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光不跟他说话了。
小狗长得很快,大概又过了七八天,就已经可以满地乱窜了,预感着是要捣乱。
但是年假过完,开春的市场蠢蠢欲动,裴景山已经被迫开始处理公司的事情,就算陈思再怎么努力不打扰老板谈情说爱,也不得不每天十几个电话了。
裴景山也没空跟狗生气,只好把它关在自己房间外面,言和光跟它玩。
开春天气回暖了一点,村子也热闹起来。
这段时间下来,言和光难免对裴景山有一点改观。
他本来觉得,裴总这种天子骄子,肯定忍受不了村里的环境,没几天就肯定要回家去。
但现在一个来月住下来,裴景山居然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出入菜市场,还能跟隔壁家散养的鸡斗智斗勇了,实在进步良多。
言和光简直对他刮目相看了。
而宁星澜一直都没有回来。
言和光听说,他那朋友车祸并不严重,但进医院之后,直接查出了癌症,而且是恶性的,非常难治疗。
朋友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化疗每年要花几十上百万,虽然他父母愿意卖房子,宁星澜也愿意借钱给他,但他却没选择治疗。
这个病化疗活下来的机率也很低,而且很受罪,机会也非常渺茫,所以他选择旅游去了。
他朋友不多,宁星澜最后陪他一起去的。
言和光听完这个,就很感慨。
他看了一眼裴景山紧闭的房门。
如果不是裴景山坚决不听他的任何要求,非常有魄力地请来那些医生,刚好他又非常有钱,估计自己很难活下来。
恰巧这个时候,裴景山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言和光,说:“干什么呢?”
言和光说:“没干什么。我只是在考虑,回去上学的事情。”
宁星澜前几天跟他提了,现在寒假快结束,学校马上要开学。
“去呗。”裴景山不理解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言和光只好老实道:“我情况比较特殊,不知道学籍还有没有保留着,学校不一定要我,星澜说等他去问问。”
宁星澜觉得事情应该有得聊——只要把言和光的病例拿出来,学校那边应该会谅解。
裴景山看了他一眼,明显不高兴了,下楼去做饭。小狗跟在他脚边,被他不讲情面地用脚扒开。
言和光莫名其妙,没理解到他生气的点。
过了一会儿,裴景山说:“哦,你找他不找我?是觉得事情我办不下来?”
言和光:“……啊?”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宁星澜主动去联系,也是因为他之前的休学就是宁星澜经手的,各个导员院长他都认识。
朋友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裴景山说:“我给你弄!”
顿了顿,继续强调:“让宁星澜别费劲了,这事儿没我,他绝对办不下来。”
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宁星澜要是去的话,他肯定要从中作梗。
言和光默默心想道:又犯病了。
但是为了不让他越来越来劲,言和光很明智地不跟他对着干,“哦”了一声。
当天晚上,小卖部的大妈来找他们去村里的活动。类似于联欢晚会的节目。
这是老传统了,有他们自己特殊的日子,内容上呢,就是村里的人自己出些活动,唱歌跳舞演小品讲笑话,一股子村镇风。
裴景山原本就是体验上万门票的歌剧的那种人,想也没想就要拒绝——而且他还看这个大妈不爽(这是主要原因)
言和光却坏心地劝他:“看看去呗。”
看完了,裴总就该知道,有些圈子,融不进去就别硬融。
裴总看他感兴趣,也只能答应。
他一出席,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男女老少全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裴总没有为了这种场合打扮的兴趣,但奈何天生的衣服架子,披着麻袋都好看,立刻就被发现和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他上一次怯场,还是没成年的时候,如今顶着这些目光,居然生出了一种“还是快点走吧”的想法。
但村民们对他好奇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几百万的豪车,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这么好看的alpha。
言和光仍由他被盯了一会儿,才把裴总拽到了座位上。
裴总很生气。
言和光为了哄他,就说:“我小的时候,还在上面表演过节目呢。”
舞台是临时搭起来的,今晚过了就会拆掉,而且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上了年头的东西,估计用了好几十年了。
人一走上去,木板子就“咯吱咯吱”地响,旁边的气氛红布一飘,跟闹鬼一样。
现在的节目是一群大妈跳舞串烧,就是平时广场舞的曲目,为了显得专业,还专门买了统一的裙子,紫红色,手里拿着功夫扇,绿色的彩绸飘啊飘。
裴景山觉得实在辣眼睛,只好去看言和光的脸:“你当时表演的什么?”
