多人,但我想去看。”
“梅琳,我不认为这个人的话是完全编纂的。你比我更有把握。如果是真的,我不希望是真的,但如果是……我会努力改变现状,我会承担我应负的责任。”
梅琳在一边低下头,似乎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有新的看法,”亚瑟转过身,“不论如何,不管新闻里怎么报道的……或者他们多么性格恶劣,我从没亲眼见过。”亚瑟继续说,“至少,即使是这样,也不该人他们在冬天活活被冻死啊……”
他转过身,看着梅琳,
“你马上就能和妈妈离开瑞典了。”他语气沉重,“我无法改变,但我会尽力,我先说声抱歉……然后,别再回来了。”
梅琳缩在汽车的一边,她深呼吸一口气,将录卝音笔递在亚瑟面前,却没有看他。
“你拿去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好像压抑着哭腔,“随你怎么说,还有,我不觉得那个梦很奇怪,我记不太清了,但我也梦到过……”
“亚瑟——”
罗莎的声音清晰响彻耳边,梅琳觉得手里一空,只见坐在副驾驶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她轻卝松转身,一把将自己手里的录卝音笔拿去,干脆的塞卝进亚瑟手里,
“我们前面的隧道!”接着,她继续伸手掐了下亚瑟的脸颊,声音还有些没精神呢。
“——前面的有个人,快撞上了!”
罗莎捏着亚瑟略有婴儿肥的脸颊,眯着眼好像笑了两声,逼得亚瑟直往前看
“什么?!”
众人一声惊呼,亚瑟猛地点开程序,在即将碾过的最后瞬间,将车一把刹住!
他们停在一处隧道,那是环山公路无数环绕而上的通道之一,修建时间不长,最多也就几十年历卝史,期间一定翻修过。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这就是那条流民用于走私、运输生活必要品的隧道,已经不会有过去一样流水般的车辆从这里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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