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住在扬州一个偏僻又隐蔽的地方,那是白氏金之核心总部,叫草木庄。那里除了乍一看,就让人觉着“铜墙铁壁,不得擅入”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为了让赵安辰听得满意,又不将白氏的事泄露半点,还真有点难度,需要仔细筛选一下哪部分能说。
他和明乐去扬州修学时,就是在草木庄中度过了地狱一样的半年。
兄妹二人也是在那时学会了各种机关术,熟悉了按照白氏金之机关术来排布的所有白氏商铺位置,还有诸多商贾之术,所学内容之巨量,险些将二人逼死。
每日负责教他们的人,就是金满堂。三人朝夕相处的事,肯定不能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笑阳一边吃饭一边发愁。
饭后,赵安辰也没为难他:“只说你和他单独相处的部分就好,事无巨细,不许隐瞒。”
明笑阳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这便好说了:“只有去拍卖会那一日,明乐没跟着。拍卖场就是成韵儿的万宝楼,里面一楼正中央是个宽敞的展宝台,周围是竞宝席。竞宝席有三层,一楼是散户,一百多人。二楼是一圈雅室,十八个,按财力排的,首席和末席相对,首席自然是白家的。三楼是皇族专用,年年没人,我去那年,康王跟沈凌霜去了,也算是用上了一回。万宝楼通体漆红,和成韵儿一样艳得刺眼,有机会带你去。那天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买了点东西就回去了。金玉是掌事,与我投契,他再好也是个男的,我怎么会对男人有兴趣呢,你想多了。他可是白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也是我娘认可的人,必是极好的,哪有那么多歪心思。”
赵安辰道:“此人见识非常,长了一双识宝慧眼,自然看不上寻常人,你倒是说说他为何不成亲?”
明笑阳道:“人家精神境界高,找不到灵魂伴侣,就宁死不将就,也是有可能的,缘分未到呗。”
赵安辰道:“你就是天下至宝,他待你有所不同,你迟钝不知而已。”
明笑阳道:“这么多年了,你就放过这个无稽之谈吧,都是没有的事。就算他看上我了,那也是白看上,我都名草有主了。只有你拿我当个宝贝,别人还真未必稀罕,你这人呀,吃起醋来草木皆兵。”
“对了,我送你的玉麒麟呢?怎么不见你佩戴?”
赵安辰道:“与你的火麒麟放在一起,在枕下暗格里,你的身份能公开时,我与你同戴。”
明笑阳将两个腰佩翻了出来,放在手里宝贝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赵安辰之母静贵妃,整日吃斋念佛,对尘俗之物从不在意,唯独喜欢佩戴一支古朴精致的福云簪。
赵安辰八岁时问静贵妃的贴身丫鬟紫鹃,为何母妃会如此喜欢那只簪子。
紫鹃道:“那可是陛下为娘娘亲手做的生辰贺礼,心爱之人所赠之物,旁的岂能相比。”
第二日赵安辰腰间的玉佩就不见了,一直空荡荡到明笑阳这个二货送他为止。
自从阴差阳错地把答应给赵安辰腰佩换成了一包春宫和猫以后,明笑阳就一直心怀愧疚,四处找寻能配得上赵安辰的玉佩,久久寻之不得。
那天去拍卖会,遇到了一块难得一见的翡翠料子,无色纯粹,清透如水,还飘着细细一抹翠绿,他当时就瞳孔一震,就是它了!
金满堂当然是听自家少主的话,少主说买啥,那必须买啥。翡翠在金满堂眼里不值钱,向来不屑入手,但这一块确实罕见,明笑阳又喜欢。
拍卖会上竞价角逐,最后只剩下两家在出价,金满堂见对方是玉石珠宝名门,便做好了血拼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在价格还不算贵的时候,突然放弃了。
金满堂道:“这块翡翠配得上当世最好的玉雕师,否则定会暴殄天物,少主可有人选?”
明笑阳道:“我去求沈叔叔。”
金满堂问:“少主不会是指望让轩玉轩的沈老板出手吧?”
明笑阳点点头:“正是。”
金满堂笑道:“这个沈老板很神秘,我在扬州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传说他的技艺巧夺天工,精湛无比,少主要是能请到沈老板,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属下听说此人不仅神秘,并且架子极大,虽是商贾,但有自己的规矩,三年雕一物,答应谁的请求全凭喜好,官宦贵族乃至皇亲国戚,只要他不愿意,谁的面子都不给。少主你……”
明笑阳问:“为何?我的火麒麟就是沈叔叔雕的,漂亮吧?”
金满堂一怔:“难怪会如此精湛完美,栩栩如生,像活的一般。”
明笑阳问:“沈家今日来了吗?”
