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露出格外明显的疑惑的表情。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沈知非盯着聂与,声音也低了下去。屋子里的灯是那种带着一点暧昧意味的米黄,漫不经心地亮着。在这样的氛围里,沈知非的脸在一瞬间就好像漂亮了起来,透着女孩子一样的娇媚。他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放在聂与肩上的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这个男人压了下去。
聂与张了张嘴,像是有些惊讶。
但是沈知非的动作还没停,他膝盖卡在了聂与两腿之间,戴着扳指的大拇指就这么从他的下巴上擦过去。聂与完全没什么动作,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沈知非。沈知非笑了一下,慢慢凑了上去,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口红印子格外清晰。
“乖……乖一点。”
这个男人用双臂环着聂与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像是叹息一样:“……让我抱抱。”
聂与陡然心头一软。
他最擅长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他之前是有多喜欢沈知非。
他心软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探出手,摸了摸沈知非的头发。他戴着假发片,但是那假发被打理得顺顺当当,像是绸缎一样冰凉光滑。他张了张嘴:“沈……沈知非。”
“我在。”
沈知非把头抬了起来,笑了一下:“跟我出去吗?”
被美色迷得头昏脑胀的人当然会去,甚至连口红印都忘了擦。还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沈知非拉住,细致地用纸巾擦掉。
剧组应该刚拍完一场,易昳在看镜头,策划跟场务在那边说着什么,几个演员在讲戏。蓊蓊郁郁的树林里,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的场面。天色虽然有点暗,但是沈知非和聂与的出现仍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跟沈知非搭戏的管宁月往这边看了看,她手里还拿着剧本,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旁边另一个主演陈欢欢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哟,还真是爬上了不得了的床。”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但是也并无道理。
聂与之前那是什么?糊到十八线的透明人。现在忽然热度就起来了,在这热度的背后,沈知非还总是占了一席之地。不管是明里暗里,聂与总是跟沈知非挂着钩的。再加上刚才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真是让人不得不往这里想。
管宁月转过身,草率地说:“这话就难听了。”
陈欢欢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是我说,宁月姐,沈四爷家里是干什么的?您不会真以为这俩人就是真爱了吧?他们家会让一个男的进门?”
管宁月喝了杯手里的咖啡,依旧看着手里的剧本:“……那可说不一定。”
陈欢欢看着管宁月的样子,笑了一下,去找自己的助理了。
聂与倒是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真的有一家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的规模小,但是里面种类却很齐全。走过这片荒凉偏僻的商业区,那边就是海滩和近海。近海有个岛屿,以前是用作工业区,后来破落了,也一直没人管。直到最近几年,一个开发商买了过来,改造了一下,用作主题旅游岛屿和电影取景地。只是毕竟名头不够响,再加上国内符合岛屿风格的影视题材比较少,所以这里自然而然变得荒凉了起来。
蛋糕店的店员很好说话,一见他们过来,就热情洋溢地问他需要什么。聂与笑了一下,沈知非指了指里面:“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店员说:“也可以自己做的。”
聂与有点不太感兴趣,他烘焙的手艺很好,但不怎么动手。沈知非说:“我最近在看流心奶黄包和咸蛋黄糯米糍,你要尝尝吗?”
聂与正在看被精致摆放着的蛋黄酥,闻言头也不抬:“不用。”
他示意店员帮他包起里面的提拉米苏,微微地笑了一下,心情很好的样子:“我又吃不完。”
回过头的时候,沈知非还站在原地。店员在一边拿工具,灿烂的灯光从玻璃柜上的一条铁条后照射过来,铁条投下的阴影刚好覆盖在他的双眼上。聂与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心里冷不防就被刺了一下,钝钝的疼蔓延开来。他觉得沈知非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像是......
