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国八大菜系各有特色,但国宴菜大都以“冲淡调和,中庸养气”为基调,所以也叫“堂菜”,“堂”是取自人民大会堂的堂,所有国宴的菜点都被收录在《人民大会堂国宴菜谱集锦》里,演化至今,堂菜也渐渐成为八大菜系之外的一个新品种,其特点是清淡可口,软烂滑腻,不会选择过于辛辣刺激的食物,味道贵精不贵奇,这样也适合各个年龄段的口味。
上菜的时候,会场旁边的军乐团会轮番演奏席间乐,曲目单包括中国民族乐曲和一些来访国宾客国家的著名乐曲,乐曲的音量和风格也要根据晚宴进程而逐渐变化。
冷盘最后上来一盘面包片,薄薄的两片摆在盘里,饥肠辘辘的时学谦飞速吃完了,以至于吃太快都没尝出是啥味儿来。
之后才是热菜正餐,但是在上热菜之前,还有另一个环节,那就是得领导们再一次下来,给主要来宾祝酒。
祝酒乐应时响起来,人们也再次此起彼伏的站起来,几位大领导方才开席前下来握手的时候已经在时学谦这里待过很久了,这一次也不例外,为了显示祖国对太空长城计划总负责人的重视,就又过来一趟,敬酒的同时又是一顿亲切交谈、深切慰问、殷切鼓励。
由于乔樟一直陪在时学谦身边,虽然她几乎不怎么开口,但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时学谦心里安下了一枚定海神针,这两次礼仪性的说话,还有和其他同僚间互相祝酒,时学谦都没有出什么问题,始终淡定从容,张弛有度。
有些已经退休的老领导是第一次见到时学谦,看她谈吐气质清秀,文质彬彬的样子,聊天的时候就忍不住开玩笑,说看她这么年轻,没想到已经结婚了呀,要不然还想把自己孙子介绍给她呢。
这当然都是玩笑话,大家相视一笑,陆续离开坐下。
虽然时学谦已经三十六岁了,这个年龄放在社会上已经不小了,但是在学术圈这种地方,四十五六岁还都只算青年科学家,像时学谦这种年纪就已经取得这些成果的,的确比大熊猫都稀少。而在那些七老八十的领导们面前,她就更像个娃娃了。
祝酒程序结束,坐下的时候,时学谦长长舒了口气,真好,终于不用再说话了。
乔樟却忍不住故意酸她,悄悄道:“你还说我来了要被拐跑了,我看幸亏是我来了,不然你早被不知什么青年才俊拐跑了。”
时学谦望了乔樟一眼,此时她整个心情都已经放松了下来,看着乔樟有点吃醋的表情,顿时觉得格外可爱,就笑了笑,说:“我的乔大小姐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泡醋坛子,你也不想想,谁敢拐跑我啊。”
乔樟疑惑道:“为什么不敢?”
时学谦小声道:“因为不论谁想拐跑我,你都会立刻再把我抢回去啊,这可是你自己的理论。”
“你……”乔樟头一次被时学谦噎的无话可说了。
时学谦赶紧把自己盘里那块鹌鹑卷夹到乔樟盘里,看看她,笑道:“好啦,快吃饭,生气了就不可爱啦。”
乔樟脸有点红,夹起那块鹌鹑卷送进嘴里。
时学谦瞥眼见到乔樟手边酒杯里的红酒几乎没下去,就小声问:“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一种葡萄酒吗,怎么不再尝尝,刚才祝酒的时候也只见你沾了一小口。”
乔樟拈菜的手停了一瞬,说:“嗯……今天不大想喝。”
时学谦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军乐团的变奏乐声响了起来,这表示接下来该上正餐了,这下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就没有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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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151章 晚宴(3)
热菜上的比较快,一道一道,应接不暇,十五分钟内全上完了。
煎牛仔骨,烤鳕鱼,乳鸽,佛跳墙,开水煮白菜,松鼠鱖鱼……
牛仔骨煎的很嫩,牛肉酥软,鳕鱼也烤的外酥里嫩,乳鸽肉滑嫩绵软,连乔樟都赞不绝口,所有的荤菜都剔了骨头,做的软烂,很适合牙口不好的老干部吃。
开水煮白菜名字起的朴素,看着更朴素,看起来就是一碗清水里面飘着颗白菜,夹在一众百花齐放的菜品中格外扎眼。
时学谦默默寻思,难不成,这道菜是用来忆苦思甜的吗?
