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卝暗、昏暗的黑卝暗……闭眼,睁眼都没有区别。
就像现在这样:窗外一片黑卝暗,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光将隔间映成深蓝色,一切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睡着,还是睡不着……梅琳畏惧于那令人窒卝息的回闪和梦,仅仅是短短几小时内,从眼前闪过的幻觉,已到了足矣将精神折磨崩溃的地步,记忆可以带自己回到任何地方……还在教室商议报告的片刻,一切从发生到现在仅有几天。闭上眼,能睡着的时候一切都是梦,她感觉头脑好像要炸裂,好像子弹穿破的是自己的头颅,便咬紧牙关浑身冒冷汗,连同被扼住脖颈的窒卝息中挣扎,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发生过——
“妈妈!”冰晶在顷刻间粉碎,玻璃那一头的母亲再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她用沙哑的声音喊着,那苍白的脸颊,灰白色发卝丝无比真卝实,脸颊上的血管和细腻的肌肉,好像一切近在眼前,随着窒卝息感顷刻间涌上, “……不!”
当梅琳看见那个大雪中倒下的影子,伸出手——触卝碰到的是隔间墙壁,硬生生的将自己从幻觉拉回现实。
自己仍然缩在狭小的列车隔间里,窗外是冰雪凝结,昏暗无度的天空。
卡珊德·诺拉瓦,
“妈妈,”她念着,一次又一次,“妈妈……”
嘶!
梅琳突然觉得手腕抽疼,她抬起手,发现是先前自己缠绕在手腕上的一缕头发。她眯起眼睛,那缕染血的发卝丝在黑卝暗里发出磷磷火光,随着脱落而燃卝烧殆尽了。那隐约闪烁的磷灰落在地上,梅琳的视线循着光亮低下头……
地上有东西。
“什么?”
那是一张揉皱的…乐谱。
她伸出手,用颤卝抖不已的动作将乐谱捡起来,大概是自己先前无比痛苦,在梦和现实之间痛苦翻滚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这是……乐谱,”梅琳喃喃自语着,将手中冰冷的乐谱缓缓打开,尽力不伤害到原有的字迹,“……奥格莉斯。”
那是自己出发前去教室落的最后一刻,奥格莉斯在自己身边写下的乐章。昏暗的光芒下看不清字迹,梅琳不大懂音乐,但那是自己和奥格莉斯,在谈论某个讨厌鬼时顺手写下的。在自己慌促逃跑之前,奥格莉斯还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靠在身后的座位上,
恍惚间,梅琳看见一个幻影……那是在山坡上住着一个女孩,山坡是丘陵,有一座很大的湖,再往前,好像无端断裂了似得,临近高卝耸的断崖和海浪。紧接着,那记忆中的女孩长成了少卝女模样,她有碧绿的眼睛,好像无数个夏日自己走过了森林斑驳的小路,那双眸是树林里最深树叶的颜色,那五官像极了自己。只是刹那间,梅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是谁?
紧接着,梅琳突然发现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像一种保护。但认知死亡的片刻却无比真卝实,自己还剩下什么?
“冷静下来,没事的…”她对自己说,指腹拂过乐章的角落,留下棕褐色的血迹,“冷静、冷静。”
列车疾驰向前,她好像听见遥远深林传来的风声。窗外浮现出一抹月色,散去的云雾影影绰绰,月光洒下幽寂的颜色,将雪原映的一片淡蓝。一切就像将什么东西埋葬在身后,梅琳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血液凝固结痂了。
想一想,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梅琳冷静下来,记忆飞速回放,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片刻和过去,那些记忆现在不会令她过于疯狂了,一切转变的如此之快,她看着手中被揉皱的乐谱,划掉的音符紧接着下一个,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爱德华兹。”
她将乐谱收起来,这次是谨慎的折好放回了腰间的口袋里,接着伏卝在门旁听着声音,没问题……
爱德华兹,到底隐瞒着什么?
她还记得昏卝厥前的最后一刻,随着轰然响起的三声枪响,自己终于被松手再度寻回呼吸。等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结束,罗莎·爱德华兹救了自己。
真的这么简单吗?
梅琳悄悄拉开门,尽量缩小门在划开时的振动,这辆列车一切完好,看起来还很新……门被顺利的拉开,没有发出声音。
探出头,走廊内十分昏暗,冰雪从缝隙穿透进来,温度比隔间内要低。梅琳发现罗莎·爱德华兹的挎包放在不远处,伸手就可以够到。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黑卝暗中探寻,尽量不接卝触到任何多余的东西,借着列车运行的声音将挎包拖了过来。
“嗯…?”
