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小芳对W&H也抱有很大好感,介绍完了,末了还补了一句:“W&H的个人AI现在都已经出到第四代了……我还记得,五年前那款划时代的个人机型发布的时候,继欧美中日韩之后,W&H签下了迪拜的大合同,迪拜国王为了庆祝那一天,决定免费在他们国家的第一高塔哈利法塔为W&H的首款‘个人AI’投放三分钟的专属广告,并下令周围所有建筑物全部黑灯。”
“这也太夸张了。”时学谦微笑着看着小芳。
“不是夸张哦时总工。”几人一边沿着步行街散步,小芳一边自顾自的说道:“这都是真的,时总工要是感兴趣他们的产品,我明天也在家里给你置办一套W&H智能全家桶,W&H的车载互联生态也做得很棒的……还有仿真AR穿戴设备……时总工,现在送你回家吗?”
虽然小芳的介绍非常浅显,但时学谦听的很认真。小芳还发现,自己在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时学谦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抹奇特的微笑……嗯……很奇特。
而时学谦仍然时不时仰头望向那面大屏幕,随后脱口而出的话却叫小芳瞠目结舌,只见时学谦摇了摇头,说道:“不回家,我……想见她。”
刘芳以为自己听错了,“时总工,你说你要见谁?乔樟吗?现在?”
时学谦点点头,“对,现在,我能见她吗?嗯……需要我打报告向上级请示吗?”时学谦又说了一遍,说完她还朝屏幕指了指,表情有点忐忑的样子,不知道这种事领导会不会批准,报告该怎么写才好……
刘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好说话的时总工回到京城来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点名要见乔樟,您怎么不点名叫比尔盖茨来和您喝茶呢!
“呃……这种事……倒是不用打报告……”小芳磕磕巴巴的说着,同时偷偷觉得好笑,心想这时总工不愧是在沙漠里呆太久了,干啥都想着打报告。
时学谦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期盼的光芒,“那方便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吧……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了。”
这工作可不好做……小芳欲哭无泪。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生活秘书是不能对新上司难得的第一个要求就推诿了事的!于是刘芳挤出一丝笑容,应承下来:“好的,不过我得先去打电话联系一下,看W&H那边什么时候能空出一段时间来,会见的理由我们可以说成……”
“不……不用那么麻烦。”时学谦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那块大屏幕,“小芳,你看那上面写的。”
刘芳抬头看,只见那一分会场的论坛发言都已经结束了,屏幕底下的会议进程提要写道:“截至今天,世界经济论坛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对于智能产业的深化合作还在继续,明日,相关人士会紧接着前往达沃斯小镇进行进一步商榷。”
时学谦声音随后染上了一层焦急:“你看,他们接下来肯定要去达沃斯了。”
“这么看是的。”小芳有点为难的道:“可是时总工,以你的身份……上级指示绝对不可以出国。要不我们等他们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不出国……但是也不用等几天。”时学谦道:“既然明天在达沃斯有事,乔樟肯定今天就会过去的,她刚从京城直播会场离开,我们只要去她要离开的机场就能等到她了。”
小芳不明白时学谦为什么会着急到这种地步,几人重新回到车上,秉持着全心全意为时总工服务的工作精神,小芳没有提出反对,只是又确认了一遍:“时总工,你确定要现在去机场见乔樟女士吗?在……候机大厅里?”
那该是场多么诡异的会见啊,小芳心想这时总工的脑回路也真够奇葩。
“是的。”时学谦很确定,她一刻也等不住了。
“也许她明天才动身呢?”
“不会。我们现在去准能见到她。”依然是很确定的语气。以时学谦对乔樟的了解,乔樟是不会把这种行程推到当天才上飞机的。
时学谦这种近乎固执的态度简直和小芳刚见到她时判若两人,小芳只得道:“好吧,可是京城一共有八个机场呢,我们得先确定乔樟女士选择哪一班机,这种信息一般不会随便透漏给别人的,时总工你稍等一会儿,我尽快想办法确认一下。”
时学谦一听,没有点头,紧跟着道:“那太浪费时间了。这样,截至明天以前的航班,飞达沃斯的都有哪些?你帮我找出来。”
小芳很快查了一下,“有国航、东航、南航、海航,时间分别是中午12点,下午两点,晚上八点和十一点。”
“航班客机是什么公司型号的?”
“前两个都是波音747,后两个是空客A380。”
时间、航班、机型,可整合的信息都在这了,时学谦脑子里回忆着乔樟的选择偏好和习惯,只过了片刻,就得出结论:“东航那个两点的航班在哪个机场?”