乔樟看时学谦盯着一碗白菜发呆,就笑着推推她胳膊,轻声说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时学谦拿勺尝了尝,顿觉一股清香甘美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有点白菜的味儿,但又不全是白菜的味儿,咽下之后,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时学谦惊奇万分,开水煮白菜竟然也能这么好吃,果然不能被它的名字和长相骗了。
热菜吃的差不多了,又上了一道鲍鱼海鲜盅和一碗松茸清汤,味道鲜美,时学谦吃的很投入。
等最后开始上水果和甜点了,她才停下嘴来,好不容易吃饱了,时学谦满意的微笑一下,抬头看见远处那桌的陈三省正侧头对儿子说着什么,儿子乖乖在听,但表情有点不自然的排斥。
时学谦望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开始慢慢吃水果。
等这场晚宴终于告一段落,大家站起来陆续离场,本来安排的宴会后应该还有文艺节目表演,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也就作罢。
外面的雨还在下,乔樟今天穿了双高跟鞋,时学谦怕她滑倒,就扶着她一起走出会堂东门那一排湿滑的大台阶,等再次钻进车里时,时学谦长出一口气来,靠在车椅背上。
她现在总算真切的体会到了乔樟中午对她说的那个评价,吃国宴,好吃吗?好吃。累吗?累死了!
乔樟笑道:“你放心,这种饭局,不会天天有的,你吃过这一顿,个把年内就不会再请你啦。”
今天和时学谦互相祝酒的人有点多,她此时一放松下来,车厢里暖气开的也很足,竟让她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笑了笑:“怎么葡萄酒也能醉人。”
时学谦不善饮酒,喝的量不多,就已经醉了,笑起来都泛着点傻气。
乔樟笑道:“你不知道,那种酒,刚喝的时候不感觉有什么,后劲却大呢。”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大街上,霓虹灯一一闪过,车窗上流下一串串的水滴,时学谦望了一会儿窗外,想了想,突然转头问道:“你说……为什么开水煮白菜的味道那么好呢?那是怎么做的?”
乔樟靠在她肩膀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慢慢讲道:“那道菜啊,做起来工序复杂程度不亚于其他任何一道,你看着那像清水,其实不是清水,是一种很清澈的鸡汤,这种鸡汤非常难做,除了选好鸡肉以外,还得加入干贝、嫩排骨、猪蹄、火腿等等好多其他食材,最后用秘制调料经过长时间的熬制。而这还只是一小步,之后还要选取上好的鸡胸肉和瘦猪肉剁成泥,分三次放进鸡汤,各熬煮一段时间,这时候鸡汤才会有那种独特的香味,再经过层层过滤,才能出现清澈如水的样子。光鸡汤就已经很复杂了,白菜的讲究却更多……”
时学谦听乔樟一直絮絮不止的说,一道菜的做法直说到车子开进家门口了才说完。
“太厉害了。”时学谦脑袋有点晕,也记不住,但仍然不由咂舌,“这是谁想出来的吃法。”
两人下了车,秋雨迎面打来,冷风一吹,也吹不尽时学谦身上的倦意和醉意。小昀儿早就睡着了,两人轻手轻脚的先去一楼更衣室换了衣服,乔樟洗漱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怎么不去卧室休息?”时学谦伸了个拦腰,也走过来坐下,怕乔樟受凉,又拿了件披肩给她披上。
乔樟穿着件宽松的睡袍,裹好披肩,静静的坐着,没有立刻说话,拿过来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时学谦坐近她一点,又问:“怎么了?”
乔樟抬起眼皮瞧她一眼,道:“看来是不能指望你自己发现了。”
“发现什么?”
乔樟把下巴搁在抱枕上,有点害羞的道:“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今天我没怎么喝酒吗?”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下,花园里传来鸟叫声,借着屋外照进窗来的暗淡的路灯,时学谦去瞧乔樟的表情,“你不是说……不想喝么。”
微弱的光线轻柔的洒在乔樟的面庞上,在这种害羞的神情中,竟让她凭添一抹娇艳之色,也许是时学谦已经被酒精的后劲熏糊涂了,也许是此时的乔樟的确美丽的过分,看着这样的乔樟,时学谦什么也没细想,只不由自主的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乔樟微微一惊,稍微往后靠了一些,待看清楚了时学谦的脸,更惊讶了。时学谦的眼睛因为微醉变得有些迷糊,目光直直的盯着乔樟,其中氤氲着一股沉迷之气。
对于时学谦的任何情绪变动,哪怕极其细微,乔樟也总是能敏锐的捕捉到其中的意义,现在,她在时学谦的眼睛里,察觉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学谦。”乔樟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抬手捏捏她的脸,使了点劲,“我在和你说正事呐。”
“嗯,你说……”时学谦一面点点头,动作有点迟钝,一面抓住了乔樟那只手的手腕,放下去,又去亲她的嘴唇。
“……我在听啊。”时学谦愣愣的笑了笑,亲过一下,把乔樟抱进怀里,又准备再亲一下,结果这下亲上就没有再放开了,乔樟的披肩渐渐滑落到了地上……
乔樟心头顿时警铃大作,她今天可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喝酒误事!什么叫“色从心头起,胆向两边生”!要是搁在清醒的时候,就是给时学谦十个胆子,她也不会有这种失控的表现,没想到今天只喝了那么一点点红酒,就迷糊成这个样子了。
乔樟赶紧推开时学谦,同时平复一下自己剧烈的喘息和心跳,明知故问道:“你想……干嘛?”