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那是一个很旧但结实的挎包,似乎有好些年头了。棕黄卝色面料上不知是迷彩还是污渍,但一角的生产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几乎发白了。映着昏暗的月光,梅琳推测这是登山组合套装里的挎包,但有关品牌和标签,这些是真的辨别不清了,她也一窍不通。于是,她拉开拉链。
意外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随着链条被缓缓拉开,里面是几件非常破旧的衣服,好像一撕就能裂开,几罐密封的压缩饼干,一卷不知作何用处但拆封的黑胶带、一瓶金属包装,拧开后散发着强烈酒精气味的饮品……
“她居然喝酒?”
梅琳关上饮料,眉头紧皱。
紧接着是最后,扒卝开衣服,一叠叠纸张和熟悉的油墨味灌入鼻腔。梅琳知道那是什么,她将挎包放在膝盖上,然后拿出其中一张——报纸。
熟悉的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的质感,这是曾经自己的新卝闻卝社,几乎每个月都会按报告出的课题和任务,梅琳对此再熟悉不过。想最初,就是因为自己新卝闻卝社拿光了所有报纸,才会把亚瑟吸引过来……她细细看着报纸上的头版文章,发现这是自己没见过的一期:
——挪卝威著名议员幼子,奥利弗·南森失踪。
她向下看去,主标题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在标题下面标注着‘于英国境内旅行失去消息’。
“不会吧…英国,我家?”
她低下头,继续看下去,但报道内容并不同梅琳所想,内容大致意思是:挪卝威著名议员幼子离奇失踪,监控报道最后显示,奥利弗·南森出现在贝尔法斯特直至乡郊的铁路,随后列车在最后驶入了荒芜的站区。由于当地政卝治党派的动卝荡,境内的众多监控已然损坏,维修、更换的经费渺无后文,而逼近郊外的森林更是一片盲目,偌大的森林和目标令当地警方无从查起。而由于当卝局的权力纷争,以及当地警区的管辖问题,令调卝查一直不得已延后,以致于议员亲自赶往,最后都只能勉强交回一份失踪证明。
而这篇文章是……四年卝前的报道!
“怎么会?”梅琳心里一惊,她转过来翻卝动着,这篇报纸看起来很新,但从气味标明已经有些年头了,色泽也微微发黄,而且,当梅琳转过视线,看见报纸边缘的标徽——这是居然自己学校的报纸!
“爱德华兹……怎么有这种报纸?”
梅琳回忆着平日听闻罗莎·爱德华兹所作所为:上课睡觉、顶撞老卝师、作业不交、政卝治报告满口官话,不仅字迹潦草而且语气讽刺。而最著名的,当然是在音乐合班课上和自己班的奥格莉斯唇枪舌战最后大打出手……这么一个问题学卝生,居然会看政卝治报纸?
梅琳怎么也无法把爱德华兹的形象,和这篇文章的阅读者联卝系起来。
想要继续翻看,但这篇报道被单独剪了下来,剩余的内容不知所踪了。
“还有些什么?”
梅琳低下头,剩下的报纸不是很多,她拿起下一张,缓缓打开……
“北爱尔兰乡郊地区酒吧爆卝炸事卝故,”
梅琳扫过标题,这次是英文报道,报社来自都柏林,她低下头,仔细辨认报道的文案,一边缓缓念着:
“酒吧爆卝炸……疑似恐怖分卝子袭卝击,这座位于被爱尔兰乡郊深处,靠近森林的酒吧在当地,被认为是著名的党派分卝子聚卝集地。其中北爱尔兰独卝立派首当其冲,由于当地交通堵塞且正值雨季,当记者接到讯息已经是爆卝炸三天以后。”
梅琳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继续看下去:
“该党派实为无政卝治权卝利的地卝下组卝织,皆有成年男性及他们的家人所领卝导。具有极强的民卝族/主卝义。”梅琳耳旁好像闪过罗莎·爱德华兹曾经的语调,“这座经营的酒吧实则为民卝族独卝立党聚卝集地。酒吧主人已死亡,她的妹妹代替主人接受采访。但由于本人及全体被害家属的声明,我们在此不放出遇卝难者的全名及身份……”
梅琳眼色暗下去,她将挪到月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继续看:
“酒吧起火,其原因为酒精挥发及燃爆现象。我们推测是由枪卝械引起的爆卝炸,在房屋之内搜寻到了多发子弹、枪卝械及土制炸卝药,上述燃爆物均在酒精和起火作用下造成了多次伤害。现场尸体几近辨认不清。家属正在辨认领卝取尸体,调卝查由于天气原因进展缓慢,但仍在进行中……”
梅琳·诺拉瓦放下报纸,她揉卝揉在微光下努力辨认的眼睛,由于眼泪和黑卝暗已经觉得胀痛。这张报纸剩下的内容,就和前一张一样,被裁掉而不知所踪了。
“为什么…”
梅琳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指腹摩挲过裁切的边缘,窗外依旧寒冷,突破云层影影绰绰的月光异常明亮,梅琳看着月亮在天际缓缓移动,列车继续行驶着。
“为什么你要把剩下的内容裁掉……罗莎?”
