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时学谦从坐了一天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回到公寓换一身整洁的衣服。
为了协调各个委员会教授们的时间,报告交流会安排在晚上九点。
虽然博士后的出站报告会形式类似于博士毕业答辩,报告论文也和博士论文差不多的厚度,但通过率却比博士要高的多,因为博士毕业关乎着一个研究者是否具有获得博士学位的资格,而博士后只是在已经取得了学位后的一种流动工作经历而已,博士答辩有被委员会pass的可能性,而博后出站报告则是只要没有做的太差,一定会通过的。
时学谦一年前受邀来到麻省,以在校研究员以及教师的身份从事课题研究,合约期是到今年截至。报告会中,时学谦需要将自己这个时间段内所作的具体工作和研究成果汇报给委员会。报告通过之后,她会再将完整的文章投给想投的期刊,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待到来年春末,文章被收录,成果就可以公开发表出来了。
而那个时候,她或许已经离开。
委员会的老教授们一边听着她的展示汇报,一边着重翻一翻手底下由她助理提交过来的报告论文,间或提出几个问题同她做交流。
整场报告会进行的还算顺利,就在接近尾声的时候,弗伦克尔教授无意间翻到了她这次与以往迥然不同的致谢部分,他显然很惊讶,默默读了一遍,读过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时学谦离着不远,看见了他正落眼的那一页。
弗伦克尔抬起头来,“时博士,这个部分……是写给谁的?”
时学谦道:“写给我的爱人。”
弗伦克尔又问:“为什么要写在这里?”
“因为,我写的每一篇文章,她都会去读。但我知道,她根本读不懂的,即使读不懂,但还是会一个词一个词逐字逐句的都读上一遍。我想,致谢部分应该是她唯一能读懂的地方吧……”时学谦浅浅的笑了笑,道:“所以,这篇文章,我想专门为她来写这个部分。”
她说完这句话,委员会其他老教授们都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
“那这恐怕可以看作是史上最浪漫的一封情书了。”弗伦克尔也哈哈大笑道:“它会和你的论文一起被永远储存在物理学顶级期刊的数据库里。”
时学谦有点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了头。
“congratulations!(祝贺!)”弗伦克尔合上了论文报告书,大家也都纷纷站起来轮流同她握手,对她顺利完成工作表示祝贺。
时学谦走出物理院大楼的时候外面已是繁星点点,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开始雀跃起来,一边想着乔樟以后看到那些话的心情,一边想着今晚的宵夜到底去哪里吃才比较好,哦,还有随后长达半年的旅游。
她走到校门口和乔樟早就约定好的地点等待,可是那里没有人。
时学谦有一点奇怪,乔樟从来不会迟到的。
喜悦的心情渐渐在寒凉的空气中冷却,正当她的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的时候,迎面驶来一辆黑压压的轿车,停在她面前,车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保镖似的人。
“你们……是谁?乔樟呢?!”时学谦快速的掏出了手机。
然而保镖们的动作比她还快,“时小姐无需惊慌,我们不会伤害您。”其中一个人说道:“不过,想要见到乔小姐,您可能要换个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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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见乔老爷子了~老爹发威了~
如果作者菌最后那里写的是,从轿车上下来的是李剑,然后告诉小时事出紧急,需快速撤离回国……哈哈哈哈哈估计你们想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第90章 岛
时学谦到达美国西海岸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昨晚的宵夜是彻底不用想了,感谢乔缮津派来的保镖们还算有些良心,给她准备了早餐,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把她扔上了一轮游艇,朝着大洋深处疾驰而去。
时学谦万万想不到,原来乔家在北美的老宅根据地,竟然是一座岛。
这是一座位处太平洋公海区域的一座小岛,距离美国夏威夷海岸几千海里,乔家在好几十年前来美发展的时候就买下了它。
华人有钱的人很多,但能像乔家这样买下太平洋上的一个岛的,也并不太多。
许多人以为富豪生活就是豪车名表,烟花三月下赌丨场,可是只要见到乔家的这座岛,才会真正知道人类的想象力是没有上限的,而且要有趣的多。
小岛虽小,却格外精致,由于北半球大洋环流的温和作用,这座岛上终年气候适宜,水草丰美,其上山川湖泊,草原牧地,绿树红花,不一而足。
想象一下,每天清晨,在这里工作的佣人就会在牧场里挤下最新鲜的牛奶,烧开了送到每个人的面前。吃完早饭,如果心情好的话,可以在马场跑跑马,也可以在高尔夫球场打两杆。实在清闲,甚至可以去果园里摘摘桃子,去小湖泊里泛泛舟。
每天晚上,还能伴着海浪拍打海滩的旋律入睡,清晨自然醒来,起身一推开窗,就能看见无穷无尽的蔚蓝大海,海风掠过窗子,花香盈满屋舍。
