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语速加快,他几乎忘了自己要表达什么,只是一刻不停的说着,“总有人在怀疑,或许每个人偶会保持自己的意见……但这不能决定一件事的对错,你说过,大哥他不会欺卝骗我,我相信我们没有错……”
“——亚瑟。”突然,面前的老者打断了他。
亚瑟心里一紧,随即咬紧牙关,‘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正当一切好像都陷入混乱是,面前的人突然蹲了下来……
“冷静,孩子。”
那如大海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安塞尔,他已年过六旬白发苍苍,但那双眼睛仍然明澈,丝毫未被岁月磨去锋芒。
“亚瑟,记住我的话。”老者沉浸下来,仿佛师长指导后辈一般,“没有人是完全正确的,也没有完全错误的。你有你的意见,那么他人就会有自己的看法。”
随着安塞尔的声音响起,亚瑟逐渐从情绪的波动中缓和出来,那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心里,佛泠泠泉水般冲刷过心。
“你们该做的不是互相争吵,而是交谈,去摄取更多知识,以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那样想、那样做。”
“人的一生总是充满误解、困惑,但不能因此就否认它的独特。正如你说的那样,不要因为他人的评价,就否认自己的价值。”
安塞尔看着他,如此说。
“我们只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无法抗拒命运的洪流。但不能因此就被乌合之众操控,失去本身的特质,丧失我们的思想。”
“最后——”
安塞尔一字一顿,无比庄严的对亚瑟说道:
“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烛火在头顶摇曳,映着古铜色大门散出温暖的光辉,那明亮的火焰飘摇着,仿佛给了亚瑟新的思想。
就像是……希望。
“嘭——”突然,一阵响亮的冲撞声打断了空气的沉默,那酷似榔头敲打古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一阵低吼、破骂,以及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那是……”
“啧,那个老家伙又喝多了……真不让省事啊。”
昏暗中,安塞尔站起来,视线也循着黑卝暗,看向走廊那一头。
“去吧,亚瑟——比起我,你更该去和他说说。”
昏暗摇曳的烛卝光,亚瑟看不清老者的神情,只是在身后,随着缓缓拂过的气流,他感觉到那扇门已然敞开。
“你的哥卝哥,已经恭候多时了。”
安塞尔说道。
那是一扇无人看卝守的门。
当踏出那一步时,亚瑟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哗都消失了。上一刻,陪伴他的还是绵长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响起,门在身后砰然关闭,世界一片黑卝暗。
“……威利?”唯一的光源源于窗外,那深蓝色夜空映着窗户的影子,有人坐在房间尽头的桌子前。在密闭的房间内,远远却能听见风声,还有浪花的拍打。
冷风吹散乌云,清冷的月光照耀在雪地上,世界显得不那么阴暗了。亚瑟向前走,步伐确确实实的落在地上,但行走的感觉却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他方才注意到这个房间中,有无数蒙着布的架子,在房间尽头巨大框架所扯下的一角,露卝出一面巨大镜子的轮廓。
当他回过神来——亚瑟已经坐在那张桌子前,面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沏了一杯红茶,在面前发着温暖的雾气。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少年淡然开口,手中玩卝弄着一面小镜子,打开——合上,又打开——又合上。“奥丁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勃然大怒的。”在镜子开合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中,他露卝出一个笑容。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真怀念。”少年继续说道。亚瑟拿起那看起来冒着热气的红茶,似乎有什么地方说不上的奇怪。他抿了一口——那水如寒冰一般滑过喉卝咙,他猛地将红茶拉开,惊卝骇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过大脑,面前的景象前所未有的清晰,只是那红褐色的液卝体仍然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仿佛呼唤着亚瑟继续喝下它。
