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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之萤光(刺客列传同人)——云镜

时间:2021-01-29 09:39:45  作者:云镜
  陵光抬头看向公孙钤,有些慌张,起身要拦他。公孙钤抢先一步后退,垂首低语告退,没让陵光把话说完就走了。
  一路上,公孙钤走得极快,像是怕陵光派人来把他唤回似的。
  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再看见陵光为一把剑黯然的模样。
  前尘难忘,旧事凄凉。
  到底要多久,他才能彻底抛下过去种种?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了。公孙钤心中百般苦楚,也唯有隐忍。为陵光也好,为天璇也好,他不得不如此。
  慕容离正与天权王执明下棋,天权王棋艺不佳,悔子一次又一次。公孙钤进了宫殿庭院大门,就听到慕容晗满含嫌弃的叫声,指责天权王耍赖。
  吵吵嚷嚷,其乐融融,公孙钤有几分羡慕。
  守门的侍卫禀报了慕容离,不多时,天权王不大情愿地带着慕容晗出门,跟公孙钤打了个招呼,转身去了天枢王所住的宫殿。
  进了屋子,慕容离已经撤下了棋盘,安排好了茶水。四下无人,公孙钤也不甚在意。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死也看淡了几分,他如此坦然也有了解慕容离脾性这个缘故。
  “公孙兄真是好运气。”
  “那得谢谢慕容兄手下留情。”
  “并非我心软,实则是你们家王上多情啊!”
  “……王上当时不过是挂念在下于天璇有几分苦劳。”
  “或许吧。然公孙兄如今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慕容离笑了笑,恰如初次相见时,嘴角弯弯,如春花秋月,明艳动人。他倒了茶,亲手将茶杯递上,举到公孙钤面前,静静望着他,说是打趣,也有几分诚心祝福。
  公孙钤顿了顿,拿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公孙钤苦笑:“慕容兄的细作遍布天下,天璇王宫里亦不知有多少。难道还不是心知肚明吗?王上立我为王君,何尝不是因着挂念故人?”
  慕容离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许久,才轻声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王上于我有几分爱慕,我自然是知道的。可王上对一把剑和三座城池衡量了许久,我也是知道的。”
  “公孙兄莫不是在嫉妒?”
  “并非如此,我只是感叹,前尘旧事于王上,竟然这般难以割舍。其实,就算换作他人,只怕也一样。一把剑能值几何?有时候,三座城,十座城,乃至一国都比不上。慕容兄当时拿走了王上心爱之物,恐怕也是存着扰乱他心神,逼着他乱了方寸的心思吧?”
  慕容离没有说话。他似乎早料到公孙钤会来,那把短剑就放在他身边。听到公孙钤这么说,慕容离将短剑放在了桌案上,横亘二人当中。
  公孙钤对着那柄短剑,怔忪片刻,起身拱手一礼,朗声道:“瑶光之事,已无可挽回,慕容兄如此咄咄逼人,胁迫我国王上,天璇纵有愧意,也不能任由瑶光羞辱。眼下虽不易开战,可若真的燃起战火,瑶光能为一国之尊严破釜沉舟,天璇也能做到!然天下百姓,何其无辜?非为暴君,非为奸佞,只为两国颜面便要生灵涂炭,公孙钤实不忍心!瑶光要复国,天璇可以答应,只当慕容兄刺杀遖宿王解了天璇之困的谢礼。可三座城池,天璇不能换。”
  他见慕容离脸上露出几分讥诮,忍了忍,待脸颊上热气散去,又道:“公孙钤此前曾救了瑶光皇族中人,本不该以此邀功,奈何事态情急,若慕容兄认为贵国慕容晗值得三座城,那么请看在我曾救过他的份儿上,把裘少将军的佩剑还回来吧。”
  慕容离神色渐渐沉静,他站起身,看向长身玉立,君子之风的公孙钤,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对他,还真是情深义重。”
  “为臣之所应为,情义倒在其次。”
  “天璇有你,陵光有你,实在幸运……也罢,本属于他的,我不会强留,不过是心中愤懑,给他添些不快。可我瑶光皇族尽亡之痛,陵光难以体会,我终生也难释怀!天璇轻轻一句可以复国便算了吗?”
  “……你要如何?”
  “我还能如何?!难道把残害无辜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吗?天璇不愿见血,瑶光的百姓也不是命贱的!陵光亲族所存无几,我便是杀了他们也不抵恨!唯有……唯有叫他也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公孙兄,天璇若真的有诚意,那么不如请天璇王下旨,将王君大人您作为特使出遣瑶光,为瑶光开垦荒田吧!放心,你们大婚在即,我不会那么心急让边疆大军南下的。天璇王有三天的时间考虑,还有半年的时间与王君大人温存!”
  公孙钤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慕容离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把天璇的王君作为质子押在瑶光,来换两国兵戈平息,战火不起?
  “如此一来,天璇颜面何存?”
  “公孙兄不是说了,百姓之命,胜于两国颜面吗?再说……你确定天璇王舍得?”