“首都国际机场。”
“好,就去那个机场。”
小芳不知道时学谦是怎么判断出这一结论的,但她在时学谦说出这句话后,立马就吩咐司机朝首都国际机场飞驰而去了,甚至连问都没问。
你说这是一种经年累月的个人魅力也罢,或说是做了那么多年指点江山的总工而让她形成的气度也罢,总而言之,时学谦总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力,这是小芳和她相处很久了以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车子在两小时后到达了首都机场,临近午高峰,路上堵得厉害。一路上时学谦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可是心里早就紧张成了一团,焦急和忐忑在胸膛里激荡,搅的她头脑一阵阵发昏,下车的时候大腿差点哆嗦起来,脚踩在地上也软绵绵的。
小芳以为她晕车了,赶紧扶她下来。
航站楼的牌子明晃晃的就在眼前,时学谦心里又开始疯狂打鼓,盼望的激情又被另一种不确定的情绪淹没了。
她忍不住寻思,万一乔樟这次没有选择这个机场怎么办?完了,已经晚了。
就算她没有估错,可万一赶不上见到乔樟怎么办?
自己急急忙忙的跑到机场大厅里来见人,这会不会很奇怪、很荒唐?乔樟会怎么想她?
之前被激动和焦急冲昏了头脑的时学谦临到进门了才开始想到这些问题。忐忑归忐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都到门口了,总不可能再灰溜溜的打退堂鼓吧?
小张看出来时学谦的着急了,一马当先奔在前面,跟了时总工这么多年,小张还是第一次见到时学谦外露出这种情绪:忐忑的眼睛中像是闪烁出跳动的火花。
便衣警卫很快也溶入人群中,蛰伏四周,小芳走在时学谦后面,刚来的时候她早已在车上临时买好了几张时间差不多的随便去哪的机票,进了航站楼大门直接取票就能过安检,但是想到时学谦早就过期的身份信息,她还需要提前和机场公务人员沟通一下才行。
但不管怎么说,职业秘书做事总是专业又快速的,对时学谦来说,她一路顺利的渡过了安检,畅通无阻的走进了候机大厅,没遇到任何障碍。
时学谦很清楚乔樟生活的每一个习惯,两点的飞机,没有急事的话,乔樟一般会提前一小时左右走进机场,并且在差不多前四十分钟的时候抵达贵宾休息室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喝杯茶,再处理几个文件也有可能。
于是时学谦过了安检通道就直奔候机大厅的贵宾休息室方向,摩肩接踵的人群减慢了她的步速。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时学谦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来来往往行动毫无章法的客流,横七竖八靠在椅子上的人群,这稠密喧闹又杂乱的环境再次激起她一阵阵的恐惧和不适感,脑门再次渗出冷汗。
小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时刻观察着时学谦的状态,刚回到社会生活中的时学谦表现出的明显是一种应激性的社恐综合症似的状态,迷茫,恐惧,无所适从,见不得太多人和太混乱的环境。
但让小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哪怕时学谦此时已经感觉非常难受了,可她仍然如此坚定的要求来到了这里,在什么都还没适应的情况下,如此坚定的要在回来的第一时间见一个人。
在时学谦刚开始提出想见乔樟的要求时,小芳第一反应以为时学谦只是猎奇心理,可是看到时学谦现在这浑身难受的劲,小芳不再那么想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小芳偷偷揣测着,这位时总工要么是在基地里被关疯了,要么就是她和乔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后一种揣测几乎不可能成立,小芳很快在心里排除了,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存在特殊关系?
他们安检进来的地方距离贵宾休息室大约有几百米的距离,越往前走,时学谦的身体颤动的更厉害,可是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远处拉扯着她一般,她一秒也不停下。
从迈进机场,时学谦就始终一言不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眼看远处vip贵宾室的牌子越来越近,她的心境再一次发生变化,望着茫茫人海,她突然升起一股近情情怯的不安来。
她七上八下的想,什么都没提前调查,就这样莽撞的冲到机场来了,乔樟会不会根本认不出来她?
不安的焦灼感在心头弥漫开来,她又想到了更可怕的情况:这么多年了,乔樟还是从前的那个乔樟吗?还对她保留感情吗?有没有组建新的家庭?身边还有她的位置吗?
如果这些疑问的答案是“不”,那她贸然到来的行为岂不是个笑话?又岂不会让现在的乔樟难堪?这种重逢又岂不成了一种令人生厌打扰?
时学谦的心底响起一声可怕的自嘲:“时学谦啊时学谦,你怎么这么笨!”
