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血,凌乱的脚印。
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到山洞口。
这伤口的主人,应当是受了不少伤,连这样明显的痕迹也来不及遮盖。
凤姬勾唇,大步朝着山洞走进。
北玉洐见了她也不意外,只冷冷抬眸,为了带火焰逃出焰城,他被不少天兵追杀重伤,已经快要灵力耗尽。
凤姬涂满丹寇的指甲扶了扶鬓发,笑道:“月公子,在这儿呢?”
“可让本宫好找。”
见北玉洐不理,她也不恼,笑道:“你父君还在东绝城陪着帝君消灭乱党,小公子,你怎么到处乱跑?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时的北玉洐还是个少年,眉目间略带青涩,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决:“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凤姬笑出声:“这可就由不得月公子了,我奉劝月公子,少管闲事,好好跟着你父亲回北海去。”
北玉洐坚决的重复道:“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话语虽坚定,但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撑着一口气没昏过去。
凤姬不屑:“连你父君北临星都妥协了,东绝覆灭已然成定势,本宫杀了这个叛党余孽天经地义,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宫?”
北玉洐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火焰,冷冷道:“他是祁叔的儿子,你杀了他,你就不怕祁叔动怒?”
“谁说我杀了他?”
凤姬原地渡了两步,慢悠悠道:“你记住,焰城余孽叛逃,与九尾狐族勾结,预谋不轨,在暴/乱中意外身亡,可不是本宫杀的。”
“月公子,不要仗着自己年龄小就可以随意乱讲话。”
北玉洐眸色沉沉,冷冷与众人对峙。
凤姬面上漫不经心,吐出来的话却像蛇信一样毒辣:“月公子,当真不让开吗?本宫这几日火气有些大,一会误伤到月公子可就不好了。”
这小畜生她今日势在必得!
北玉洐已重伤不足为患,今日,一定不能让火焰活着。
她朝着身后的凤卫递了个眼色,凤卫略一犹豫道:“天后,难不成真的要对月公子动手?”
北海族势大,月公子更是嫡子。
北玉洐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北海族不会善罢甘休.....
凤姬眉目一挑,凤眸里盛满寒芒,“你以为就算现在放过月公子,北海族就能善罢甘休了?”
一路追杀至此,早已把北玉洐得罪透了,北玉洐左右都要保这小畜生一命,不如趁乱,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人都杀了,不仅封口还能以绝后患。
凤卫喉结滚动,再抬眸时杀意毕现。
也罢!
一不做二不休。
他在掌中凝聚澎湃灵流,十成的灵力,映的掌心都在微微发红,他大着胆子走上前,想一击结果两人。
火焰被禁锢在这个已经昏过去的身体里,灵魂却还清醒着。
他眼见着凤卫走来,焦急不已,强忍着胸口疼痛,努力想抬手将北玉洐护在身下,然而这个年幼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
北玉洐仿佛没看到那凶猛的红光灵流,眸中只有冰冷,半分没有畏惧。
凤卫终是被他这样的眼神惹怒,怒呵一声,抬掌间山崩地裂,北玉洐闭上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喊:“兄长——”
是北凝初。
她不知是何时闯进来的,身形如同一只蹁跹的飞燕,挡在了凤卫面前。
可是她太小了,身形也只有小小的一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强悍的灵流,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倒地。
北玉洐瞳色一重,几乎肝胆欲裂!
整个身体都在细密的颤抖。
他强硬托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到北凝初身边,嘶哑喊道:“初初?”
“初初!!”
然而北凝初毫无反应。
再抬眸时,北玉洐终于不再风轻云淡,眸色发沉,冷汗淋漓,整个人的表情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他喃喃道:“你杀了她?”
“你居然杀了她!!”
幻冰的寒光大盛,北玉洐握住剑柄站起来,神情像是乌云寒霜。
凤卫也没有料到北凝初会突然闯进来,一时怔住。
凤姬扫一眼山洞口,命令道:“速战速决,这里已经不太隐蔽了,很快就会有人找来。”
然而凤卫还没来的及动手,北玉洐已经一剑刺来!
幻冰的寒霜将周围温度都冻上三分,昭示着它的主人已经怒极,凤卫险险躲开一剑,仍是被寒流割伤了手臂。
凤卫惊道:“倒是没想到月公子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有此威力...”
