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凯的声音,他在叫自己。
‘等等,这些是……’
接着的,是梅琳。
亚瑟却好像没听到一般。
罗莎躺在地上,眼睛平和的凝视着自己,记忆中,这个冷淡的北爱尔兰女孩好像从未露卝出这么温柔的神情,她收回手,静静拿开亚瑟捂住自己的耳朵,感受空气中漂浮灰尘的气味、飞卝溅的碎片、虫群咆哮,以及此刻的真卝实。
“好怀念啊,”
她的语气带着笑意,
少卝女的指尖,好像缠绕着一根金色的丝线,从空白中遥远的浮现,就像一缕阳光。那根细线,在空气尽头变得透卝明,好似一根天堂之弦,
“亚瑟,谢了……”
接着,罗莎·爱德华兹伸出手,拨动那根琴弦,随着一声宁静的拨动,好像水滴落入湖的中卝央……一切景象如涟漪般缓缓散开。亚瑟看见周围,一切白色的景象轰然崩塌,如同玻璃一般分崩离析,在空气里消失——先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随着音波越来越远,穿过身卝体虫群的幻影消失了,空白无边的世界消失了,周围的景象纷纷碎裂——罗莎·爱德华兹再次低下头,疲倦的闭上双眼。
幻影散去,在虚幻的白色殿堂崩塌后,在众人面前裸卝露的——是一道长长的铁灰色走廊。
“这才是真正的转运站吗?”
凯警惕的环顾四周,他缓缓松开握住护身符的手,率先开口问了。
明亮的灯光在头顶照耀,由金属支架支撑,混凝土结构的墙壁,有几个拐角,在那尽头是一道卝门。而在身后,留下的赫然是一道隐藏在杂物室里的暗门,四人刚刚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只怕是的。”梅琳久违的开口,“我就说,为什么刚才总有一种虚无感。”
“这是陷阱吗?”
亚瑟将罗莎拖起来,靠在一边的墙上,面前的女孩还有呼吸,看起来只是暂时昏了过去,这让他松了口气。
“刚才……到底是什么。”
“这是障眼法。”
梅琳抬起手,手上缠绕的发卝丝又收紧了,她在空气中静静感受着,等待力量和感知的反应,感官发挥到极致。
“那只怕是……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梅琳推测道,“很可能是在这里建成前。亚瑟,你还知道什么有关中转站的事吗,现在你应该知道路了。”
“是的,我还记得地图。”亚瑟咬了咬牙,“但是……我们不能把罗莎丢在这。”
“不,这是一场骗卝局……”
突然,凯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了亚瑟的注意,红发少年低着头,好像在回忆先前发生的事,亚瑟看见那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什么?”亚瑟反应道。“凯,这是……”
就在这时,凯移下视线到自己身边,他做出一个惊愕的表情,随即脱口而出道——
“爱德华兹,你醒了?”
“罗莎?”
亚瑟立即转过身,靠在墙上的棕发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气息缓了过来,他欣喜的上前去。梅琳在一旁皱了皱眉,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凯,随即混乱的揉了揉眼睛。
“差不多,我们该走了。”梅琳如此说道,“只怕还会有巡逻的人,不能放松警惕……亚瑟,你还记得路吗?”
亚瑟扶起罗莎·爱德华兹,后者正捂着脑袋,好像刚刚熬过一场大病似得,视野很模糊,罗莎·爱德华兹看起来昏昏沉沉的。
“没问题……”
亚瑟还未说话,下一句——身边的女孩发出声音。
“是,亚瑟你先去带路吧。”爱德华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悦,她抬起头,一眼瞅见了凯金棕色的眼睛,随即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卝子,“嗯,我们马上就走。”
“怎么了?”梅琳愣住,“你们之前……”
爱德华兹黑着脸,扬起拳就往凯的脸上,“嘭!”一拳打了上去,但奇怪的是,凯这次既没有躲开,也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扛着那一记,任由拳头落在脸上,硬是被打退了好几步。
“罗莎!”
“看来你刚刚想丢下我不管啊,小子?”