“感觉如何?”面前的少年仍然面带笑容,亚瑟却看见那近在身边的镜子——镜中映出的影像分明面无表情,或许是错觉。
“你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名为‘智慧’。”他继续说话,亚瑟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回答。房间内很安静,甚至没有钟声走动的声音,时间悄然流逝。
“而我喝下的,名为‘坚信’。”
‘咔’,随着镜子再度翻开,合上,那好似梦幻的感觉逐渐消失,一切稳定下来,好像回归了正常。少年收起了微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缓缓开口,随即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面前的蜡烛。房间被这微弱的火光照耀着,温暖了些许。亚瑟从方才的幻境里抽卝出思维,直视他。
“一切安好……我的成绩一直在院内领先,名列前茅。”亚瑟伸出手,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喝那杯红茶,一边说着。“威利,政卝治老卝师对我非常满意,她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获得去哲学和神卝学课的资格了。虽然只要我想去,随时可以。”
“再过一段时间,我会竞选纪检部部卝长的职位。接下来将有几个赛季,奥数竞赛我一定会参加,还有古斯塔夫家族史,以及……”
“够了。”
突然,威利严肃的打断了亚瑟的发言。他神色肃穆,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严肃。亚瑟应声停下,但仍然迟疑——自己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
“亚瑟,我并没有问你的成绩如何,管好自己和自律能力,我很了解你能做到。”深呼吸一口气,面前威利放缓了语气,改用一种柔和的态度。
“我问的是——你过得怎么样。”
气氛突然缓和下来,烛火在面前摇曳闪烁,亚瑟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记忆里,似乎第一次有亲人这样亲切的过问自己的问题,迟疑着,他用手撑在桌子上,回忆起自己的校内生活。
“一切都还好吧……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整理房间的女仆,我觉得她们管的太多了,”
‘咔’
“我理解,亚瑟”威利说道,他放松身躯,做出一副从容随性的样子,“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日记也常常被翻乱,整理好的笔记被以另一种放松弄得规规矩矩的,然后……”
‘咔’
“日记还被偷看过。之后,我就不写了。”威利收起笑容。“说起整理的笔记这件事,她们管的真的很多。然后原本用来演讲的资料没有收集齐。”他闭上嘴,仿佛有些哀怨这件事。
‘咔’
“泡汤了。唉,要是我当时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几番谈论下来,气氛变得更加柔和。亚瑟很少有这种体会——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就坐在一个房间里,可能有点奇怪,放一间满了镜子的房间。但自己在和自己的哥卝哥,自己的亲人谈论学校里的事,他还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他说。
一想到这,他想起了不少有趣的事,令人心情复杂的事,说的都有点停不下来。
“其实也挺有趣的。一次,我的同桌,那个一头红发的男生。”亚瑟讲起来,“一次大课间,他拉着我去打雪仗,明明一直被雪球打的是我,可最后,反而他受不了的发烧,进医务室了。”亚瑟回忆着,“明明他我高,他叫凯。嗯,而且上课……他成绩其实不错,但是喜欢开小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连了网络,在课堂上……”亚瑟的思绪好像回到那节时事政卝治课,他咬了咬牙,还是给自己的同桌留点面子吧,“他去看新闻了,还去了各种网站。”封面上是性卝感兔女卝郎的神秘网站,“不过他没被抓,每次都不会。”
“啊哈!我也做过,而且也没被发现。”随着镜子叩响的声音,面前的少年直起身,“我知道你说的什么网站,真的。”说罢,还给亚瑟使了个眼色,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噗——”亚瑟被吓得‘噗’一声,他现在有点想喝那杯红茶了,“我没管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哦,说起来,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奇葩”
“说吧?”