金满堂神情有些尴尬了,朝斜右侧一指:“来了,刚才就是同他家抢的这块料子……”
明笑阳忽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特得罪人的事:“你不早说!”
金满堂道:“少主知道了,就会放弃翡翠?”
明笑阳摇摇头:“不放弃。两家世交,不过一块石头,翻不了友谊的小船,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金满堂道:“沈老板一般不会来拍卖会的,沈家大小姐也很少来,通常来的都是沈家的掌柜。”
明笑阳一丝侥幸油然而生:“这就是说沈叔叔有可能不会知道了?”
金满堂道:“那可不一定。”
明笑阳蔫了:“我还没见过沈叔叔,不知是何样的人。”
金满堂便跟他说起了这位神秘的沈老板。
沈轩其人性情古怪,且行踪成谜,十分神秘。常有人捧着重金上门求他雕宝,凡是被拒绝者,无论是何等身份地位,都不敢再次上门纠缠,否则定然会发生不祥,不是下狱就家破人亡,十分邪乎。
一次胡皇后听闻他技艺冠绝天下,便派了宫中内官去下懿旨,竟被沈轩直接拒之门外。
胡皇后一怒之下令一户部党羽去找轩玉轩的麻烦,三天两头借故上门查税,搅扰生意。结果不出一个月,胡皇后和胡家就被灭门了。
这沈轩之奇,扑朔迷离,着实令人敬之畏之,难以捉摸。
金满堂刚说完,就见周围的人都纷纷仰头向上面三楼看。白家雅室隔壁的人也探出头来,小声道:“快看快看,皇室来人了,好像是个王爷啊!”
明笑阳一高兴,还以为是赵安辰来找他了,也伸出头去,却看见了康王赵澈。
康王也看见他了,兴奋地跑下来道:“你也在啊,霜霜今天高兴,肯带我出门了,我刚到,她就在那边沈家雅室,嫌我碍事把我打发到上面去了。”
沈凌霜从沈家雅室望见明笑阳,眼中神采一亮,朝这边走来。
听沈凌霜一说,明笑阳才知道,这日来的不止是掌事,还有沈轩。
明笑阳像箭似的,嗖地一下冲出去了,金满堂赶紧跟上。
沈凌霜很郁闷:“看见我就那个态度,听见我爹就这么积极,切。”
明笑阳进了沈家雅室十分恭敬地行礼:“沈叔叔好,我是明笑阳,听沈姑娘说您回来了,小侄特来拜见沈叔叔。”
金满堂也立刻一礼:“沈老板好!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沈轩回礼:“金老板客气了,金老板也是赫赫有名啊。”
“不敢不敢,在下还年轻,远不及前辈们。” 金满堂总算是见到这个沈老板的真容了。
沈轩道:“金老板请坐。”又拉着明笑阳胳膊一起坐下,很高兴地端详着他:“真好,都长这么大了!”
明笑阳笑道:“我早就想拜见您,今日总算见着了,嘿嘿嘿。”
金满堂看这其乐融融气氛十分惊讶,满眼都是对自家少主的万分钦佩。
明笑阳很不好意思:“沈叔叔,对不起啊,我刚刚不知道这里是沈家的雅室,抢了您的翡翠。”
沈轩笑道:“这点小事儿不值一提,说说看,你要那翡翠干什么用的?”
明笑阳道:“我想雕成玉佩,送给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沈轩笑道:“听你这么说,一定不是你爹你娘,笑阳都有重要的人了?”
明笑阳毕竟才十六岁,心思又十分单纯,听不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点头道:“嗯!有的!”
康王好奇地问:“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明笑阳没理他,一心想求沈轩帮忙,乖乖地说:“沈叔叔帮我好不好?我听说您是最好的玉雕师,天下第一!”
沈轩大笑:“哈哈哈,还天下第一呢,笑阳这嘴甜的,随谁了这是,哈哈哈,好!沈叔叔答应你!你那块料子的确不错,雕坏了太可惜,明日你就叫人送到沈府吧!”
“嗯!谢谢沈叔叔!”
沈轩看着明笑阳的笑脸,心里莫名高兴:“说说吧,想雕个什么?”
明笑阳想了想:“这……我还没想过,听沈叔叔的,沈叔叔雕什么都是好的!”
“那好吧,我看着来吧!” 沈轩点头应下了。
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真的同意了?!金满堂挺意外,坐在一旁目瞪口呆。
沈轩回府拿到翡翠后,想了一会儿,当初将那块至纯的鸡血石雕成火麒麟时,是当做独件雕的,现在明笑阳有了心上人,自然是能与之相配才算和美。自古龙凤呈祥,麒麟该与什么相配呢?
