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予往旁边一捞,拿起杯子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家里的酒都喝完了,他没买新的,天气太冷,不想出门。
电影进度条过了一半,林时予按了暂停,穿着毛拖鞋往外走。蛋黄见他要走,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我去上厕所,你别跟着。”
蛋黄不听,一直缀在他身后,林时予进了卫生间,它就趴在门前等。
林时予擦干净手出来,弯腰想抱蛋黄。阳台上突然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蛋黄听到声响警觉地扭头,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下一刻突然朝着阳台的方向狂奔。
林时予追了上去。
陆以瑾刚好推开落地窗进来,猝不及防和他撞上。
林时予楞了楞。
蛋黄看见陆以瑾,又暴躁起来,伸出爪子挠他,陆以瑾没躲,脖子上挨了一爪子。
林时予回过神,下意识想去看他的伤口,手刚抬起又马上放下,转头低声斥责蛋黄,把它抱到了角落里的猫爬架上。
陆以瑾望着林时予的背影,喊了声“哥哥”。
林时予摸猫的动作慢了一下,转身朝他走过去。
他们很久没见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无比陌生。
“你怎么进来的?”林时予在离陆以瑾一米远的地方站定,问道。
风裹夹着雪粒从阳台吹进来,带来彻骨的冷。他脚上素色的毛拖鞋没包口,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穿的睡衣也很薄,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削瘦清冷。
陆以瑾关上落地窗,走到林时予面前,看着他撒娇。
“哥哥,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后面问了何欢学长,他告诉我的。我到了之后,见这边有灯,就翻墙进来了。”
又看了一眼林时予,眼里满是真诚:“明天是大年初一,我想和你一起守岁。”
好像两人之间从没发生过不愉快,陆以瑾一如既往地依赖他。
那天腰上撞出来的青紫早就消散了,也不疼了,只在脚心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的疤痕,林时予还记得陆以瑾那个眼神,犹如浸了寒冰。
他以前存了私心,一直纵容陆以瑾的接近,但现在不可以了,因为陆以瑾有了喜欢的人。
林时予垂下眼眸,轻声说:“你回家吧,这个时间应该和家里人待在一起。”
“可是没人管我,”陆以瑾往他那边靠了一点,表情委屈又无奈,“我爸要陪他女朋友。”
“我现在有点累,”林时予抬头看着陆以瑾,话说得很慢,“可能也没办法管你。”
陆以瑾问:“哥哥是生病了吗?”
“没有生病,就是觉得累。”林时予的脚腕露在外面,覆上了一层寒意,又往上游走,让他整个人都冷了起来。
陆以瑾没再说话。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将他们的身影拓下来,好似一幅静谧疏离的人像画。
过了许久,林时予挪了下脚,对陆以瑾开口。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把雕塑碎片和尽量准确的设计图纸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它修好。”
“也许不能恢复到一模一样,但总算是个念想。”他再次和陆以瑾道了歉。
陆以瑾依旧沉默,眼里的情绪浓到化不开,抬脚逼近他。
林时予往后退了一步。
蛋黄正在猫爬架上玩得开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危险,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又想要抓陆以瑾。
林时予连忙挡住,蛋黄的爪子来不及收回来,在他的手背挠出了几条血线。他的皮肤很白,把沁出来的血珠映得更加艳丽。
陆以瑾伸手想碰他。
林时予立刻把手藏到身后,又往后退了退,说:“现在太晚了,你回家吧。”
陆以瑾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时予,好像被他的躲避伤到了,表情瞬间变得脆弱颓靡。
“你讨厌我了。”
“不是讨厌你,是我的问题,”林时予没有心软,很认真地说,“我不需要别人关心。”
因为迟早都会收回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陆以瑾站了很久,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大理石上林时予的倒影。
直到眼睛泛酸,他抬起头,在置物柜上放了个桃子布丁,没说话,用围巾遮住下巴,转向阳台,打算原路返回。
林时予还是心软了,叫住他:“等一下。”
陆以瑾顿时停住脚步。
林时予进了房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包,这是桂姨给的,桂姨前几天打扫完卫生,说要回老家过年,临走前给他包了个红包放在枕头下。
林时予将里面的钱拿出来,放了一沓新的进去,觉得太少,又加了点进去,直到红包鼓得封不住口。
林时予想,今天陆以瑾情绪不好,可能是和他爸吵架了,说不定拿不到红包,但每个小朋友在过年的时候都能得到,他希望陆以瑾也能有。