“有个女生,她的课堂笔记都是用五线谱写的,”某个大艺术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懂的。上课老是睡觉,这次还是被政卝治老卝师抓包的,反正,不管是国语课、数学课、音乐课,历卝史课还是物理化学课——在她眼里都是音乐课,当真的音乐课来时就更疯狂了。”亚瑟说着,“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整堂音乐课都会变成她一个人的演讲,老卝师很开心但不得不限卝制时间。而且,音乐课是合班课,跟隔壁班一个俄罗斯女生,姓维尔莱斯,她们上次为了争论交响曲和进行曲的乐理差点大打出手——结果都被发了检讨。”
“嗯哼,我猜猜看——是竖琴琴谱,被爱尔兰称作‘天使之琴’。”他挑挑眉,问道。
“好像是。”亚瑟说,“这个人的名字听着像音乐家,罗莎·爱德华兹,但她的姓氏是……”说罢,他一字一句的拼读起来:“Ed w-a-l-t-z(爱德华-尔-兹)。有人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大艺术家。据说是入境时写错了。然后,她由于政卝治课开了小差,要写一篇五千字以上,一万字最好的论文。”
“啊哈——完蛋。”少年用幸灾乐祸的语气答道,手隐隐用卝力,仿佛在克制自己不要再翻开镜子。
“说到论文,”亚瑟迟疑起来,他还是有些纠结,现在这样说真的好吗?他不由得又想起安塞尔的话,但又不希望话题就此打住。“反正,老卝师对我挺满意的……”
‘咔’
“我知道,亚瑟。” 随着镜子悄然叩响,面前的少年换上一个较为认真的语气,收起笑容。“刚刚安塞尔对你说的,我也听见了。” 他继续道。
“那些传言,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
亚瑟将茶水放在唇边试探,似乎是温热的。窗外是暗蓝色的夜空,还有少见晴朗夜晚里明亮的月亮,烛火在面前摇曳,他愣了愣,还是没喝下那杯红茶,将杯子放下。
“他们说,古斯塔夫家族是独卝裁。皇室当卝政……还说,我是思想警卝察。”
面前,威利站起身,随手拉上那落地镜上的绒布,将那翻盖式的小镜放在窗台上,然后视若无物。
“还有呢?”
他问道。
“‘安全墙’上写着很多……令人难以忍受的话。安全墙那边的流民被不公卝正的对待,”亚瑟迟疑的继续着,感觉越来越不是滋味。“可就算如此……啊,不知道怎么表达。很奇怪,古斯塔夫家族理应是公卝正的,瑞典的国土属于人卝民,属于……政卝府?”
还有那本书,
那句话好像哽在喉头,亚瑟将那句话卡在喉卝咙里,竭力不去想它。面前,威利再度坐下,为自己起了一杯红茶。
“你认为,他们为什么那样说?”
“这毫无理由。”亚瑟答到,“这些明明本该是深信不疑的。假如连这也开始怀疑,那么就是在怀疑国卝家本身的存在。不该这样做,甚至不该这样想。人卝民应该是……”
“但在我看来,你也身处怀疑之中,不是么?”
威利的话,仿佛一句圣言扎入亚瑟脑海,比先前安塞尔的教卝导更令人印象深刻,一瞬间,亚瑟愣在原地。
“身处风暴中心的人,自然无法分辨未来的走向。不管是你,还是我。只有在未来,人们才会看清过去的路——因为他们已经得出了答卝案。”
“可,毫无关联啊,威利,这和我们所受的教育不一样……”
威利的一席话,几乎让亚瑟毫无反驳之力!
“亚瑟,你为何将自己与乌合之众归于一类?”
威利放下茶杯,将手轻轻撑在面前。烛火闪耀,映照在他海一般蓝色的眼眸中。
“亚瑟——你,本是与众不同的。可为何你会认为你与他们一样,碌碌无为?”
“不,我并没有那样说!”亚瑟试图反驳。
“没有人要求‘人卝民’应该怎样做,遵纪守法?还是说,你希望一切按照自己期望的样子发展,但我会告诉你——那不可能。”
“可那是错误的,这是在怀疑我们本身的东西,在质疑我们的家族!”
“亚瑟,在否认一切之前,你为何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何不追究其中的缘由,弥补自己的问题?而是在论述之前就得出结果,跳过分析其中的原因,如同逃避现实一样干脆的否认一切?你的行为与那些新闻报道有什么区别?”
“这……”一瞬间,接二连三的信息几乎让亚瑟舌卝头打结,一瞬间,陷入了比先前面对新卝闻卝社社团成员时,更为无措的境地。“这不符合逻辑!假如我们去探讨其中的原因,这不正和你先前说的‘碌碌无为’的人是同一种吗,假如我们去学习他们的思维……”
“我并没有那样说。”
在亚瑟开口前,威利便先一步否认了。
“亚瑟,你知不知道有关‘伪装’的艺术?曾有人将其称为——凯特曼主卝义。以及,你认为‘国卝家’这个主体,该如何掌控人卝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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