这恐怕就是生活的极致了。
乔家的家庭成员在年老退休之后,大都会来这里养老,或著书立说,反思自己一生工作的得失,传下经验,教给年轻的后辈;或有的依然放不下内陆的事业,时不时忍不住还远程操控一下;或者有的人干脆就什么都不想,难得糊涂安度晚年,而待到迟暮之年,他们又会选择回到大陆的故乡,落叶归根。
说白了,这是一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养老院,但对于不熟悉它的人,却也处处都充满危机。
时学谦首先见识到的,便是它展现出来的危机。
就在她还在为晕船而东倒西歪的时候,带她来的那拨保镖们就把她“请”到了岛上,然后并不打算留下只言片语,统统准备走人了。
还好时学谦心里惦记着乔樟,要不是她认出了其中几个的确是乔家的保镖,否则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恐怖分子绑架了。
前一晚还在麻省学校里做答辩,今早就流落孤岛了,这遭遇也太离奇了些。
强撑一丝清明意识,她赶紧抓住一个人问:“乔樟呢?你们带我来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就都走了?乔樟知道吗?”
被抓住的那人不吭声,还要走,时学谦哪能让他如愿,死死拽住不放,“你们不告诉我前因后果,又不带我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种行为属于诈骗绑架你知道吗?我完全有权利报警……”
说到这里,时学谦卡住了。现在的她,手机都被收走了,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报哪门子的警去?
意识到这一点,她突然感到有点恐慌起来,但表面上还是撑出一副从容的气度,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谁,在西雅图的时候,见过不少,所以昨晚才肯和你们一道前来。但我想你们也有义务告诉我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吧?否则何必大费周折提前将乔樟支走?”
那个被她死死拽住的保镖听到这句稍微迟疑了一下,说:“乔老先生要见时小姐。”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要时小姐你自己去见到他。”
乔老先生,自然就是乔缮津了,时学谦想了想,心下琢磨着那句“自己去见到他”的意味。
保镖指了指送她来这里的游艇,说:“或者时小姐也可以乘艇原路返回,驾驶员一直在艇上,可以随时送时小姐回去。”
时学谦道:“好,我知道了,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你们不能强行带走我的私人物品。”
那保镖淡淡瞥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还给她,一群人便离开了。
时学谦本来不太饱希望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要回手机了,内心简直不敢相信,有了手机,就什么都好说了。
面对这个处境,时学谦目前还是很自信于自己多年科研训练下练就的强大的信息检索能力的。然而等她开机的一瞬间,就傻眼了。
这个地方居然,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
没有互联网也没有信号的世界,手机当然就相当于是一块废铁了。
时学谦揣着自己这块废铁,总算明白了刚才保镖那“淡淡一瞥”是个什么意思。
这很不寻常。
在这样一个被乔家视为老宅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信号也没有互联网呢?一大家子人生活的地方,难道遵循原始社会的交流法则?显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只有非岛内成员的外来人员才无法获取信号,她的手机信号是被选择性屏蔽掉的。
对靠近小岛的一切电子设备进行悄无声息的严密扫描识别,并且对非岛内用户实施迅速的单向信号屏蔽处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线电信息管控一定不可小觑。
见微知著,一叶知秋,从这个细节上,时学谦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海滩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先缓一缓自己晕乎乎的大脑和翻江倒海的肠胃。
等缓的差不多了,时学谦开始朝岛内走,以太阳的位置作为参照判断东西南北的大致方向,一直朝一个方向走。
然而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这个岛更加诡异的地方,那就是,每当她走了好长一段路的时候,都会在前方遇到一个不可逾越也不可绕过的障碍,迫使她不得不调整方向前进,又走好长一截,同样的问题又会反复出现,直到她走到临近中午,她惊奇的发现——她又走回到了那个海岸边的起点!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路,这个岛上的布局,看似随意,其实大有玄机,这就像个隐形的迷宫,而她还没有找到进入的切入口。
她试着绕着海滩走出一截,再往岛中进发,然而就这么不得章法的尝试了几次,仍然次次都被这奇特的地形逼回了海滩边。
夜幕降临,时学谦被海风吹的有点发冷,看着飘荡在海岸边的游艇,心想难道连入口都没摸到,就要回去了吗?