  公孙钤愣住了。
  他不知道。
  陵光会为这个条件发怒发火,可冷静下来之后呢?他会不会舍得?天璇没有了公孙副相照样能屹立,天璇王没有了王君也未尝不可,那陵光失去了公孙钤,又该如何?
  慕容离冷笑,弯腰拿起短剑,塞进了公孙钤手中,自己抬脚往外走。
  他的确从天璇国讨不回什么公道,无论如何都只会是两败俱伤。若没有晗儿,他能狠下心来毫不在意,可慕容家还有后人,这孩子有能力让瑶光强大,他会以别的方式,让殉国的父兄亲人在九泉之下欣慰安息。至于陵光,慕容离杀不了他也不想杀他,却也不会让他逍遥快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慕容离愿意为自己的猜测赌一把。
  迈出房门口时,慕容离侧过脸,沉声道:“册立王君的典礼还未举行,公孙兄若是后悔,眼下还来得及,只需拿我方才给你的条件做借口便成了。”
  公孙钤缓缓摇头:“此心既已许他,此生便无悔。”
  “一生虽短短数十年,然而日日夜夜,又何其漫长!公孙钤,你痴心一片,着实令我敬佩。若要与他心意相通,何不将旧事与他说明白,也省得憋在心里,熬得辛苦!”
  慕容离言之恳切,丝毫没有虚情假意,公孙钤听得分明。
  想来,他也曾为前尘旧事所困,而如今已然看得透彻。这,大约是那位天权王的功劳吧。
  公孙钤拿着短剑,想着慕容离劝他与陵光说明白的话,不由得动摇了心思。逼迫陵光做出选择,他实在做不到,可说得明白些,二人之间少些尴尬疏离,倒也是好的。册立王君大典在即,成婚之后他就要搬入王上寝宫,届时同床共枕,总不能仍以君臣之礼相待吧?
  陵光不在寝宫里,问了近侍,近侍结结巴巴,含糊其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公孙钤渐渐便心凉了,最终还是挪动脚步,去了地宫。
  这一次,陵光没有昏倒在裘振棺椁前。他只是坐在台阶上,一只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撑着头,对着裘振的牌位发呆。陵光生得肤白,一哭起来眼眶便显得格外红,令人不注意都难。瞥见公孙钤的身影,陵光下意识地抬手遮眼睛,被公孙钤拦住,将短剑塞进了他手里。
  公孙钤行了半礼,转身就走。
  陵光愣住,旋即起身去抓他衣袖,没料想踩到了自己衣摆,一个踉跄摔下了台阶,扑倒在地,额头膝盖都磕在石板上,痛得他不知道捂住哪里才好,忍住了眼泪,没忍住呼痛。
  公孙钤闻声反应过来,已是迟了。他将陵光扶起,陵光趁机抱住他的腰,颤抖着声音唤他的名字。
  “你别生气……别生气了……”陵光哽咽道,“这是最后一次,孤王……我,我是与他来道别……”
  刹那间,所有的委屈都不翼而飞。
  公孙钤笑了,他将陵光紧紧搂在怀里,哪怕那柄短剑就隔在二人中间,他也不在意。
  他明白过来了,在意前尘旧事更多的,不是陵光,而是他自己啊!他自以为坦荡,其实不过是自卑,怕王上一直把他当做裘少将军的影子罢了。
  可陵光不傻,陵光早就把他们二人分得清清楚楚,陵光的心里若是没把他公孙钤当做今生的依恋,又怎会以册立王君之名,情愿为他孕育子嗣呢?
  公孙钤避过所有人把陵光偷偷带到朱雀宫大殿里,吻上他双唇,引得二人俱是情动不已难以自制之时,天权王带了一个小娃娃,把心高气傲的天枢副相仲大人气得差点儿拔剑。
  一进门,执明就把七八岁的娃娃往孟章怀里塞,沉甸甸的重量让从未抱过孩子的孟章吃不消,可又不能随手扔了。这孩子对他格外亲近,叫得软软甜甜,一口一个哥哥,渐渐地让孟章有些触动,只恨不得这就是自己亲弟弟,也好让自己过一把兄长的瘾。尽管仍是绷着脸,却忍不住拿了甜点去哄,端了水来喂。
  “天枢王也到了立后的年纪,若本王有个妹妹,定要与天枢联姻,将来本王的外甥似天枢王这般清秀,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得如此诚恳,好像他真有个妹妹似的。
  “天权王早过及冠,怎么还不立后呢?莫不是……”仲堃仪冷笑,没有说下去。言外之意,自然是——只怕有病。
  “立后?本王不立后。本王要跟天璇王一样册立王君。人选么,你们都认识啊,就是阿离。怎么样?本王眼光不错吧?阿离生得好,又聪明,从不花心,立为王君再合适不过了。”
  “慕容公子可没同意吧?”
  “天枢王不必担心,凭本王的痴心,早晚的事儿!对了,天枢王不愿立后,莫非也存了册立王君的心思?可有心仪的人选?本王没有兄弟真是可惜,不过天权的莫郡侯人还不错。对了,瑶光的禁军统领庚辰人也很好。唉,就是晗儿还小,不然天枢王等几年?”