言和光说:“唱歌。”
裴景山还不知知道他会唱歌,问:“你还会这个?唱的什么?唱来听听。”
言和光说:“少先队队歌。”
他跟宁星澜一起的,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裴景山还想问什么,就被身边的老头用手肘戳了一下,说:“你别吵,你不看,别人还要看呢。”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舞台上的大妈,估计这个“别人”指的就是他自己了。
因为是临时的舞台,台下的也不是椅子,全是那种农村里摆酒席的时候用的塑料凳子,连个靠背都没有。
而且因为人有点多,为了舞台效果好,凳子摆的很密集,裴景山右边是言和光,左边就是那老大爷。
裴景山很震惊。这老头居然敢戳他?!
知不知道他身价多少?!
知不知道他平时出席活动,不是VVVVIP座位都不带坐的?!
大概是裴总的表情过于震惊了,言和光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被当场抓包。
“你笑什么?”裴景山压着声音问他。
估计是害怕那沉浸于舞蹈之中的老大爷又戳他。
言和光无辜地摇摇头。
裴景山直接掐着他的脸,把他的脸捏得微微变形,他一瞬间想到——居然胖了点。
比起之间生病的时候,胖了一点,看来是这段时间养得还行。
言和光被迫嘟着嘴,怕被人看见,就拿手去掰他的手:“松开,松开。”
裴景山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手欠了,四下一张望,见大家都拜倒在了大妈们的石榴裙下,无暇他顾,便快速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言和光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偷亲,顿时慌张了,忙躲开,但再一回神,裴景山就假装没事人似的转回去了。
好像裴总也忽然对那舞蹈赞赏有加似的。
后面的是几个语言类节目,全是从网络上抄下来的热梗,只好在现在老人们也刷刷短视频,冷场得不那么明显,没那么尴尬。
听完之后,裴总觉得自己的耳朵遭到了侵犯,本来就冷峻的面容变得更加不好接近。
本来还有好奇的大妈想跟着打听打听,搭两句话,全都被裴总用一双眼睛给瞪走了。
“下次不来了。”言和光哄他。
裴景山好半晌,才屈尊降贵地点点头。
之前那什么鸡屎啊、鸭粪啊、水坑啊、菜市场啊,对裴总全都是物理上的伤害。
今晚不一样,今晚那全是对裴总精神上的暴击。
一些中年人留下来拆舞台,其他人没事做,就全都回家去了。
乡间的小路上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言和光看裴景山那表情,就忍不住取笑他:“你看吧,你非要来。”
裴景山表示质疑:“是你要来的。”
言和光略作惊讶状,道:“啊?是吗?”
裴景山看他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恨不得当场抱着亲个够,但奈何周围全都是相亲邻里,目光还基本集中在了他们俩身上。
言和光害怕他偷袭,往旁边躲了一点。
这才相安无事地回了家。
言和光把小院子的灯打开,就开始找狗。
毕竟是个活物,心里有点记挂。
裴景山本来还想废话,但就很嫌弃自己身上的“人味”——大概就是烟味、酒味、汗味、劣质香水等等的集合。
他冷着脸,把衣服脱下来丢掉,洗澡去了。
言和光叫了半天,小狗都没出来,他只好上楼去看,忽然就见小狗从裴景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而且还摇着尾巴,一脸欢快。
言和光把它抱起来,逗它玩,准备下楼给它弄点狗粮,忽然就看见,裴景山的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推门去看,就见裴景山的电脑已经躺在地上香消玉殒了,而更恐怖的是,他房间的床上,还有某种不明物质……
言和光被它惊得目瞪口呆。
裴景山一定会杀了它的!
