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让你来叫我?”
“没,老王不让你去,我想着……哎哎哎”
亦忱扔下笔冲出了门,老王不让他去,意思就是说事情不简单,他去了可能会影响到他。
他更得去。
天台就是一个大阳台,三栋楼各有一个。
六楼外一个很大的阳台直通楼顶,为了方便打扫,通往阳台的钥匙一般在后勤,因为这个大阳台和楼顶一年也不打扫几回,这会儿却开着。
六楼只有两个复读班,往六楼走也只有东面的楼梯,楼梯离亦忱他们班较远,没听到声音。
此时六楼围了不少人,最前面是袁子航的班主任和老王,其他领导还没过来。
学生跳楼,好厉害的标签,说不定一中就玩完了。
亦忱今天依旧一身黑,上了六楼双手插兜在万籁俱寂无人说话的空档扬声道:“这里是六楼,跳的不过瘾,要不然你再往上上上。”众人回头,老王忙把他往后塞:“你怎么来了?”
亦忱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
“楼顶只有一架铁梯|子,你爬上去把梯|子推了,谁也别想吵你。在这儿人太多了。”
袁子航站在阳台边缘瑟瑟发抖。
“如果你是因为学习想要跳楼,那我管不了你,但是你要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那我劝你别这么干,因为你这样报复不了我,你死了或残了,我依旧好好的。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是你一条人命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很重的惩罚,我没有推你,就算是那几句话我自有我的身份,错不在我,你不过是想利用舆论来打一打我,没错吧。”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这样很蠢,比苏云天自暴自弃报复社会还要蠢,你认识苏云天吧,听说你俩差点打起来。你可能不知道苏云天曾经也和我一样参加过各种竞赛比赛,而你,有什么?”
“王老师说我错了,说我应该去了解一下你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我不这么认为,你怎么变成这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造成的吗?和我有关系吗?并没有,那你为什么最后的最后反而想把这一切加给我呢?”
“别说你从来没这么想过这样愚蠢的话,你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下面不小心有人经过被你一起带走,那个人的家属同样会怪你,这是你想不到的,但是这是必然的,就好像我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你是砸死他的罪魁一样,不同的是你我之间我是无意的,你却惨重,而那个人和你之间你是无意的,你们一样惨重,最最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全身而退。”
“说到这儿……要不你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万一没有你就顺道跳下去了。”
亦忱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的,不带什么情感,仿佛那就是一片树叶子,你跳不跳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一样。
他蛊惑了站在生死边缘犹豫不决恐惧万分又极其享受万人瞩目的袁子航,袁子航真的探身子去看,亦忱已经出了大楼站在了阳台上,袁子航转身往下看的时候亦忱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用力一甩甩到了跟着出来的老王身边,而他自己腿有些发软,跪在了阳台边缘。
双膝不听话,双手不听话,整个身体和大脑都不是他的了。
为什么?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他要从这儿跳下去,是他错了吗?如果是,那到底怎样是对的。
老王把袁子航推进大楼,转身看到了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亦忱,什么样的亦忱他都见过,骄傲、无畏、不屑……可是一个发抖的,站不起来的亦忱他第一次见。
大楼里的人看不到反光玻璃外那个瑟瑟发抖的人,拥着袁子航下了楼,老王交代了几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我还真以为你小子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感化他,结果你乱七八糟乱说一气,什么也没听懂。”
亦忱歪向一旁,依旧蜷缩着。
老王踱着外八步子晃到他身边,往下探了探,说:“能站起来吗?”
亦忱默了一会儿,扶着矮墙站起来,趴在了矮墙上,老王拦了一把:“小心,别那么靠外,你这大长腿,一不小心就翻出去了。”
亦忱不接话。
老王吞云吐雾:“看到什么了?”