  幸而慕容离来寻慕容晗,顺带着把执明也引走了。不然仲堃仪定要来个暗害天权王顺便嫁祸给天璇,成为搅乱天下的第二人。
  孟章没注意到仲堃仪脸色有多难堪,只是不大赞同执明的想法——“天璇王册立王君,是因为王族中尚有后嗣,天权王没什么兄弟,以后王位传给谁?本王没有亲族,更不可能考虑册立王君了,就算远亲中有合适的人选,本王也不放心。”
  不等仲堃仪说话,他又困惑道:“瑶光禁军统领是何人?慕容离随行之人中貌似没有武将啊!”
  仲堃仪暗中咬牙,想着能有什么办法推倒昱照山,然后踏平天权,教教天权王怎么才能管住自己的嘴!
 
 
第17章 盛典(上)
  八月初七,云淡风轻,是个好日子,宜婚嫁,宜祭祀,宜出游,宜访友。
  天璇王册立王君的盛典于王城正门外的司礼台上举行。司礼台向来是王族庆典上敬香祈福之地,大多时候都由王上亲临,也是天璇百姓瞻仰王上的机会,虽然有禁军将王族及礼宾与平民百姓隔开十多丈,看得并不多真切,可抢头排也要拼尽了全力才行的。毕竟王上年少英姿,尊贵无比,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更何况还有即将成为王君的公孙副相。
  慕容晗一大早就被唤起来,更衣洗漱,穿戴繁复隆重,困得东倒西歪,来到观礼台坐下了,瞥见不远处绵延的人海,打起精神来,小腰板挺得很直,极力表现出一国储君应有的气势,对隔了一个座位的仲堃仪投来的讥诮表示了无视。
  慕容离给他理了理头发,悄悄在他耳边微笑道:“晗儿做得好,不久之后你的即位大典上,也要这般威严。”
  仲堃仪耳尖,听了这话不由得嗤笑。
  “仲副相老是笑我。”小孩儿偷偷告状,满脸的不高兴。
  “他是嫉妒你可以做一国之君。”慕容离不冷不淡地说。
  仲堃仪觉得这辈子的好脾气都要用完了。该死的慕容离,这种话也敢拿来离间我与王上!是不是过分了点儿啊!
  咬牙切齿时,孟章转过头,向他笑了下,暗中拿手拍了拍仲堃仪手腕,轻声道:“何必与他计较?他是天权王的准王君,咱们暂时不能与天权为敌,姑且忍耐他一时。”
  仲堃仪心中了然,朝慕容离拱手一礼:“也要恭喜慕容公子了。”
  还是王上聪明,一句话就把天权王说得坐立不安,又是扯胳膊又是拉手,惹得慕容离在大庭广众之下羞恼无比却不能发作,痛快!
  陵光王驾先行一步来到司礼台,他下了马车,顿时引发阵阵惊叹。金冠紫袍,玉面红唇,耀眼夺目,世间难寻。天璇人人都是王上年轻,却不曾想他俊美如谪仙,竟是个风流倜傥的青年。
  “真好看。”慕容晗喃喃赞叹。
  慕容离觉得好笑:“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执明凑过来一点:“还是阿离最好看。”
  孟章瞥了他们三人一眼,笑着摇头:“一国之君贵在气势,好看有什么用?”
  仲堃仪想起了满脸大胡子的遖宿王毓埥,第一次没有打心眼里赞同自家王上——气势再足,不够赏心悦目也是不成的。幸好王上气势足够,容颜也足够。
  陵光站在司礼台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礼官稳步上了司礼台,跪拜了王上,奉上一副卷轴。陵光接过去,打开,松了口气。所谓告天下书,一来表明勤政爱民,二来解释册立王君始末,三来致谢观礼宾客,本以为要念上老半天,好在卷轴上的笔迹十分熟悉,正是公孙钤执笔。公孙钤写得简短凝练,言辞恳切,陵光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自然感动万分,语气之间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深情。
  百姓们听了,由衷地为天璇王高兴,宾客们听了,添增几分艳羡。
  “……嘉礼即成,鸾凤和鸣。惟愿天璇,永享太平。”
  城门上敲响大鼓,声声间隔少许,庄重震耳,令人心神颤动。少时,六驾车辕自城门出,缓缓驶向司礼台,到了跟前,王宫近侍掀开了马车车帘,公孙钤换了一身浅紫的宽袖长袍,与陵光所穿衣衫款式相近,不过他头上所配是白玉冠,耳边垂了两条丝绦,与往常打扮不大相同,多了几分贵胄之气。
  陵光乍见公孙钤抬头,四目相对,莫名有些慌神,偏偏转不开视线。
  他自己也觉得此时脸红不太好,可就是忍不住。
  公孙钤的目光太深情,望过来时眼中只有他一人,陵光满心欢喜雀跃,又骄傲自得。
  这般光彩过目的人,从此只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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