言和光慌忙放下狗,就要掩盖犯罪现场,但已经来不及了。
裴总洗澡出来,穿着睡袍往楼上走。
“你在干什么?”
言和光坚定地站在裴景山房间门口,一点不让:“我、我在……等你。”
裴景山“嗯?”了一声,总觉得言和光不怀好意。
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裴总没有坚持刨根问底,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
言和光被他很暧昧地搂了一下,两人靠得很近,跟他们以前无数次那样一样。
偏偏裴景山此时又没有好好穿衣服,胸前的皮肤就裸露在外面,靠近了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蒸腾的水汽。
有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就闪进了言和光的脑子里,搞得他脸瞬间就红了,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裴景山忽然意识到,可能自己的肉体对言和光也有一定程度的吸引力。
毕竟他们的身体真的很契合。
言和光红着脸,刚想说什么,那小狗忽然就开始大叫,还尝试着咬裴景山垂下来的浴袍腰带,可惜破坏力实在太低,浴袍纹丝不动。
小狗哼哼唧唧的,被裴景山用脚扒到一边去,还要锲而不舍地继续咬,其衷心可见一斑。
“给他脸了?”裴景山很惊奇。
言和光已然从害羞的情绪里出来了,推开裴景山,就打算下楼去——还不忘把小狗给带走了。
裴景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进屋一看,立刻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身后虽然是沉默的,但言和光默默加快了逃离现场的速度。
良久,楼上才传来一声:“言和光!”
小狗“嗷呜”一声就埋进了言和光的怀里,言和光尝试带着它暂避锋芒。
还没来得及出门,裴景山就已经杀下楼来,气势汹汹地问罪。
“我关门了,它怎么进的房间?!”
“它怎么敢的?啊?!”
“……你别抱着它了!!!”
言和光闻言立刻把小狗放在身边的沙发上,一人一狗垂着脑袋,乖巧听训。
裴景山简直要崩溃了。
言和光弱弱道:“它也不是故意的……”
裴景山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所以它现在还活着。”
言和光和小狗同时顺毛了,不敢说话。
裴景山慢慢从盛怒之中冷静了下来,拿出手机劈里啪啦地摁了一通,表情才终于好看一点。
言和光偷偷看他一眼。
裴景山冷静地说:“会有人来打扫。”
又是钞能力。言和光乖巧点头。并不敢在这个时间上忤逆裴景山。
裴景山沉静地看着他,看了良久,忽然说:“所以……”
言和光:“啊?”
裴景山说:“今晚怎么办?”
言和光想了想:“不如……你去市里住酒店?”
裴景山:“……”
裴景山:“我跟你住。”
言和光闻言,似乎有些犹豫。
但裴景山用严厉的目光看了小狗一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言和光立刻把小狗护在身后,表示:“好、好的。”
裴景山终于满意了一点。
第51章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裴景山忽然说。
言和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闻言抬头:“啊?什么最后一天?”
“我们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一看日期,原来寒假已经接近尾声了。
言和光不理解:“那又怎么样?”
裴景山双手环胸,垂眸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裴景山的压迫力是很足的,目光似乎有些懒散,眉毛一挑,就有攻击性。
恍然间让言和光回到了一年前。
两个时期的裴景山,简直迥异到判若两人。
不过只一瞬间,那带着掠夺性的目光就被裴景山收了起来。
好像一只野兽忽然放弃了捕猎,獠牙被收起来,懒洋洋的,一副要准备休息的样子。
“不怎么样。”裴景山说。
但显然语气不好,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你最好接着问我。
言和光把手机收起来,顺从地认真问道:“你想做什么?”
裴景山没好气地说:“做你。”
言和光就开始生气。
两人之间的形式地位瞬间逆转,裴景山哄了他半天才哄好,然后就发觉自己回不去之前的气势了,只好作罢。
他一副有些沮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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