回去的念头还没升起来,就立刻被她压灭。
不行,这次如果她没能力见到乔樟的父亲,可以想见,那就永远也见不到乔樟了。
这显然是乔缮津怒火中烧下对她的考验,无论这考验合不合情理,当务之急,是先见到他再说。
又过了一阵,时学谦还是没想出办法来,月亮已隐隐出现在天边。
海上明月共潮生,这原本是多么诗情画意的场景,时学谦却没有心思欣赏,她已经被夜晚的冷风吹的直打哆嗦了。
于是最后,她决定用最笨的一种方法来试一试。
那就是干脆一直绕着海岸线走,总能找到那个突破口的,只不过这小岛虽小,但要用人脚走起来,恐怕走上三天三夜也绕不过一圈来,到时候可能入口没找到,她自己先累死在半途。
“乔樟还在等我呢,我得快一点走。”时学谦抱定想法,也不休息了,开始绕着岛走。
这一走就是一夜。
可是直到走到天光大亮,她也没有沿着岛找到入口的蛛丝马迹,却在远处的海边望见了一座茅草屋……
时学谦在沿海跋涉的时候,岛内的乔家在吃早饭。
乔樟在天亮前便等在父亲乔缮津的房门口了。
等老爷子慢慢悠悠的出来吃早餐,乔樟都快等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爸爸,您为什么要把学谦困在岛外面?”
乔樟的语气很焦急,这让老爷子一大早的心情变得更不爽快,他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拈起筷子,只道:“坐下吃饭。”
乔樟当然不会就这么坐下了,她绕到父亲那一侧,央求道:“爸爸,我知道你生气,这都是我不好,您生我的气就行了,别把学谦也带上……”
乔缮津瞪女儿一眼,说:“那天,你生日的时候,都正大光明的把她带上了,现在为什么就不能也把她带上?!”
乔樟不说话了。她知道父亲为什么生气,但那具体的原因,她是不能往外说的。
乔缮津越想越气,接着道:“咱们家什么时候教过你,能不经父母同意就与旁人私定终生的!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这个理儿,你不知道吗?哪怕她是孤儿,你也该先让我看一看,让你两个哥哥看一看,再三考量,才能定下来,不是吗?你才跟她认识多久?”
乔樟稍微低着头,牙齿咬着唇,眼泪都快渗出来了。
乔缮津见女儿不吭气了,站在一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顿时就心疼起来了,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先坐下吃饭,从昨天到今天,你都为她在我这说破了嘴了,也不吃饭……”
乔缮津一边念叨着,一边挥手让乔樟坐下。
乔樟抬起头道:“那您先吃,等您吃过了早餐,我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等会儿!”乔缮津一嗓子喊住,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半天说道:“丫头啊,你给爸爸说实话,那天你把她带到生日宴上去,到底是为什么?”
乔樟又走回父亲跟前,想了想,说道:“因为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就那么做了。”
乔缮津冷笑一声,“喜欢?喜欢她能喜欢到连家礼都忘了?!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那小丫头短短几天就带坏了我从小教大的女儿?”
“不是的!爸爸……”乔樟解释道:“生日宴是我想的主意,她只是听我的。我之所以把她带去,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带,或早或迟,您早晚也会知道她的存在,那时候您会更生气。所以……我就让她在那样的场合下见了您。”
乔缮津沉声道:“你觉得,在那样的场合下让她来见过,大家都看着,我就不好驳你的面子拒绝她,是吗?”
“是!”乔樟心一横,索性就打算这么认了。
见乔樟承认,乔缮津认为这是女儿对时学谦不自信的表现,“如果她真的值得你喜欢,你没有理由不提前让她来见我,也没有理由如此急于一时。丫头,你在急什么?”
在急什么。
乔樟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指东答西的说道:“爸爸,她值得我喜欢的,我也长了这么大了,心里怎么会没数。”
“好吧。”乔缮津摆摆手,不再和她缠下去了,“爸爸就看看你觉得值得托付的人,有没有能耐自己来见到我。如果她打了退堂鼓,那你们以后也就别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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