陆以瑾靠在墙上,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林时予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又长大一岁了,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陆以瑾攥紧了那个红包,凝视林时予的脸,似乎迷惘到了极点,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林时予顿了顿,平淡地回答:“没为什么,想给就给了。”
林时予换了鞋,手里抱着蛋黄,送陆以瑾出了大门。
“你路上小心点,我回去了。”林时予说。
皎白的雪落到林时予睫毛上,正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今晚没有月亮,路灯清清冷冷地落在他身上,显得那样干净渺远。
陆以瑾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难过又委屈地说:“哥哥,我真的好想和你守岁。”
“好了,你该回家了。”林时予不接他的话,抱着蛋黄往回走。
红包一直紧紧地攥在手里,陆以瑾背贴着外墙,仰头看天,听到林时予渐行渐远的声音。
“你脾气怎么这么坏,一点都不乖,以后不可以挠人了。”
是训斥的语气,却并不凶,甚至还能听出点温柔,
和刚刚给红包的时候,是一色的温柔。
可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了吧,连过年都没人管,就带着一只蠢猫。
第19章 林时予想和他一刀两断
高三寒假只放了十五天,林时予在大年初八那天回了学校,陆以瑾没那么快开学,又不想待在家,提前去了翰林世家住。
这天中午,林时予敲开了陆以瑾的门,站在门口没进去,把修复好的白瓷雕塑还给陆以瑾,还送了他一块精致昂贵的表。
碎片和图纸是陆以瑾在大年初二那天给林时予的,不到半个月,就恢复了原样,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眼前。
两人相隔着一道门。
陆以瑾手扶着门框,看着林时予说:“哥哥,你不进来吗?”
林时予摇了下头,往前走了点,让他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
陆以瑾视线落在表盒上,先把白瓷雕塑拿进去放好,又折回来,软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林时予很简洁地回了句:“一块手表。”
“是送给我的礼物吗?”陆以瑾眼神亮起来,看起来很期待。
“算是吧,”林时予把盒子顺手放到玄关柜台上,没和陆以瑾多说,“我先走了。”
那时候陆以瑾还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直到后来才发现,那块表压根不是礼物,是还那些零食的情。
林时予每天都早出晚归,陆以瑾很少碰到他,给他发消息,也经常不回。
等到陆以瑾也开学了,林时予往返学校的时间总是会他错开,并且不再让陆以瑾上楼一起写作业,连找借口都不会,就很直白地说,让他不要来了,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也是擦肩而过。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认识的时候,陌生又疏离。
林时予大概是想和他一刀两断。
天气已经回暖了,凛冽的寒风在春日里变得柔和起来,夜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陆以瑾赤脚坐在地毯上,捏着表链看了一个钟。
房间没开灯,从窗帘缝里漏出一截亮白的光,照不全陆以瑾的脸,只覆盖了小半脸颊和耳朵。脖子开始酸疼,他仰了下头,余光瞥见地毯上一抹很淡的褐色印记。
颜色淡到几乎看不见,但外面的光直直照在上面,地毯是乳白色,又有黑暗作为对比,就明显起来。
陆以瑾怔住,伸手捻了捻那块松软的羊毛,像是干涸的血迹,脑海中猛地浮现出林时予被他推开的瞬间,撞上床脚后下意识皱起的眉,还有林时予之后给他的那块碎片。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串联起来。
陆以瑾把手放在眼底,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时瓷片散了一地,他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林时予赤着脚,完全没有防备,不仅撞伤了,脚下可能踩到了碎瓷片。
这个印迹,是他留下来的。
陆以瑾眨了下眼睛,曲起了手指,表链硌得手心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嵌进去,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良久,响起一道很轻的开门声。
何欢抱着蛋黄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只脚踩着茶几,见林时予眼神扫过来,又悻悻地收回去。
他最近谈恋爱谈得太野,被他爸赶出了家门,不想去酒店,就来林时予这蹭住了几天,隐隐感觉到了林时予对他越来越深的嫌弃。
何欢怕被说,赶紧起了个话题。
“除夕那天,陆以瑾找我了,问我要你的地址,说想和你一起过年,你俩咋样了?”
