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阿叶问。
穆寒水亮了一下手中的剑,回道:“游历江湖。”
阿叶眉头紧蹙,半晌道:“一起。”
“不要,我不想带你去,你跟你的上官明廷好好守着你的暮苍之巅,少来管我。”
话刚出口,穆寒水立刻心头一虚,好像说的有些重了。
果然,手臂上的手缓缓松开,阿叶收回手,垂眸。
“那你走吧。”
穆寒水好像吃了个憋,卡在嗓子眼,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可话都放出去了,要是不走实在有损颜面。
最后还是身体比脑子转的快,穆寒水转身,慢慢隐进漫天风雪里。
大风卷起阿叶的披风一角,身影孤寂苍凉。
他始终垂着眼,直到掉泪落在剑鞘上,冰晶的脆响敲回了他的思绪。
他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眼前的这串脚印,去任何有他的地方。
阿叶迈出去的脚尖蓦然碰上另一只脚尖。
他抬眼,定定看着眼前人。
阿叶看见他冻的发红的鼻尖上落了雪,那双眼睛朗月一般,他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嘴似乎动了动。
他说:“我想起来了,你让我再说一遍的话。”
“阿叶,我喜欢你,四年前便喜欢,三年前也喜欢,两年前也是,一年前到如今,此时此刻,我一直都喜欢你。也会一直喜欢。”
他最后说的是:“走不动了,背我回家。”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此篇故事至此结束。
我看的到,一路有几个小读者跟着过来,如同攸宁寒归于小穆,每一个读者也是我的宝宝,故事起,就算只有一个读者,我也会为她写完。只是遗憾本人不才,给不了更好的交代。
后面闲暇可能会跟几篇番外,不多吧,番外的话,就是对攸宁眼睛的一些遗憾。
还有小穆一直记在心底的大哥,毕竟莫轻雨去后,江湖路远,无人再唤他一声小穆。
爱你们,再会!
☆、番外1
公子救我的时候,我十一岁。
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外仙人。
他十四五岁的眉眼,白衣胜雪,手指比他手中的白玉扇还要透。
我不敢相信,他单薄的身形将我护在身后,还能打跑四个粗野的拐子。
他托起我,笑的的那样好看,可我自小受尽人间冷暖,我看得出那样的笑根本未至眼底。
他说给我寻个去处,保我衣食无忧,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我始终相信,不管那一刻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尽我所能,义无反顾。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不上来,我自小漂泊流浪,从未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用手上的白玉扇挑起我的下巴,笑道:“攸宁,就叫攸宁。”
我没有读多少书,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囫囵觉得这两个很好听。
我期冀的问他:“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道:“我姓穆,名字不重要。”
可能是从那时起便不喜欢他这般疏离的样子,我也不喜喊他的姓,只唤他公子。
他似乎无所谓我的称呼。
他送我去的地方是清风馆,当我站在那座七彩华丽的楼里,看着来往各色的人时,心里说不出的孤寂。
我以为他也要将我卖掉,可如果是他要的,我绝不会反抗。
当时我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等公子卖掉我,我再自杀,这样也不算给他添乱。
他径直带我去了一间暗沉沉的屋子,里面是个眼波流转的妇人,公子用下巴指了指我,对那妇人说道:“这孩子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他伺候人。”
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又让我放弃了死的念头。
公子走后,我被带进了一间很大的密室,那里面还有跟我一样的孩子。
后来便有人教我下棋,弹琴,学着说话。
我以为这是为让我成为外面那些男孩子做准备,可渐渐的,我发现不是,他们交给我的,更多是如何听人说,或者怎样从别人的口中套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问教我的人,公子什么时候来。
她们回我:“公子为何要来见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好好帮公子做事,才能活下去。”
等他们把我从密室放出来时,长安城已经落了雪。
我记得公子救我时,溪边的柳竹才隐隐吐着嫩芽。
出来那天,他们说让我去见一个客人。
我抱着琴,推开房门,榻上斜躺着一个人,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抱着琴过去坐下。
他们说我学琴很快,一曲弹完,良久不见动静。
我正准备起身过去,替他盖好薄毯,手刚伸过去便被紧紧的攥住,那个人翻身坐起,上下审视着我。
我突然一喜,唤道:“公子,是你!”