......像是某年冬天,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小猫。
零碎的碎片在脑海里闪过,他想起家里乱跑的猫崽子,想起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想起穿过风雪而来的,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穿过风雪而来,给他递上一些“小礼物”。名车名表或者房子,冰凉的钥匙躺在同样冷冰冰的盒子里。那个人把大衣脱下,有点期待地看着他的脸。
每到这个时候,聂与就会笑一下,算作回应。
前几次的沈知非偶尔也会觉得局促,觉得聂与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他会有些焦躁,或者有些委屈。明明是大他五岁的男人,这时候却表现的像是个孩子。
聂与恍惚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他随手把店员给他打包的提拉米苏放在旁边,大踏步走过去,拉着沈知非的袖子,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做一个小蛋糕吧。”
沈知非像是终于开心了,他说:“好啊。”
......很难不让人心软。
聂与想,我又爱上他了。
他谴责自己,真是没出息。
随即欢欢乐乐地想,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就是个颜狗。
聂与从来没看过沈知非做饭,更别说是这么细致的烘焙了。从进去的时候,沈知非就没让他动过手。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上的长袍广袖还没脱下,眉目的妆明明是艳丽的,但是他垂下了眼眸,表情沉静,给人的感觉又很乖,让人想要摸摸他的头。
奶香味扑鼻而来,从窗口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海潮。海水是碧蓝色的,鸥鸟越过沙滩,远远处传来拉长了号子的鸣叫。即使是傍晚,吹来的海风也带着微微的热气。只是这种热跟下午的还不太一样,焦躁的感觉褪去了不少。聂与侧着头看沈知非,看了一会儿,翻出纸巾,给他擦掉了花掉的眼妆。
沈知非明显愣了一下。
他把面包放入烤箱,慢慢摘下手套,低声叫了一句:“小与。”
聂与嗯了一声。
沈知非没有回头,他似乎思考了很久聂,才慢慢问出一个问题:“......你想起来了多少?”
这个问题脱出口轻松,但是不知怎的,聂与从中感受到了某种经年日久的感觉。
像是反复地被压在心底,思索许久,一遍一遍地,含在口间,在无数个时刻,夜深人静的时候,喧嚣热闹的时候,于是成了一块被捂上的伤疤,成了喉间的一根刺。但是当这块伤疤被揭开的时候,总是会疼得喘不过气。
像是现在。
他风轻云淡地问了出来,但是聂与能够听出来那里面所隐藏的深深不安与惶恐。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他把那些回忆都找回来。
聂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啊了一声,他没有抬头,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想起来你对我不好。”
如果沈知非现在看着他,或者不要被某些不可名状的惶恐缠绕住,他很明显就能分辨出聂与话语中的那一点戏谑。但是他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如果可以的话,他连声音都不敢听。听到聂与说的话之后,他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脱到一半的手套就这么在手腕上悬挂着。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慢慢地说:“……是啊。”
“我之前对你不好。”
“我之前……”
聂与半靠在窗台上,太阳已经慢慢地从地平线上落下,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漂亮的橘黄色。包括广阔的海面,地平线相接的地方,灿烂的光芒甚至都有些刺眼。那些光芒从窗户口洒进来,像是金子一样铺满了聂与的全身。他五官深邃,脸上似笑非笑。沈知非回头的时候,聂与就带着这样的笑,慢慢地说:“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沈知非:“……”
他像是没听清一样,那张过分清隽的脸上突兀地浮现出一点明显的茫然。那种无措的感觉太厚重了,让聂与都不太清楚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他登时也有些无措,站直了身体,手里不自觉地拉着插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知非一把按进了怀里,这个男人简直像是疯了一样,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急促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你是什么意思?你……”
这动作太过行云流水,聂与有些懵,只来得及感受跟他嘴唇相贴的感觉,却又一触即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甚至透骨地熟悉。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什么意思啊……”
奶香味更加浓郁,他问到了蛋糕的香味。
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
聂与慢吞吞地说:“不谈恋爱,也不结婚。这样的关系,你能接受吗?”