书中说,上古瑞兽麒麟,公为麒,母为麟,但现今麒麟便是一体称之,同一形貌相传。
沈轩微微一笑,有了主意,将那剔透如水的翡翠,雕成了与火麒麟一模一样的水麒麟,相配至极。
明笑阳得到水麒麟玉佩时,已是三年之后了。彼时他已知晓自己对赵安辰的情意,看着手里玉佩,万分称叹沈轩心思通神,竟能这般合他心意。
明笑阳将它送给赵安辰后,赵安辰爱不释手,日日配于腰间,满意非常。
明笑阳现在才知道,自己曾经让明乐送玉佩有多蠢。
玉佩乃定情之物,还好明乐送了个宠物猫,若真送了个玉佩,那可糟了,各种糟。
第52章 百香醉
赵安辰不甘道:“若不是白氏内务机密,我定不会让你独自去修学,尤其是扬州。”
“怎么能算独自呢,乐儿也在呀,”明笑阳缠磨着挂在他脖子上,咬耳朵:“既没发生什么危险,也没让人占过便宜,身心清白地跟了你,别疑神疑鬼了,嗯?”
赵安辰摸着他腰上的同命:“聚少离多,离太多了。”
不理世事,闲散相守没那么容易,有人的地方就有乱子,非神佛不得清净,明笑阳道:“等找着柳慈,事问清楚,了干净,我们就什么都不理了,我同你安心厮守。”调皮地在他嘴角上一啄:“既然离太多,那我们就更得抓紧时间相亲相爱了。”
赵安辰把他两条胳膊从脖子上拆下来:“想什么呢,小色鬼,一起出去练功,快点。”
“啊~~啧,不解风情。”明笑阳扭扭哒哒地跟着走出去,正经八百练了两个时辰。
叮当无事,坐在台阶上看两个主子过招:“秋黎,你看,拴在一块还能打得这么精彩,嗯,带劲儿,嚯!这招高绝!好激烈呀!”
瞧他看得那么激动,秋黎笑他没见识:“什么激烈呀,这俩人的功夫远不止如此,这也就二成功力都不到,明显是一边练功一边调情,锻炼恩爱两不耽误。”
叮当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高手厮杀,对他来说,眼前这就够刺激的了,小声叹道:“调情调得这么热烈,那晚上岂不是更激烈?”
秋黎好奇地盯着他看:“你一个太监,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呀?”
叮当道:“我是假太监,行了吧?”
秋黎眼神不自觉地向下扫去。叮当用手一遮:“看什么看,女流氓。”
秋黎一撇嘴,瞄着他努力遮掩的那处:“医者无性别,早晚有缘一见。”
中午养笑楼照例摆了一大桌,明笑阳前天停了调养药,三年年半没喝过酒,赶紧拿过一壶百香醉喝上一口,花都开了。
“想当初,为了这一口,被我娘胖揍了一顿,还被你嫌弃了,好伤心呢。”
他刚满十六岁时,在街上看见司马诚,俩人一拍即合找酒喝。
京城最有名的美酒,当属满春院的私酿百香醉。满春院虽然不是妓院,但也是青楼,风月之地。
明笑阳和司马诚是将门之后,家教极严,垂涎美酒,又不敢独自进去。二人凑一块商议了一下,决定搭伴,以后互相作证,省得回家说不清楚挨板子。
没钱开房间,只能在歌舞喧闹的大厅里择了一案,由两个姑娘作陪,点了点菜,要了两壶酒,喝到兴起,又续了几壶。
好是好,只是身边衣着暴露的姑娘总是很敬业地往身上挨,明笑阳朝着姑娘手掌一立,示意姑娘不要靠过来,自己很不习惯,悄悄问司马诚:“只要酒,不要姑娘不行吗?”
司马诚道:“你去酒馆不要酒,只要壶茶水,你看人家老板乐意不乐意?”
明笑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多给些钱呢?”
司马诚问:“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在这儿要想打发一个姑娘离开,怎么也得付十个姑娘的钱。”
明笑阳打开钱袋给他看:“我只有这些。”
司马城笑道:“你这么穷,别想了,咱俩的加在一起,够酒钱就不错了。”
明笑阳住在暖园,就算喝醉,回去也不会挨骂,便敞开了喝到尽兴。
到了傍晚,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满春院,正好撞见在街上散步溜达的明玦和明乐。
明玦抬头一看满春院招牌,眉头一皱:“阳阳,你来这干什么?”
明笑阳喝多了,晕乎着脑袋打招呼:“玦哥,乐儿,嘿嘿,晚上好!”
司马诚倒是仗义,当即作证:“我们来这只为喝酒,没干别的,百香醉闻名遐迩,果然名不虚传,呕~~~”
明笑阳打着嗝:“我十六岁了,可以喝酒了,嘿嘿嘿。”
“就算六十岁也不能喝得烂醉啊,哎呀。”明玦一边责备他,一边将他背在身上,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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