公子似乎有些吃惊,他抬手剥掉脸上的□□,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他问我:“你怎么认出是我?”
我笑道:“我记得公子身上的味道,不管公子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那晚公子说,我是那几个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认出他的,他将我留在了清风馆最宽敞华丽的房间。
我也是那时候起才知道,清风馆,原来只是公子用来广揽江湖消息的地方。
而消息的来源,便是我这样的人。
我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公子的棋子,为他逢迎于各色人中,搜罗各门派消息。
慢慢我发现,公子会在这些消息里,最在意凌仙阁和天下第一镖局,还有鲲鹏和浣义两派。
我偷偷查了这几个门派,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十多年前发生在晋中的穆家庄惨案。
听闻那夜穆家庄化为灰烬,庄中无一人生还。
怪不得公子之口不提四月初八的生辰,因为那日正是穆家庄遭难之期。
公子说他姓穆,却不肯跟任何人提起名字,至此我便猜到,公子定是为穆家庄血仇而来,江湖风雨,他只身一人。
他不常来长安,但江湖上穆小公子的名号渐渐声起,我经常能从各处听到他又去了江南,或是蜀中。
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又与哪地的花魁交好。
那时候,我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事迹,便觉得万分欣喜。
等他再来长安时,听闻是为了晓月楼名妓顾小玉。
这一年我十三岁。
公子见到我时,眼底一亮。
我抱着琴依偎着他坐下,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当是一种默认。
他的身上总有隐隐的香气,若有似无,闻着很安心。
不同的是,公子这次来身边多了一个人,打探消息本就是我专长,我自然知道这两年来公子身边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知道公子唤他阿叶,可是别的一概无从查起,我便知道他的身份定不会简单。
因此我只弹了一曲,公子便让我先退下,他大概是不想让那个叫阿叶的知道我的真实作用和身份。
回西郊小院后,我又见到了一个人,虽从未谋面,但我见过画像,知道他叫莫轻雨,百花谷少谷主。
他是个翩翩公子,目似繁星,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
公子很嫌弃他,他却缠着公子,从南到北,非要公子认他做兄长。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叶,公子救下身中异毒的他,无奈求助百花谷,便是这样招惹了莫轻雨。
那一晚我并未注意西郊小院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公子带着莫轻雨来清风馆,公子改口唤他大哥。
那天公子的眉头始终紧蹙,喝酒也是心不在焉,便是逗我,也显得极其刻意。
他们没待多久,传话的人来说,云叔来了。
我第一次见公子那样失态,他抓起桌上的白玉扇,跃窗而出。
走时说叫我不要给别人弹琴,我追到窗边时,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那次公子不告而别,带着阿叶和一个侍女去了扬州。
我后来每每遗憾,我以为的那次只是平常分别,却不知公子那一去,便是三年之久。
我不断收到公子的消息,浅江镇被人追杀,扬州擂台打伤阿叶,又在群雄面前将人带走。
那时候,他还救了一个花船上的孩子,着人送来了我身边,那孩子叫温澜。
不过他在公子出事之后也不见了,当时我一心只有公子,根本无暇在意他。
之后公子便没了消息,再听到时,便是他在大婚当日聚齐四大派掌门,三人丧命。
我原本以为,大仇得报,往后偌大的江湖,公子便自由了,我也只想跟着他,给他弹琴,为他酿酒。
可是公子没有路过长安,我想他根本没有想起我,他回了离修山,之后便是了无踪迹的几年。
期间我知晓阿叶本唤上官叶,我不知道他具体与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再见他时,他已经是铁骑门门主,他让我坐在一旁弹琴,却不许我开口说话,他光是坐在那里,便周身寒气,眉间不怒自威。
他手上拿着公子的白玉扇,可我不敢问他是从何处所得。
他总是盯着手中的折扇发呆,一坐便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日,江湖传闻离修山几日大火,山上无一人下来。
当时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大半日一动未动。
我最终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他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来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我本没想过他能理会,可这回他却道:“当然。”