亦忱目之所及无非是条条甬路、是花、是草、是大楼、是银杏树、是第四棵下的单车。
“你猜袁子航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他又不是袁子航的眼睛,他怎么知道。
“有人看到的是风景,有人看到的是地狱,也有人能看到荣光,你看这个地方,多适合演讲,众人要仰头,神的身旁,就连和太阳的距离也比别人近了不少,为什么神明都在高处,因为那是金光可以披身的地方。你现在就在这个地方,或者说你一直在这个地方,但你从来没往下看过,没有尽情享受过众人的仰望,所以你还是你,不是王,不是神明。”
“你看到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希望不是日常的那些东西,因为每个优秀的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专注,如果没有,那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亦忱听了老王的话,并且听懂了,没有反驳。
他调整着呼吸,缓缓站直,那段矮墙不过到他的大腿而已。
老王看看他再看看墙,把烟掐灭,道:“这墙不够高,但是高了吧六楼晒不到太阳,唉,真是纠结呢。”
亦忱忽然看向斜阳。
老王补充道:“放学了,该回家了,走吧,这地方该围一圈护栏,回头我和后勤说说。”
亦忱凝神松口气跟着老王往外走,还被老王叮嘱着:“别和别人说我抽烟了啊。”
亦忱点点头。
从窗户翻出来亦忱看到了苏云天,老王大喝一声:“你怎么在这?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苏云天看看亦忱,乖乖说:“没看到您抽烟。”
老王乜了一眼:“你敢说出去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苏云天没接话,和亦忱一起把老王送下楼。
苏云天说:“遇到你之前我和他也在这说过话,班主任要叫家长,被他拦住了,就像你一样,加上遇见你那次我又能叫一次家长,被你拦住了,你们既像也不像。”
亦忱看他一眼:“我们不像。”
说完一起下楼。
高二三班一个人也没走,吴杨见亦忱的车钥匙还在,知道他会回来,就留下等他,其他人也没走。
亦忱和苏云天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教室里齐刷刷地看过来,亦忱怔住了。
见他好好回来赵策喊了句:“放学了放学了,回家吃饭喽。”
其他人也都像放学铃刚响起一样装模作样的收拾一番起身出门。
亦忱很恍惚,整个人都很恍惚。
吴杨靠着他旁边那张空桌笑,两个虎牙颇为俏皮,之前亦忱从来没有注意过。
“你今天还和小可爱一起走吧?”
吴杨问。
亦忱拿了钥匙和他一起出门:“小可爱?”
“喻辞辞啊,不可爱吗?”吴杨看到了门口等着的苏云天,打了个招呼,“哈喽。”
苏云天回了一声:“学长好。”
亦忱点点头:“应该已经等着了。”
吴杨紧跟两步:“你别这么快,今天别回去吃饭了,我请客,到状元楼请小可爱吃顿好吃的。”
亦忱忽然驻足:“第一,别叫他小可爱,第二,他现在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吴杨咂咂嘴:“不叫就不叫,但饭还是能吃的,不请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八宝粥,状元楼金字招牌,云天一起,说好了啊,我车子停的远,明天我也要停在第四棵银杏树下。”
“你怎么知道?”
“上午出操的时候问的小可……喻辞辞,你今天又没出操,当然不知道。”
今天上午亦忱去了办公楼,拿到了演讲稿,今天下午找老许拍了参赛照片。他突然有些不爽,就很不爽,不知道为什么。
“一分钟,多一秒都不等。”亦忱说着,率先迈出大楼。
吴杨奔出去:“放心。”
苏云天在吴杨走后问亦忱:“我跟着去是不是不合适?”
亦忱眼睛穿过铁栅栏看向单车旁剥糖纸的喻辞:“没事儿,他和谁都自来熟,家里等你吃饭?”
“没。”
“那就去吧,不吃白不吃。”
苏云天笑了笑,昂首挺胸跟着出了学校。
天台的故事总是会插上翅膀绕世界飞翔,不过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浪漫只有是非。
人们谈论着因为亦忱一句话袁子航差点跳楼。
也谈论着到底是怎样的一句话。
更有甚者,亦忱已经成了吐槽的目标——说他装、说他狂、说他有点资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喻辞听着就觉得很可笑,但他没上去反驳,反倒跟又一次来叫他回家的蒋将说:“亦忱学长超级厉害,他能一打三。”
亦忱脚下一顿。
一打三,喻辞说的莫不是昨晚补课一对三吧。
亦忱笑出声来。
喻辞转身跑过去。
“等急了吧。”
喻辞摇摇头。
和蒋将说了再见,喻辞熟练地坐在了后座上,因为硌屁股,今天亦忱绑了个垫子在上面,很舒服。
吴杨风风火火地推着车子过来,冲喻辞笑:“走吧。”
喻辞瞪着眼睛嚼糖。
亦忱倒出车子说:“吴杨学长要请客吃饭,状元楼。”
喻辞两眼发光:“状元楼?小龙虾?”