罗莎语气凶卝恶,但明显还没恢复体力,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凯被打的不得不后退几步。
“咳…”红发少年揉了揉脸,泛起的淤青,抹去嘴角的一丁点血丝,他深呼吸一口气,情绪只浮现了一瞬间,随后抬起头,“好了,你解气了吗?” 他如此问道、
梅琳奇怪的看着他,凯的神色异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我们可以继续出发了吧。”
凯如此说道。
第13章 12
那是一条幽长的铁灰色走廊。
米黄卝色的灯光从头顶散射下来,显得这走廊格外的狭窄,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丝毫不能放松警惕。亚瑟压抑着脚步,一个人带头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剖视图的样子。
那是很久以前看见的图,莫约是两三年卝前。那时亚瑟还只有七八岁,他曾在大哥的办公桌上瞟见过图纸的一角,但自己伸出手翻卝动图纸,一号又一号的建筑设计,细节的部分。那是一个寂静的午后,随即自己的兄长推门而入了——不知为何,那个景象一直深深铭刻在亚瑟脑海中,自己最年长的大哥只是微笑了一下,随即扣下了图纸。
记忆戛然而止。
“走这边…”亚瑟拉住爱德华兹的袖子,免得她再找麻烦,梅琳与她并排向前,警觉地跟着,而凯在最后张望,手拂过一面面墙壁。“我不确定那是第几号设计,但那时大体主干道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位置我还记得,我知道出口在哪。”亚瑟稍加沉默,“但是,关卝押人员和实验室……”
“我们会找到的。”梅琳的声音在身后静静响起,她一直凝视着手腕上的发卝丝,“我会找到的……”她重复道,眼神晦暗。
四人继续脚步,亚瑟绕过又一个拐角,纵横交错的走道看不见尽头。他四处看着,从那日午后的记忆里翻出一个又一个细节,在脑海中细化回忆,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些不锈钢材质拼贴起的地砖,有着隐隐的印记,他又绕过一个走廊,紧紧拉着爱德华兹的手。
“好安静啊。”爱德华兹看着一片灯光,轻轻甩了甩亚瑟的手,如是说道,“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过分了。”
“你说没有声音?”亚瑟有些诧异的别过头去,“真的吗?
“怎么,连你也说这里没有人?”梅琳在身后接茬,黑发女孩脸上浮现出比亚瑟还诡异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你、可是听力最好的啊,爱德华兹……”话未落音,
“嘿,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随着机械运作的声音响彻在最后,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回头。是远远落在最后的凯,那个红发小子摆卝弄着墙壁,随着按下角落里某个拼贴的砖块——‘咔’的一声,金属封卝锁的墙壁缓缓裂开,赫然而显的是一道隐藏的暗门!
三人上前,那是一间漆黑的房子,其间散发着隐隐的光芒,等到看清那些是什么以后,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是培养罐,
在那漆黑的房间里,是一排排纵列的培养皿似得大罐子,透卝明如玻璃的外壳,看起来曾经浸泡过什么东西,有很多已经空空如也,但空气中散发着一样的气味,好像氨水或福尔马林消毒剂混合的气息……带着一丝动物的腥味,灌入所有人的鼻腔。
“唔…”梅琳睁大眼,头颅隐隐作痛,那些熟悉的味道,好像干尸,“这些是…”面前闪过一道道伤疤,可怖的照片,还有黑卝暗房间里密密麻麻寄居的虫子,最后一面,她又想起梦中自己所看见的那张脸,“妈妈……”
她深呼吸着,压抑那止不住的颤卝抖是,随即迈开脚步,不受控卝制的朝黑卝暗走去。
“梅琳……”
亚瑟欲要阻止的前一刻,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凯,擅自行动很危险的。”爱德华兹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刚刚动静那么大,万一惊动谁,可就成‘好事’了。”她语气并不友好。
“虽说是吧,但你说了这里很安静啊,”凯凝视着一片黑卝暗,“真安静,就像没人一样。”他眯眼,凝视着那些已经空空如也的罐子,不安的神色转瞬即逝,随即他继续道:“但没关系,我相信你,爱德华兹。毕竟……我可是很信任朋友的。”
凯的语气轻卝松,甚有几分打趣的意味,说罢他也走上前去,追上梅琳的影子。
“你!”爱德华兹欲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亚瑟用胳膊戳了下,这才闭了嘴,“啧,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好了,别生气了。”亚瑟向前走去,爱德华兹也跟上,“目前最重要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黑卝暗,只有混沌的黑卝暗。