他走时吓唬我说,叫我记住公子的话,不要给别人弹琴,否则他便要把我的皮剥下来做成鼓面。
我明知他是吓唬我,可还是脊背一凉。
上官叶这次离开之后却再没有来,我猜想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寻不到公子,回了西域。另一种便是他找到了公子,已经不需要来此再寻公子的踪迹。
我多么希望是第二种,至少表明公子还活着。
果然,在我一个人在孤冷的城中等待了三个春秋之后,公子来了。
他依旧皎如玉树,嘴角带笑,可身上莫名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手上是一把漆黑的长剑,比之三年前判若两人。
他说他来看我,身边带着连翘和岁枯。
我想也未想的,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而这一年,我年满十六岁。
那晚我很高兴,我们喝了好多酒,公子闹着要听琴,我也非要给他弹。
我们正在雪地里旁若无人的打滚,上官叶来了,他很生气,却不敢将我怎么样。
他知道公子有多疼我,我便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当着他的面跟公子亲近。
当时我根本就没有醉,醉的是公子,他大概忘了,我是出自哪里,十一岁的时候,那些人教我察言观色是真,可几乎泡在酒缸也是真。
我们必须每时每刻保持清醒,这成了印在骨子里的习惯。
晚间我听见上官叶让公子跟他一起去西域,我听的出公子是想去的,可是莫轻雨连封家书,请公子务必尽快赶往百花谷。
公子迟迟不动,我便知道要出事,很快,铁骑门弟子来报,门中众多弟子无故中毒,希望上官叶速回。
上官叶没有跟公子细说情况,只问公子跟不跟他走。
我想怎么可能,公子虽心中有他,可是两人三年未见,相处之间总觉得空缺了什么东西,公子是个事事随心的人,何况,他也放心不下莫轻雨。
阿叶走后,我不忍公子难过,便假借公子之名去书铁骑门,我的字是公子一笔一划所教,何况我偷了公子的印信,更不会有人怀疑。
公子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他只是醉了一回酒,自他这次回来,好像比从前话少了很多。
我们一起南下时,我在途中发了湿疹,公子整夜守在我床边。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却很上心,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将我困在那座牢里五年,觉得有愧于我,说等南诏返程时,他带我回一趟寒水峰,他说那里的景色美不胜收。
我自然是满心欢喜,我也想看看这山川江河。
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此一去,我再也没有了看寒水峰的机会。
青蝉的毒粉撒过来的那一刻,我丝毫没有犹豫,如同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公子,我依旧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我躺在公子怀里,听见他震彻谷中的嘶吼,我想,若是死了,想必公子会记住我一辈子吧。
我听见公子疯了似的拉着连翘,让她给我解毒,公子知道我在意这张脸,可他比我更无法接受,我的脸变成不堪入目的样子。
所幸连翘说脸可以恢复,眼睛却是无能为力。
我当时万念俱灰,正如公子所说,我还想陪他去好多他想去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寒水峰是什么样子。
可是听到公子那样伤心,没日没夜守在床边,生怕我跑了似的,时时拉着我的手。
我连流泪的能力都没有,只有大力回握住公子的手,这样的他,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寒归和莫轻雨一样,是个温暖的人,他年少早慧,我那时几乎不出房门,他便经常替公子来给我当说客。
我渐渐也接受了事实,至少我还活着,还能陪在公子身边。
比起莫轻雨一生只能换来公子一声‘大哥’的遗憾,我算幸运了许多。
有一日谷外来了人,我让寒归带我出去,我听到上官叶也来了。
公子有些兴冲冲的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此时,上官叶微微一顿,我猜他一定是朝我的这里看了一眼,我感到身上闪过一道寒光。
我知道,公子西域之行已是定局,我不想一个人被丢在没有公子的地方,便趁公子心软之际,求他带上我。
其实我多心了,即便我不张口,公子也断不会丢下我,可能他比我更离不开彼此。
我们去了暮苍之巅,公子在那里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他不再手不离剑,每天的正事便是缠着上官叶让他消气。
公子那样聪明,又怎会不知上官叶根本不会真的生他气,可公子就是愿意装傻哄他。
他总觉得自己让上官叶受了很多苦,可我曾听连翘说起,他为了上官叶不惜顶撞夫人,身上两道鞭痕如今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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