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宴庭情绪很淡,他脸上甚至连生气都没显出,平平静静收了视线,辛宴庭直接无视了她。
辛色微盯了他半天:“……”
给这小子学会了。
他的漠视,反而让她气的更加牙痒痒。
那种看他急着跳脚的爽感愉悦没有如期得到回馈,她反而有点不适应。
好吧,这小子进化了。
辛色微伸开手,随意摊了摊,说话声线正常起来:“真没想到,有一天也能看到你情绪稳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一直那样,长不大,像个孩子鬼。”
辛宴庭撇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词听着挺怪。”
辛色微捋平身后的长裙,在他身边坐下了,声音从高到近,话落在辛宴庭耳边:“老头说的,你别不承认,他一向觉得你幼稚,尽管你都三十好几了,他还在替你操心,在他心里,你就没有长大的时候。”
辛宴庭静了静:“是吗。”
辛色微也静了下来。
辛宴庭缓声道:“兴许他说得对,在人际交往这块,我一塌糊涂。”
辛色微眉毛翻动,半晌:“……”
窗外轰得一声,新一轮烟花又绽了起来,光亮摇曳着撒下光辉,晦明晦暗,辛色微默了半天,话语反而在闹声里显得更加宁静:“我想,我今晚不是来找你谈心的。”
“嗯,我也没有要跟你谈的想法。”
辛色微又默住了:“ok,我承认,你人际交往这块,确实一塌糊涂。”
辛宴庭不理她。
辛色微抿了抿唇,侧目朝辛宴庭看去,这人的侧面棱线流畅,鼻梁高耸立体,俊得出奇,比她在拉斯维拉斯见过的名模还要硬朗匀称。
她难得缓了缓声:“没人教的孩子是这样,什么也不懂,没眼力见不说,还自以为是的出尘,我真满好奇,像秦巷这么敞亮会来事的,怎么会看得上你?想必追人的过程很辛苦吧。”
她好心,没把后面更损的话说出来,当然不是为了顾忌他那点薄面。
熟料,辛宴庭接了她接二连三的嘲讽,面上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安安静静的,道:“他没看上我。”
辛色微轻挑眼尾。
他下句紧随而来:“他只是觉得我长得好,他颜控,喜欢我这张脸。”
空气静了。
辛色微眉眼抽动:“……”
阿这。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细——”
“你不明白,他之前说喜欢我的时候有多喜欢。”辛宴庭把话止住了,他陷入了回忆,神色变得飘忽,像沉浸在旧时光的喜悦中,回到那时刻甜蜜的氛围里,可慢慢,他又将自己抽离回忆,面色暗淡,脸上既不是痛苦,也不是不能忍受,就是很平淡。
平淡到,让辛色微以为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得了的事实,且逼着自己必须接受。
这样子就好像——
当初老妈去世时,家里佣人在整理她的遗物,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看着老爹第一时间只是忙着和律师沟通。
辛色微眼神飘了一下,语气变淡:“听起来好像秦巷还挺渣的,所以他只是玩玩?”
辛宴庭瞳孔扩大,眉头展现不悦:“辛总,未知事情全貌,不要轻易给人下定论,这话你不觉得耳熟?这么说秦巷,我建议你重新回去修修你的法学,当初学法拿的是个水硕吧。”
都扯上法学了。
“……这好像是事实吧,你不觉得秦巷渣?”她的刺激总算起了反馈,这人回怼他,换来的是她从身体反应上应激出的语言系统攻击。
难以自控。
好家伙,辛宴庭没声了,表情竟然变得痛苦,看上去像在嘴硬:“他不渣,他没错,他只是不爱我了。”
辛色微跪倒。
合着他嚣张不可一世的老弟原来是个冤种。
辛宴庭开始自说自话,丝毫已经注意不到,在他身边的这人,是她辛色微。
“这很正常,理论上来说,爱情是受社会因素影响的生理、心理和主观情感结合的复杂现象,爱情萌生的开始无非是肾上腺激素飙升,退去激情之后,双方归于平静,客观看待爱和不爱是一种理性的表现,你这么滥交,应该明白,爱这种事绝对自由,不可能是束缚两个人的枷锁。”
辛色微压了两下眉眼,找回声音:“还是别说话了吧,我真怕我再说他两句,你要哭了。”
辛宴庭转着中指,那里有一道痕迹很深的戒痕,他只是转着手指,摸不到实物,习惯性由着他转的银戒此刻不在指头上,他却还做着一样的动作。