说起来,她似乎不喜欢别人叫自己‘罗莎’,而是强调‘爱德华兹’。
梅琳将报纸放下,还剩最后一张,她的眼睛已经开始疲惫了,但长夜漫漫,她难以想象梦中泥沼般的黑卝暗、噩耗,还有鲜血满地。
“究竟为什么……”
从阴暗的思绪里抽卝出来,梅琳·诺拉瓦拿起最后一张报纸。
在触卝摸的片刻,那张压在最底下的报纸险些‘嘶啦’的裂开,梅琳屏住呼吸——假如明爱德华兹发现自己东西被动了,谁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一点一点、小心的将报纸展开,那报纸上印痕如此鲜明,还有水渍,是三张报纸中最陈旧的一张。
“这是…?”
缓缓伸开,位于月光下逐渐展现的,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性半身像,梅琳无法从黑白照片里辨认她的发色,但大大的加粗字体清晰标明了此人的身份,标签上写着——
【伦敦著名指挥家缪德莉·邦尼 遇卝害!】
【于都柏林音乐节轮船失事】
【系恐怖分卝子所为?!】
随着黑白加粗字眼跃入眼帘,梅琳飞速回忆着‘缪德莉·邦尼’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说过……没错!
这是自己曾经和奥格莉斯谈论起的人,梅琳不了解音乐领域,但奥格莉斯却对此颇有涉猎。在那次聊天中,奥格莉斯对自己不谙本国新闻诧异万分,而自己正忙着辩解,因为这则新闻年代就有,是接近十年卝前的新闻……那时自己才一岁多呢!
“假如…爱德华兹的年纪也不大,她为什么——”
梅琳匆匆扫过报纸上的文卝字。
[伦敦皇室乐团著名指挥家缪德莉·邦尼,于三日前都柏林音乐节不幸遇卝难。由于轮船钢板破裂导致的沉船而不幸溺亡。]
[自始至终,缪德莉女士与爱尔兰的‘不幸情缘’,]这句话刺痛了梅琳的双眼,她努力分辨这模糊的字迹往下看,[缪德莉女士于离卝婚后,陷入了与前夫抚养权的争夺战……自离卝婚后消失五年,再度回归时已是皇家乐团总指挥。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在她与孩子的抚养权间做何周旋,缪德莉女士的女儿不知所踪已有五年。缪德莉女士坚称是自己的前夫藏起孩子,而后缪德莉女士前往都柏林,不幸轮船遇卝难……]
只有这张报纸纹丝不动,是完完整整的一张。接下来的整篇段落都是报告记者对此事的分析,近乎八卦的剖析人际关系以及党派纷争,其语言之露骨尖锐看的梅琳喘不过气。
“我的天,这什么玩意…”
她放下报纸,
“揣测死者的人际关系和政卝治立场,借此抨击当卝局……这不是借死者刀吗?再怎么写也要点脸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张报纸,这有这一张完好无损?
她放下报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内酝酿,借着月光将报纸再度铺开,一段一段重复思索着。
能看见指印,特别是第三张抱着,毫无疑问在多年间留下了被翻卝动的迹象。梅琳思索着,罗莎·爱德华兹留下了近乎嘲讽的文章和犀利评价,并在踏上旅程后依旧保留着,为什么要保留这么陈旧还不好保护的东西?
“等等……”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尖划过报纸飞速翻卝动着,最终找到了那几个关键词。
“奥利弗·南森在贝尔法斯特边境失踪,在之后……紧接着在北爱尔兰乡郊地区发生的酒吧爆卝炸事卝故,第三…缪德莉·邦尼于都柏林音乐节遇卝难,那就是说……”
贝尔法斯特是北爱尔兰的交通枢纽城市,都柏林是爱尔兰的首都及最大城市,而酒吧爆卝炸也发生在北爱尔兰地区乡郊,这三件事发生在同一个地区,爱尔兰及北爱尔兰之间。而罗莎·爱德华兹的言语里又透露着强烈的民卝族主卝义,为什么?
“不、不不不……这太荒谬了,瞎猜什么呢?”
还剩什么?哪怕自己不断告诫别再继续看了,她还是拉开拉链的边缘,就在她窥视包底的刹那间……
在那挎包最深处,放着一把电-击-枪。
43/64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