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街道上那些商贩路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一旁藏好的白刃朝陈生冲了过去。
——这可还了得了!
女子叫过来的人都是有些功法的修士!这一个个目露凶光全都朝陈生冲过去,陈生可还能活?!
老夫人咬了咬牙,眼看情势越来越乱,害怕陈生会死在这里只得大喊一声:“来人!动手!”
话音落下,她攻向那个手拿利器的女子。
一旁街道上的人听到叫喊,瞬间脱掉外衣拿出刀都冲了上去。
这可还能好!
壮汉一见这阵势,心说多半他是保不住陈生了!也不知这陈生到底做了什么惹了这么多的事!
他气得跺了跺脚,不甘示弱地大喊一声:“来人!保护少君!”
话音落下,街上最后的商贩百姓冲了过来。
一时间,街上再也没有多余的闲人……
见此,陈生的表情彻底变得梦幻起来。
小小的城北瞬间变得格外拥挤。原本以为今日街上热闹,没想到是他被人看了热闹。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百姓。
但……少君是谁?
???
陈生眯起眼睛。
一旁的修士小声说了一句:“原来都是假的……”
“怪不得包子的肉馅是甜口的,我还以为是我太久不入世跟不上外间的改变……”
“你说你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你看看首座,去哪儿都是受人尊敬,你再看看你,砍你的这会儿就来了四拨人……”
陈生周围说什么的都有。但说归说闹归闹,玩笑归玩笑,该管还是要管的。
这群修士并未因周围多出许多刺客而慌乱,毕竟来千衫寺的这些人都是小有名气的修士,怎么可能打不过这些百姓散修。他们方才之所以不动手,是恐旁人说他们欺负凡人,这才一直都压着火气。如今见这群人先动手,他们也没了顾虑,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只见修士拿出各自的法器,人们紧握手中利器,两旁商户用力关上房门,一时间街道上五彩缤纷,水火攻势撞在一起,灵兽魂器在天上飞来飞去,惊得原本向他们跑来的那十多个暴民吓得往回跑去,正好与衙役撞到一起。
衙役本是在奉命追赶暴民,没成想一入北街便看见了神仙打仗的画面,当时一口血含在嘴里,只觉得近日的麻烦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
修士打得激烈的。
人群之中有人在喊:“保护少君!”
有人在喊:“少君是谁?”
有人在喊:“你们都让开!我看不到少君哪去了!”
有人在喊:“少君呐!少君掉在哪里了!”
有人在喊:“谁能把少君的画像给我看一眼,我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有人在喊:“包子铺的店家你给我站出来!有像你一样拿糖当盐来用的吗!”
有人在喊:“一盒水粉你要十两银子,你也开得了口!就算是假的你也走点心成吗!”
有人在喊:“都让让,我要让陈生看看我的英姿,我要让他知道他连我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有人在喊:“谁摔我唢呐!”
有人在喊:“我替大家算了一卦,这里风水不佳,而且今日不宜私斗,再这样下去恐有牢狱之灾啊!”
有人在喊:“艹,自己人,自己人别打自己人!”
有人在喊:“谁薅我头发!”
有人在问:“这位郎君,你身后背的是隋安沉香木吗?可以借我赏一下吗?”
陈生被推来推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这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就见一双白鞋出现在眼前,然后是熟悉的兰花香。
鞋子的主人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可以借我瞧瞧吗?”
陈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知这莫严是何时追了过来,陈生被他吓了一跳,他死死握住身后的画,厉声说:“不可以!”怕莫严胡搅蛮缠,陈生说完这句又补了一句:“手中这画画的是与娘子的秘戏图,不方便借给旁人观赏。”
听他这么说莫严蹲下来,满眼困惑地开口:“秘戏图是什么?”
陈生:“……”
陈生:“就是两个不穿衣服的小人。”
这话一出,衙役是忍无可忍:“够了!私斗伤人!败坏风气!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走!谁敢反抗便收走入城文书,让他们永不能入我们东洲!”
接着。
“哐哐哐”三声响起。
牢头看着人挤人的大狱,觉得他这牢房就是过年也没像现在这般热闹……
“今年是怎么了?”
他们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不知为何,在关了一个白衣郎君后他们是一步一个跟头,摔得是鼻青脸肿。
两人互相搀扶,艰难地经过暴徒、修士、老妇的牢房,等来到最拥挤的那个牢房时,他们瞧见有一人被压在最下方,正在艰难地挣扎,那样子比他们还要惨一些。
有被安慰到,他们对着这人笑了两声,而后又见一个衙役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城南又乱了!”
衙役一听是两眼发黑。
城南的事多,修士事也不少,县令不管,县丞不问,唯一负责城内安全的那个还未来走任,倒是将所有难事都推给了他们这些小人物。
他怎么想怎么生气,因此大声喊了一句:“新来的县尉到底在哪里!”