她再反观自己现在的形象,面容沧桑了不少不说,就脚底这双黑乎乎的大军靴和这条不修边幅的膝盖处都快磨掉色的旧裤,再配上一件“相得益彰”的松松垮垮的洗的发白的上衣……就这副“尊容”,怎么有勇气跑来见人?
时学谦的心态越来越趋于崩溃,快走到贵宾室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叹出声来,脚下也开始打飘,“我怎么能就这样来了!”
走在前面的小张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想了想,点点头道:“咱空手来是不好。”
小芳:“……”
她赶紧上前一步把小张拉开,同时心道时总工这贴身警卫员也真是脑回路清奇的可以。
时学谦心绪正紧张到顶点,也没听清小张说了什么,她目光匆忙的在前方寻找,既盼望那个人的出现,也盼望那个人今天不要出现,两种情绪激烈的碰撞,让她的心仿佛在油锅中煎熬,脚下的步子仍然机械的迈着,带着越来越明显的颤抖。
直到这时,时学谦也说不清为什么方才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突然脑袋发热的决定要一意孤行的来到这里,仿佛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
是的,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
突然,她猛烈的刹住了脚步,目光像是要穿透一切障碍一样直直的望向前方。
在距离贵宾室不远的另一头,一行人从一个墙角处拐过弯来,浩浩荡荡的朝贵宾室的方向——也是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就这样,在护卫严密的保镖丛中间,在一群前前后后拖拖拉拉的随行人员中间,在这同一条相距不到五十米的机场大厅的走廊上,人群簇拥中,时学谦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小女孩和那个她一眼就认出来的女人!
时学谦像触电一样钉在了原地,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见到女人亲昵的牵着小女孩的小手,她的头皮一下子就紧了起来,这一眼,像是一瓢冰水把她从头浇到脚,瞬间,她的目光因为害怕触及什么似的而压迫了下去。
本来狂跳打鼓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给突然狠狠掐住,一跳也不跳了,连呼吸也不能了。
小女孩的存在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孩子和乔樟长得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给人任何怀疑的机会。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是时学谦的第一反应——很显然,乔樟已经再成家了。
时学谦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一种裹挟着惆怅与心酸的东西,猛烈地冲上了心头,她一把扶住了站在身边的小张才不至于就地跌倒。
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抬起了头,悄悄看向混在人群中正向这边走来的乔樟,八年过去,岁月使这个美丽的女人更添风致,一颦一笑,仍旧能轻易拂动时学谦的心弦。
霎那间,面前的乔樟和前世记忆中那个钟灵毓秀的人的面庞渐渐重合,记忆与思念也全部交织在一处,果然啊,的确是她!任轮回如何百转千回,如何颠倒时空,这一次时学谦绝不会再认不出了。
乔樟还穿着那件灰色的西装,纤细的手拉着身侧的孩子一起走着,但白皙优雅的项间却不见了那枚冰蓝色的吊坠。
时学谦的脚像生了根似的凝在地上,既没有再朝前走一步,也不舍得就这样移开眼离去,乔樟正和旁边的助手交谈着什么,又隔着十几道人群来往,一时没有发现她,恐怕乔樟也根本想不到时学谦会出现在这里吧。
乔樟身边的人们倒是瞟过来几次,但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就算对她稍微熟悉一点的邢冰和夏琳,在少有的两次漫不经心的张望时也不曾认出她来。
没错,时学谦的样貌已经和以前大大不同了,28岁的时学谦和36岁的饱受苦难风霜的时学谦,能一样吗?
埋没在熙熙攘攘的客流中,时学谦透过人缝望着乔樟空空如也的颈项,一时间认为自己方才在大街屏幕上看到的一定是错觉,她惨然一笑。
时学谦又把目光移向那个小女孩,看上去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孩子,时学谦的心又抽疼了一下,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明白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更不应该叫乔樟看见。
如果乔樟已经重新成立了新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幸福,这是件好事,八年过去,一个人重新找到新的幸福,总比苦大仇深的念着旧人好,时学谦决定决不能再打扰到她。
一行人越来越近了,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时学谦目光停驻在乔樟身上,脚下却开始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侧面另一个登机口旁更稠密的人群中去,她看见乔樟已经在大家的簇拥下走到了贵宾候机室门口,邢冰打开门,乔樟转过身,侧背对着她这边,准备迈进门里去。
时学谦退到一处公共饮水机附近,半个身子掩进阴影里,眼睛却舍不得从乔樟身上离开,小张和小芳都对她这一系列行为摸不着头脑,就当小张开口准备问问她时,却看见不远处已经站在贵宾候机室门口的乔樟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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