像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
辛色微注意到他的动作,自然也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消失了。
行吧,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她就再陪他聊个两分钟吧。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还能有谁,秦巷。”
“秦巷啊,”呢喃一样唤出他的名字,辛宴庭把整个肩膀放松,整面靠在椅背上,高高仰起头,竟然和辛色微推心置腹起来,“他特爱笑,有事笑,没事笑,从没见过这么爱笑的人,说话笑,生气也笑,就没见他急眼过。”
要不是见识到秦巷的厉害,辛色微差点以为他在说机器人。
可事实——“还真是,他跟个弥勒佛一样,笑起来没心没肺的,跟个小太阳似的,看的人心里还怪暖。”
辛宴庭睇了她一眼,眼里又闪出不高兴了。
辛色微摆正姿态:“行,只有你能说,你继续。”
继续还有什么。
辛宴庭想不到了,他抖着睫毛影子,呼吸很慢:“他这么爱笑,我却把他弄丢了,你觉得我以后还能遇到像他这么好的人吗,又温柔又体贴……还是我不够好,没法叫他一直喜欢,你说我要不要去整容——”
“打住,”辛色微忍无可忍,这两分钟她多余白聊,“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辛色微站起了身,语气不耐。
辛宴庭慢慢拢正身体,抬头看他,一脸无辜。
辛色微冷脸:“特像祥林嫂!蠢货,你爹还以为你多有本事,连好坏都分不清的冤种,我给你推荐两个海外心理咨询师,有时间飞过去看看,醒醒吧,你病得不轻!”
辛宴庭这会儿正常了。
长久以来,他没有一个宣泄口,和辛色微念叨两句,被她骂,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反而心里更平和。
点了点头,他应:“推给黎容,有时间我过去看。”
辛色微彻底哑声。
墙后头的烟花没了声,辛色微恢复了冷静,拍了拍臀裙,她又坐了下来,这回,声线柔和多了:“你手上那枚,老妈送你常年戴着没摘过的戒指呢?”
辛宴庭抬起手,左右翻了翻,戒痕在月光和灯光的融合下痕迹斑驳,有可能是他眼睛花了。
“摘了。”他平淡道。
“摘了?”辛色微面色奇怪。
“嗯。”
大概是分手后的某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坐到天黑,灯全暗了,坐到月亮升到了半空,也有可能是那夜里他第一次产生念头,打算放手,宣布国清鹊破产停牌。
这东西戴了几十年,银戒几度复修失光,终于在这晚被他摘下了。
因为秦巷说。
因为有天秦巷用整个手掌贴着,握住他的指关节,指尖按在他的银戒上,制止他的动作,跟他说:“别慌,用不着局促,以后我的事,都不用慌。”
他又失言了。
可他信了。
自从把戒指摘了后,他转动戒指的次数很少了,越来越少,少到他都快忘了,他原来还有这么个小习惯。
这就和不去想秦巷一样。
习惯什么的,早晚能改,时间问题。
等有一天他彻底不去转动自己的手,或许那天,他真的就把秦巷放下了。
可偏偏辛色微非要提他。
她不仅提他,还在听完他说话,又陪他静静坐了十分钟后,终于拗不过自己,表情不太痛快道:“我真是多余管你的事,今晚你一番话,让我对秦巷颠覆了印象,可该说不说,渣男就要贱人配,弟弟,小辛总,我订婚那天,秦巷来过。”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和我聊了什么?”
辛宴庭把嘴巴抿紧,表情放松不下来:“你可以不说。”
“我权当做个好人,秦巷说,他后悔了,他说后悔分手。”
仿似被什么震了一下,辛宴庭失焦的眼神找回重心,人如回光返照,面色几番多变,唇色又似惨白,声线抖得厉害:“你说……什么?”
第44章 分手后再见面
秦巷在忙里偷闲的功夫中,时不时回余知善两条消息。
余知善微信上说这礼拜她回国,希望秦巷去接她。
秦巷看到消息已经是凌晨2点,刚下实验室,换了衣服从柜子里拿手机,划拉了一圈聊天消息,退出又点开朋友圈,没看到想看的,退回来在一圈未回消息中点开了知善的对话框。
随便回了两句:【忙,没时间】
【晚上请你吃饭】
余知善秒回一条语音。
秦巷点开,听见她尖着嗓子冷飕飕说话:“忙?忙什么?”