北玉洐天资聪慧,若是假以时日,必定不能小觑,天后说的对,现如今已然把人得罪透了,此时不下杀手,来日,必定后患无穷。
凤卫不敢再大意,专心对战,招招都是凌厉之势,两人缠斗在了一处。
凤姬趁乱给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一群侍卫蜂拥而上,直朝着躺在地上的火焰而去。
北玉洐凌厉的一挥剑锋。
周围几个侍卫被寒流冰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打斗间伤口已然崩裂,他嘴角溢出鲜血,灵力也完全耗尽,连简单做个抵御凤卫攻击的结界都做不到。
凤卫嗤笑道:“月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北玉洐咽下喉间鲜血,嘶哑道:“你今日最好能杀了我。”
凤卫冷哼一声,手中尖刀随即狠狠劈下,却在半途被一道浑厚的灵力弹开!
北临星银甲上沾满鲜血,一双冰瞳发冷,仿佛刚刚浴血而生,神色怒极。白祁站在他旁边,不发一言。
凤卫一惊,连忙下跪,喊道:“帝君!”
白祁掀开眼皮,冷笑道:“凤卫,你好大的胆子!”
凤卫俯首,连忙求饶,“臣有罪...臣只是一时糊涂。”
凤姬走上前,将凤卫挡住,淡淡道:“帝君何必如此?来之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
白祁:“本座只与你商量怎样拿下东绝。”
他眼神一斜,落在火焰身上,“这一条本座可没答应。”
凤姬:“帝君要反悔吗?”
白祁:“本座既没有答应,何来反悔一说?倒是你,连秋月都敢动,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凤姬一笑:“我怎敢动月公子?不过有些误会罢了,凤卫,还不快扶月公子起来。”
北临星:“不必。”
他走上前去将北凝初抱起,而后一探她气息,冷然道:“谁做的?”
北凝初已经没有气息...
凤卫急忙又跪下,凤姬开口道:“北宫主,小女不知是在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一片混战中,不小心被误伤了,本宫无意伤害你这小女儿,这可是她自己冲出来的,怨不得本宫。”
白祁脸色发沉:“你简直丧心病狂!”
凤姬一甩衣袖,笑道:“帝君说这话,是要责难我了?”
“如今整个东绝还在暴/乱中,四方虎视眈眈,帝君不会忘了吧?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方能平乱,九尾妖花死了,九尾族会善罢甘休吗?帝君等的这阵东风,好不容易来了,可不要在这个时候,与我置气。”
九尾狐族。
天生得天道垂爱,不仅美貌,能力更是超凡。
然而越是强悍的,越是野性难驯。
上古神兽凋零,到如今只余下了三支,偏偏这三支还不太和谐,谁也不服谁。
九尾族自古不喜欢同外族结姻,反而保持血统的纯正,日渐势大,却又自持高傲,不服从管教安排。她们不与龙族联姻,不入九京任官,三族之间几万年来早就已经间隙颇深,凤族更是视为九尾族为眼中钉,肉中刺。
白祁早些年娶了凤姬,两族联姻,借助凤姬的力量登上了大宝。
罪之战的最后一役,天界早就知晓鬼族不会派兵,焰城日渐势力庞大,早已危及天族地位,何况还和九尾狐族联了姻,强上加强!
若是任由一方独大,其他地方也不会甘愿俯首天界。
如今各方势力盘踞,势如水火!
这是一场早晚都会爆发的内乱,若不是鬼界引战罪之战,众族也不会齐心协力聚集在此,更不会听从白祁号令。
白祁想坐稳这天界头把交椅,第一个要拔除的就是东绝,白祁更是记恨火炎君已久,早就想将他杀了。
至于这阵东风,便是九尾妖花。
九尾妖花一死,九尾族必将寻仇,正好这次罪之战聚集各族势力,九尾族再强,也不可能强的过这么多人。
现如今他们聚集天下之力,给九尾狐族扣上个乱党妖邪与焰城勾结的罪名,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样一举多得的事,自然是划算的很,凤姬光是想想就要笑的合不拢嘴。
“父君,你平日里是怎样教导我的,你说万事都要无愧于心,父君,你就任由他们这样做?”