时学谦很诚实,迷蒙着一双眼睛:“我想……亲亲你啊。乔樟,我觉得你现在好漂亮啊。”
“……”乔樟的脸又红了,咬了咬唇,但还是推着时学谦,说道:“学谦,今天你要冷静点。”
时学谦很听话,乔樟拿手推着她不让她靠近,她就不靠近了。
她低头想了想,迷迷糊糊间,又抬起头来,似乎很是费解的问道:“可是乔樟,我为什么要冷静啊?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冷静的?”
乔樟:“……”
放在以前,能叫清心寡欲又正经的不得了的时学谦如此主动一回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乔樟绝对舍不得拒绝她,但是现在……确实是不合适。
乔樟咬了咬牙,又是好气又是爱怜的看着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就说:“那个,学谦,你去把客厅的灯打开,太黑了我看不清你。”
“好。”时学谦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打开灯,整个客厅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这么强的光,乔樟心想时学谦总该清醒一点了吧,没想到时学谦完全不受影响,坐回她身边的时候,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她。
乔樟心里直打鼓,紧张的捏了捏抱枕,又说:“啊……那什么,学谦,你去帮我倒杯水好不好,要冰水。”
“嗯。”时学谦乖乖去倒了杯冰水,递给乔樟,乔樟抿了一口,又递到她嘴边,说:“你也喝一点。”
时学谦低头喝了一口。
“再喝一口。”
时学谦又喝了一口。
“喝完。”
时学谦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全部喝完了,一杯冰水下肚,冰的她咳嗽了两下,酒也醒了一分。
乔樟赶紧帮她拍拍背,“你喝慢一点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时学谦放下杯子,迷迷糊糊的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乔樟瞧了瞧她的神色,问道:“现在,你在想什么?”
时学谦道:“我当然……还想亲亲你啊。”说的没有一丝迟疑。
乔樟:“……”
看来这家伙喝了冰水也醒不过来。
正在乔樟愣神的空当,时学谦又伸手抱住了她,两个人一齐倒在了沙发上,时学谦眼中的朦胧醉意并没有消下去半分……乔樟又是紧张又是头疼,这就是平常从不喝酒的人突然喝了后劲很足的酒之后的后果!
乔樟这下紧张的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赶紧又伸手挡住她,“等一下!”
“嗯?”
乔樟在脑子里飞速寻找着措辞,“学谦,我们再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时学谦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行。”
“不行。”乔樟点点她的脑门,继续哄道:“你看啊,就算在自己家里,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古人都说过,‘床上夫妻,床下君子’,你一喝酒,就准备胡来,一点都不君子了,这怎么能行?你说过要听我的话的,对不对?”
时学谦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错,可惜时总工强大的逻辑思维并没有因为喝了点酒就瘫痪掉了,她想了好一阵,迟迟顿顿的说:“对啊,可是……我们本来就是结了婚的啊,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家里……你还只想要我做‘君子’,不要我做‘夫妻’了吗?”
“这个……”这一下乔樟连脖子都红了,她头一次发现时学谦执着起来,竟然这么不好骗。
乔樟心下一横,索性准备就这样说了,管她是醒不醒呢:“学谦,你还记不记得中午我和你说的,晚上回来以后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学谦点点头,“嗯……好像有这回事吧。”
乔樟道:“……那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本来是想在你清醒的时候告诉你,和你好好谈谈。”
“哦。”时学谦想了想道:“看来是件大事,我现在还不太清醒,那就明天再谈吧。”
“不可以!”乔樟捧住时学谦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现在就得告诉你。”
“好吧,那你说。”时学谦迷醉的脸上是不大在意的表情,握住乔樟的一截手臂,在上面轻轻的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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