下一秒,又一条语音进:“不会是忙着谈恋爱吧,秦巷先生,我有必要告诉你,走出感情最好的方式绝对不是开启一段新感情,为了陪你走出这段糟糕的感情,我花了多少时间陪你,你现在跟我说忙?好啊,下回有事别找我噜。”
秦巷笑着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回她。
回去路上,秦巷打开手机,一圈消息回完,果不其然看到余知善又进了五条语音,一条比一条长。
秦巷一条没点,回了个囧的表情包,后面没再回。
晚上睡觉前,秦巷把手机放在一边,倒是一条条听完了,挑了挑眉,没听出来这姑娘回来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掀开被子入睡。
他最近忙的日夜颠倒,每天睡不够三小时,饶是这样也是经历充沛,余知善说回国,秦巷没有时间见她,这趟她回来就没碰上面,余知善悻悻飞回芬兰。
8月的某天,秦巷的期刊发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学术界对他的论文做了研究,业界对他提出的研究思路和数据进行了小范围圈内传播讨论,甚至欧美几所大学和实验室相继向秦巷发了邀请函,协邀院里合作进行交流。
这并不是秦巷发期刊的主要目的,一应学术交流秦巷全都委派给了贺彦名,贺彦名作为院里代表,这段时间倒是没少跑,外加上上个综艺播出,他如今的知名度反而比秦巷响。
院里最近考虑给秦巷评职称,股东会成员这段时间没少和秦巷沟通。
王德封天天捏着下巴,盯着秦巷一举一动,眼睁睁看着他大张旗鼓地干,搞了研究,发了期刊,进出股东会,又接到评职称通知,上蹿下跳的,论是没听出来半点风声他要跳槽。
这小子不知道葫芦里藏了什么药,藏的蛮深。
众人对秦巷的思量和关注一茬接一茬,连贺彦名也摸不准他师傅究竟打什么算盘,他也顾不上这些,这周又被遣派出了国。
倒是王德封,却发现了点异样,他是眼瞅着这小子从跟打了鸡血似的狂飙状态渐渐变得偃旗息鼓,到今天,他瞧出这人还有点萎靡不振,像霜打的茄子,开完周会,连领导层都瞧出问题来,暗示秦巷要是有事就回去休息几天。
秦巷两只浑浊不清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面色不太好,摇了摇头,拒了领导提议,领了任务回办公楼。
昨晚一晚上没睡。
不光昨晚。
是这一个礼拜。
吃饭,洗澡,上厕所,都盯着手机屏幕,要是视线能放光,那恐怕他的手机都被扎出十个八个洞,机毁人也毁。
事与愿违,手机屏幕相安无事,他发出去的邮件没有一点回应,安安静静,没有声息,和他投出去的那堆文件一样,如同投进了邮件垃圾箱。
秦巷状态不太对,前阵子埋了命地干,人憔悴的很,这几天连着请假,也还是食不下咽,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中兴路上那家咖啡馆,点一杯咖啡,坐着发呆,放空。
他这种状态持续到余知善回国。
余知善给秦巷打电话,十次有九次他不接,这晚两人吃完饭,余知善受不了秦巷闷不做声的样,心里比他还堵得厉害,忍了又忍,问:“要不你和我聊聊她吧。”
秦巷死气沉沉:“谁?”
大小姐憋着火气,情绪压了又压:“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婊……表里不如一的小可爱,这些天我一直憋着没问,也没有听你提过她,她是什么样的人,性格怎么样?”
两句话将秦巷带入沉思。
他表情渐渐变得痛苦。
余知善最受不了他这样,她如沐春风,从来都侃侃而谈的秦总变成了这样,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出来,这叫她怎么能放过那个小婊砸。
她恨不得将这个夺走秦巷第一次恋爱体验的臭婊砸手撕了!
这人要是站在她面前……余知善咬着后槽牙。
“行行行,让我猜猜,首先,她颜值肯定很过关对不对。”余知善尽量语气和善。
“嗯……”秦巷脑海中很快勾勒出一张画像,想着想着,嘴角都弯了,原本毫无生气的面色忽然有了一丝羞赧,连话也说得不好意思,“还满过关的——”
有什么用,还不是分了。
秦巷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
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
秦巷一瞬恢复了死人脸,余知善快晕了,耐着性子,压着语气:“我想也是,要是不过关肯定入不了你的眼,有照片吗,我想看看……好好好,不看,那你跟我说说她呗,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啊,是不是很温柔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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