北玉洐声音冷的像冰。
北临星微怔,视线暗了下来。
他早年与白祁是师兄弟,两人一起在天机宫求学,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练剑,他没办法伤害白祁。
东绝焰城叛乱,已是天下大势,若是单单他北海族不依,便是将北海族推上了风尖浪口,死的人只会更多。
北海族基业毁于一旦,还会落得百年骂名。
他不能。
他只有。
也只能顺应大势。
见北临星不说话,北玉洐失望的垂下眸,不再言语。
白祁对着凤姬道:“你要杀谁都可以,火焰,不能动。”
凤姬冷笑:“帝君果然舍不得这个小畜生。九尾妖花已经死了,你还留着他做什么?难不成帝君还想将他带回天界,册封为太子?”
“帝君别忘了,他可是九尾,九尾族已经是乱党妖邪,帝君带个九尾余孽回去,不合适吧?”
白祁:“你最好别挑战本座的底线。”
凤姬当然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脸皮,忍了又忍,才道:“那帝君说怎么处置他?这小畜生已经知道真相,又知道你是他的父君,若是放任不管,要不了多久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翻到明面上了。”
“还是说九尾狐族不屠了?你要将他送回九尾狐族去?”
白祁冷冷道:“九尾族要屠,火焰也不能杀。”
虽是这样说,但白祁清楚,现在不是带火焰回天界相认的好时机。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秋月,本座记得你们北海族有不少禁术,其中有一门禁术,名为堕神印。”
此印可将人记忆完全抹去,封印在施术者心口。
代价是献祭上施术者的寿命,施术者封印记忆多久,就要献上同等的寿命多久,此术法极为消耗元气,阴毒非常。
因此例为禁术。
“秋月,本座知道这样委屈了你,但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你可愿意?作为补偿,本座会找南厌离研究结魂之法,救你的妹妹。”
凤姬诧异,倒是没想到白祁会让北玉洐去结这个印,毕竟现在看起来,北玉洐可是相当的不配合,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印上动什么手脚。
凤姬蹙眉道:“北宫主也是北海族的人,为何不让北宫主亲自结堕神印?”
北临星抬眸,淡淡道:“我已与祁哥讲好,为他历下一道天劫。”
北玉洐猛然抬头,瞳孔紧缩。
神仙都有天劫,天帝也不例外。
天劫随其天道,有些神仙一辈子也只有一次天劫,而有的神仙,可能上午才历劫,下午又出现天劫。修为越厉害的神仙,遭受的天劫就越是凶险,此外,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违天道的事,天劫惩罚就会更加严重。
此次白祁屠杀大半东绝焰城,又灭九尾狐族,九尾族可是上古神兽一脉,素来得天道垂爱,这一次的天劫怕是异常凶险,能不能熬过去都不一定。
北临星愿意去帮白祁历天劫,说透彻点,就是替白祁去死。
北玉洐在发抖。
他想质问,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似乎不能理解北临星这样的选择。
北临星对上他破碎的眸,笑道:“秋月,好孩子,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很难理解,等你大了,你自然就明白为父的选择。你生在了北海族,享受家族带给你的荣誉,肩上就要担当起责任与兴旺。”
“人,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很多事,不是道理就能教你的,总要有一个取舍。”
如今三界动乱,白祁刚登上帝位没多久,四方都不是很太平。
刚刚经历罪之战,东绝叛乱紧接着又是九尾灭族,白祁是天帝,需要他稳定大局,白祁名义上也没有子嗣,若是有事,天界动荡,鬼界必定卷土重来。
就算鬼界不动,大局未定,各族势力若是趁此争夺帝位,也将是血流成河,奇格三界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北临星也有私心。
东绝之乱,他拦不住,也成了权利漩涡中的刽子手的刀,替白祁挡了天劫,虽然身死,也算是弥补一点内心的愧疚。
“一定要这样吗?”
“吟之会恨你们的。”
北玉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白祁的声音有些哑,半响缓缓道:“恨就恨吧,不管他怎么恨,我是他父君,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秋月,你必须帮我。”
“祁叔,事到如今我还能这样叫你吗?我还有选择吗?”
白祁软了目光,蹲下身与北玉洐齐平,轻声道:“你父君与我肝胆相照,只要你愿意,我将会是你一辈子的叔叔,等到四海升平,我承诺北海族无上荣耀,我会永远对你好。”
“秋月,你从未经历过不幸,你的前半生都在单纯安逸里,你不知道这世界多残酷,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常态,今日我不这样做,来日,我和你父君就是别人的刀下亡魂。你如此聪慧,就算现在不明白我说的,总有一天相信你也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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