梅琳在昏暗里穿行,身后的闸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光芒。她只能摸索着、跌跌撞撞的走向前方,黑卝暗里仅存的光芒影影绰绰,梅琳惊讶的发现自己能感觉到那些物体的形态,简直就像黑卝暗中长着眼睛。那些朦胧的轮廓,仿佛来自最深处的梦里才会出现的事物,就像雨林最底层,腐烂真菌散发的光芒一样。
“那些罐子不见了。”空荡荡的。梅琳观察着,黑卝暗中的培养皿以一种特有的规模排列,就像一个巨大的养殖场。从头顶延伸而下的管道已经干涸,但整个地方都没有破卝坏的痕迹,她拂过培养皿边沿,残留下的确实是相同的味道,“这是,什么……”
眼前一黑,熟悉的景象再度浮现起来,好像斑斑点点的血卝腥味,她又想起那个死在公路上的探子,手上血肉模糊的双臂——黑卝暗变得混乱不堪,空气里强烈的味道令人窒卝息,好像被扼住了咽喉。
那是什么?好像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梅琳看着,踉跄的向前,收紧的发卝丝好像昭示着什么,好像是母亲的影子,可黑卝暗里都是混沌,弥漫着压抑和虚无,她想起那些死人的面孔,在记忆里堆积如山,填满了每一寸梦境,都是模糊而混乱的景象。面前恍惚的荧光好像和幻梦重叠了,有人掐住自己的喉卝咙,不行,她提醒自己,手腕好像如火烧灼一样,不能在这放弃!
‘嘭’的一声,梅琳停下来,不是路面到了尽头,她撞到了一面……光滑的‘墙壁’。
“这是什么?”跟随梅琳的脚步,他穿过黑卝暗,走过那些发着荧光的罐子。
亚瑟上前,他抚上那面墙,那面光滑的墙浮现出自己的手印,影影绰绰倒映着面容,“我从来不知道,家族里还有这样一比开销。”那些究竟是什么?
被诬陷的记者、流民区的惨状、预兆的梦……还有培养皿上看不懂的文卝字,一切似乎都在失衡,梅琳不再出声了,亚瑟只好一次、又一次拂过那面镜子,黑卝暗里有一张面孔,很是熟悉……他眯着眼仔细看,那面墙就像一扇水,透彻的水面着自己的脸。
“你是谁?”
这座基卝地为什么存在、家族在谋划什么,他缓缓后退,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但还不至于完全无力挣扎。
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寂静而阴暗的房间,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好像还能听见那些聒噪而急促的声响,就沉睡在某个地方。就在眼前——他好像可以透过墙壁看到所有的事,而当下他看见的,玻璃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镜子的另一边连通着一扇房间,厚重的丝绒幕布牢牢盖住,只留下一个角落。
喉卝咙一冷,好像有冰冷的水从喉头滑过,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在镜中,那是一张与自己像极了的面容,熟悉的双眼……
“亚瑟,怎么了?”爱德华兹扶着自己,她没去看那面镜子,“你还好吗,不要紧吧?”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与自己像极了——莫约十五六岁,那是惨白月光下倒映的景象,流离的光辉令一切化作虚幻,亚瑟竭力想看清,那个少年在月下看着一本神典,姿态优雅,但模糊的视野分不清孰真孰假,空洞的呼吸声……
那蓝发少年倒了一杯红茶,在月光下的窗台坐着,这些景象如同有人在看着一般涌卝入自己的脑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唰”镜中人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那倒映的容貌像极了自己,他听见声音,下一刻幕布倏然被卝关上了,镜中再次陷入一片黑卝暗——
“亚瑟!”
爱德华兹的声音响起来,一双手覆上脸庞,那仁慈的黑卝暗,他能感觉到女孩手心的粗糙,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此时却是温暖的。
“别看了……”
亚瑟知道,面前摆着的是什么,
“镜子,”亚瑟喃喃自语道,从涌动的记忆里得出了答卝案,那一整块墙壁锁镶嵌的,是一块抛光的镜子,亚瑟绝望的闭上眼,只是一瞬间,他缓缓说道:
“想要终结一切,唯有……打碎镜子。”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过神来。
“梅琳呢?”
二人别过头去。
闪烁的灯光,惨白的路灯。
梅琳还清晰的记得一切,此时此刻,自己所有的记忆好像都被剥离了似得,在混乱而斑驳的光影里呈现。无法呼吸,黑卝暗扼住喉卝咙,梅琳还记得那一瞬间子弹的声音,惨叫……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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