☆、其实只是个女装大佬啦
不谈恋爱。那样明确的目的会让人不适应。
不结婚。婚姻所加诸于聂与身上的恐惧还未消退,乃至直到现在,他还会从睡梦中惊醒。虽然已经忘却了记忆,但是满心都是凄惶和无助。
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是聂与对他仍然有好感。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就想起了以前的那个人。虽然没有泪痣,但是笑容和下颌骨却一模一样。在综艺里的所有试探和迎合,轻描淡写,却又像火一样,骨子里是燃烧的。稍微一触碰,平静的外表下就会溅出火花。
聂与微微地笑了一下,睫毛染上了落日的余晖。他微微歪了歪头,说:“好不好呀。”
沈知非豁然惊醒。
他喉结上下滚动,紧紧地握住聂与的手,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仿佛在轻轻颤抖:“……好。”
他一伸手,把聂与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沈知非的下巴枕在聂与的头顶,他笑了一下,真心诚意地为了这一个月的隐忍和表演而喝彩:“我爱你。”
聂与轻轻地嗯了一声。
面包烤好了,被切成漂亮的圆形。奶油被一层层涂上去,乳白色,淡紫色,深紫色,蓝色……巧克力上盛了一朵火红色的玫瑰,放置在聂与面前,一时间屋子里到处都充满了奶香味儿。聂与刚一回头,鼻尖就被蹭上了一点奶油。在光线昏暗的时候,他的瞳孔颜色看起来很浅,像是淡色的忍冬花。正这个时候,不远的沙滩上,突兀地升起了一朵烟花。
聂与抹掉鼻尖上的奶油,往窗口那边看去。
那不仅仅是一簇烟花。
五彩缤纷的大丽菊只是拉开了帷幕,蛋糕店的店员已经跑了出去,格外兴奋地举起手机进行拍摄:“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谁在那儿放烟花?”
无数簇银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在重紫色的天幕上炸开,格外显眼。那是伦纳多烟花公司推出的新品,自带白烟。在这堆白烟中,紫色,灿黄色,重红色,浅绿色……各色各样在空中炸开,边缘的轨迹圆满完美。所有的光点星光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星光雨。周围似乎开始热闹了起来。这边虽然偏僻,但是住民也比较多,只是平时也不进行什么活动。聂与刚吃了两口蛋糕,就听到门口传来小孩的声音:“有人在吗?我们要买蛋挞和泡芙……”
一个小女孩兴奋地说:“我要奶茶!草莓珍珠奶茶!快一点……!”
聂与动了一下,刚想出声,就被沈知非捂住了嘴。
沈知非带着他缩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然后把手放在聂与的脑后,带着他往窗外看。一束火树银花冲向天空,尾部拖着长长的轨迹。到了高点,炸成漂亮的花朵形状。然而这还没完,又过了两秒,无数七彩缤纷的小烟花在这一片天幕上一起炸响,整个海滩犹如白昼。进来买东西的几个小孩哇了一声,小跑着冲过来,缩在门边看窗户外的烟花。
聂与有些恍惚。
背后是沈知非的怀抱,然而他不仅仅只让他看烟花,与此同时,他用勺子挖了一块蛋糕,格外体贴地喂了过来。聂与刚想说话,就听到沈知非在他耳边低低地“嘘”了一声。
小孩子七嘴八舌的讨论就在耳边。
“谁家放的烟花啊,他家有没有小孩子?”
“我妈妈说烟花是哄自己的小朋友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朋友那么幸福。”
“别买了别买了,咱们去海滩上看!他们家店员在外面拍视频呢!”
“走吧走吧……”
“等会儿赶不上了!”
……
所有的喧嚣声退去,聂与张嘴,咬住了沈知非的指头。
沈知非闷笑,他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一个看烟花,一个看人。
店员是在烟花炸起的时候回来的,她大概已经忘了自己店里还有两个人,哼着歌把视频编辑好发ringer,一边还在跟谁打电话:“……太漂亮了!真的太好看了!我本来以为今天我本命和我老公过来买蛋糕已经交了好运了,晚上还有一场烟花表演……”
灯被打开。
灿白色的灯光洒在了两个人身上。
店员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都像是完全呆住了,一只手还放在开关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好友还在笑:“这么幸运啊,那我大胆预测一下,接下来会有更幸运的事……”
……是啊。
“比如你会跟你本命在一起,然后明天你老公就带着玫瑰来向你求婚。”
好友大言不惭。
——不不不。
女店员浑浑噩噩地想。
这才到哪儿啊。
——有比我跟我的爱豆在一起更劲爆的事吗?
——有。
——譬如看见我的爱豆,和我的另一个墙头,缩在我家店里,黏黏腻腻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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