亦忱弹了他的脑门:“八宝粥。”
喻辞很好满足:“八宝粥也好,苏学长也去吗?”
苏云天点点头。
喻辞更兴奋了:“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就像回到了我们家。”
亦忱握着手把的手紧了紧,蹬了出去。
☆、吴杨的法则
文十四/ 开会
吴杨之心,亦忱肚明。
喻辞和苏云天就着小菜喝着八宝粥,一大桶果粒橙在两个人手里来回倒腾。亦忱和吴杨两个即将成年的人只拥有了一碗八宝粥,两个人都没什么食欲,何况亦忱晚上一般不吃饭。
“别着急,喝完把这碗也喝了。”
亦忱把自己那碗推到喻辞面前,喻辞仰脸点点头。
吴杨看在眼里没说话。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亦忱倒了杯白水,看看喻辞,吴杨精准捕捉:“迟早会知道的,说吧。”
亦忱想了想:“没什么,昨天我说话说得重的,袁子航心情不好,所以……”
喻辞忽然插话:“不重,昨天中午你没说错话,如果需要证人我可以,他每次去我们班不是踹门就是大呼小叫,我们班都不喜欢他,就是因为马上要中考了,都想留在一中,没什么事不想强出头所以不说。”
亦忱和喻辞对视:“我知道了,吃吧。”
人学会世俗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但从世俗归于无瑕却需要九九八十一次磨难。
亦忱庆幸的是他身边有个喻辞。
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喻辞。
吴杨猜测着:“那为什么袁子航早就下来了,你晚了那么多?老王说你了?”
亦忱笑:“怎么可能。”
“那你在上面干什么了?”
苏云天咽下嘴里的东西,道:“老王抽了根烟,拉着学长说了会话。”
亦忱看向苏云天,后者低下了头。
亦忱心说:你就这么把老王卖了?不道德啊。但是他明白苏云天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叮嘱吴杨和喻辞:“这事儿不许往外说,老师们是不准抽烟的。”
喻辞点点头。
吴杨搅了搅碗里的八宝粥,愤愤道:“这也就是我和喻辞辞一起,你单独对我说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温柔,双标。喻辞辞,你真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吗?”
喻辞摇摇头:“不是,我哥比学长大几岁,但是学长和我哥一样对我好。”
吴杨莫名了然:“那我就明白了,你俩这是COS哥俩呢,不错。”
亦忱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懒得理会。
吴杨却不放过他:“你明天开会打算怎么办?”
“什么开会?”
“学生会啊!做梦呢。”
“哦。”亦忱又倒了一杯水,“没反应过来。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大不了我就不去了。”
吴杨:“啧啧啧,任性哈,说不去就不去,说去又去,您老是真觉得您是金刚不坏之身,不怕别人说什么是吧。”
亦忱后仰倒在椅背上看喻辞吃饭,赏心悦目:“别人说什么我又管不了,怕就有用了?”
吴杨看一眼喻辞:“那别人呢?喻辞怕不怕?你不怕别人说你的时候捎带上喻辞?”
喻辞……
亦忱想起来校门口的一幕,然后又想到一句话——他自己今天不干净了,但是喻辞还是干净的。
喻辞小脑袋冒出来:“我不怕。”
吴杨当场想碰死在这:“你俩肯定有某种关系,而且我不知道,一根筋倔起来一模一样。忱儿,我问你啊,你怕不怕那些人骂你的时候骂上辞辞,喻辞辞,我也问你,你怕不怕那些人没日没夜昏天黑地地骂忱儿?”
“你们别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亦忱名声臭了学校还那么重视他吗?想当然的一天天。”
亦忱没吴杨想的那么多,现在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所以呢?
吴杨摇头晃脑:“所以你这开会还是得去,不仅得去,而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拽起来,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拽,云天,教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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