林时予翻了页书,没理他。
何欢见他不说话,思考了半天,冷不丁地提高音量:“说起来这段时间都没看到陆以瑾,什么情况啊?你表白失败了?”
林时予用笔圈了下文章段落,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何欢。
“不是吧?要说他对你没想法,打死我都不信。”何欢猛地坐起来,震惊地说。
蛋黄被他颠了一下,吓得叫了好几声。
林时予语气平淡无波,陈述:“没有表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以后别问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就不要去奢求什么了。
何欢沉默了半天,想忍住不问,最后还是没扛过内心的求知欲。
“你们吵架了?”
薅了把蛋黄的毛,继续问:“吵什么了?怎么吵的?”
林时予默不作声地盖上书,打算进书房。
刚起身,听到有人敲门。
何欢见林时予正好起来了,朝他喊:“应该是我点的外卖,帮我拿一下呗。”
林时予开了门。
陆以瑾站在林时予面前,脸上是他惯用的撒娇表情。
“怎么了?”林时予问。
陆以瑾的话带着亲昵的抱怨:“我每天都给你发消息,你从来都不回。”
林时予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我没看见,快要高考了,现在我不用手机。”
陆以瑾沉默了一下,仿佛感受不到林时予的冷漠,伸手拉他的袖子:“哥哥,那天你受伤了吗?我推你的那次。”
林时予扯开陆以瑾的手,和他拉开距离:“你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好像才想起来,补充了一句:“没受伤。”
陆以瑾知道林时予在说谎。
明明长着那样一张脸,随便撒个娇,就能让人心软,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偏偏那么嘴硬。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凝滞,林时予手搭在门把手上,不想再站下去。
“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哥哥,我有一道题不会,能不能教教我?”陆以瑾很乖地望着林时予。
每次都用这个理由,林时予刻意冷下脸,手指敲了下铜制的把手,说:“我现在不太方便,你可以明天去学校问老师。”
何欢正在打游戏,骂人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清晰入耳。蛋黄窜出来,从门缝里冒出脑袋,耀武扬威地盯着陆以瑾,喵了几声。
“为什么何欢在,你就不方便让我进去?”陆以瑾委屈至极,眼睛瞬间湿了,样子可怜到不行,“你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林时予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不带情绪地说:“其实我不需要朋友,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就很好。”
停了几秒又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无趣,不讨人喜欢。”
“那何欢呢?”陆以瑾问。
“他例外。”
陆以瑾很快地闭了下眼,低下头,把眼里暴虐的情绪尽数遮掩住,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林时予,眸子里满是真诚:“哥哥,没人会不喜欢你。”
“以后别叫我哥哥了,不太合适,叫学长或者名字都行。”林时予冷淡地说。
陆以瑾往前走了点:“你在闹脾气。”
林时予半垂着眼睛不看他,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不会和别人闹脾气。”
因为从来都没人在意。
何欢游戏都打完一盘了,发现林时予还没回来,纳闷地从沙发上起来,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向门边。
不仅看到了林时予,还看到了陆以瑾,两个人跟柱子似的杵在那,跟闹矛盾的小情侣似的,一个不高兴,另一个不知道怎么哄。
何欢竖着耳朵仔细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怎么听起来要人哄的是林时予。陆以瑾确实在撒娇,但话里话外,都不是被动的一方。
何欢皱了下眉,转念一想,也许林时予就喜欢陆以瑾这样的。
他打算帮兄弟一把。
看了眼骑手的位置,何欢关掉手机,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门边,用手肘碰了下林时予,使了个眼色,又拍了拍陆以瑾的肩膀,笑着说:“好久没见了,我刚点了小龙虾,进来一起吃点。”
陆以瑾看向林时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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