话音落下,只听牢底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
“县尉在这里——!”
第28章 道侣
望京县令怀安心急火燎地回到县衙,一边走一边训斥:“抓人就抓人,怎么还将县尉抓进了大牢!”
就算是想顺着太尉的意思给县尉一个下马威,也不能给得这么快啊!
现今这县尉还未正式走任,先被下属抓了起来关入大牢,成了应国第一个没上任就被下属抓走的人,这事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这壮班班头动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难不成他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功夫远胜自己?
想到这里怀县令脚步一顿,表情古怪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班头纯良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县令如此看自己。
怀县令问他:“你们为何抓县尉?”
班头回:“壮班巡逻的衙役说街上私斗,县尉就在其中。”
怀县令:“县尉当街私斗?”
牢头说:“那倒没有,县尉虽是长相凶恶,但好歹是个文人,怎会有当街私斗如此粗暴的行径。”
怀县令:“那你们为什么抓县尉?”
牢头说:“县尉当街传诵春情画作。”
怀县令:“……”在街上给人看秘戏图这理由还不如私斗。
果真,文人入狱,就是不同。
……
县衙牢内,右边修士,左边凡人。
凡人的牢房是人挤人,挤得脸都变了形;修士则各自开了一个光阵,中间隔了一人宽,笑看对面凡人苦闷。
狱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县尉从牢里拉了出来。这县尉被压在最下方,出来的时候狼狈得仿佛被人打了一顿,看得牢头格外心虚。
但心虚是心虚,疑心是疑心。因不能辨明他的话是真是假,牢头犯了难。
陈生出来时没想来县衙,所以身上没带任命,但他是望京贡生,自然是认识望京怀县令,所以他见牢头迟疑,让牢头派人去找县令过来证明自己。而后牢头看他神情认为他没说假话,连忙搬来一个干净的木椅,让他坐在过道中静等县令。
陈生小心坐下,对面就是莫严和那个叫做薛离的娘娘腔修士。
因莫严很少外出,自幼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外界很少有人认识他,众人也不知与他们一起被抓的还有小天孙……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陈生,他看牢头诸事不顺,心知这牢房怕是要塌了……这狱卒八成也是看一眼少一眼。
牢头不知他将大祸临头,还一脸讪笑地将陈生的画递给了他。
陈生的画在入牢之前被衙役收走与那些凶器放在一起,现今听说他是县尉,狱卒又把画单拿出来,恭敬地还给他。
“你还会作画?”薛离见此挑了挑眉,他想到陈生是进士,书画肯定不差,顿时来了兴趣,立刻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陈生还没开口,莫严闻言扭过头看向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可。”
薛离:“为何不可?”
莫严想了想,认真地说:“阿耶说了,画上一人寸丝不挂不可看,两人身无衣物更不可看。”
薛离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问:“所以?”
莫严指着陈生,轻声细语地说“他说他画的就是两个没穿衣服的小人。”
这话一出,牢里的人表情都变了。老妇觉得陈生跟县主真是天生一对;薛离听着立刻骂他无耻,觉得首座终究是错付了。
陈生是有口难言,只得咽下心中苦涩,全当自己画的就是春宫图。
见此,一人说:“要画就好好画,别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修无情道的!我最厌恶你手中那种书画!”
一人问:“你说就说你朝他伸手做什么?”
有人小声凑个热闹:“我没修无情道。”
“那也不准看!”
“说到画……我喜欢王蒙君的画,那幅君子林竹神韵真是一绝!”
“对,王蒙君堪称当代第一画师,除了君子林竹,那幅远山含也是一绝!”
薛离听到这里像个炸毛的猫,立刻站了起来拉着木栏情绪激动地说:“谁说王蒙君能称第一!第一画师明明就是越人礼!是我家越君!”
一直一言不发的莫严听到越人礼的名字忽然动了一下。
“巧了!我也是这般想,越人礼画功精湛,润色无极,独有自己的笔法技艺,画作古朴雅致又不沉闷死气,堪称绝品!”
“没错,特别是宁太尉收走的那幅山海薄云!画的是大气磅礴又不失灵动秀雅!飘逸的云雾直击双目,让人感叹世间怎么有如此绝景,也让人觉得若此生不能见此景色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知不觉,牢房里的修士开始吹起越人礼。越人礼身为当代最受欢迎的画师,名声很盛,崇拜喜爱他的人无数,是当代文人画家顶峰的代表之一,极为受人欢迎。
陈生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他们还在说。
“我其实很想与君结识,可惜他却从不现身。我沉迷他画作至今,始终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知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还有,今年多雨,若我家越人礼身在富江之地,不知是不是也苦于衣物潮湿……其实我修的无情道很适合用剑气烘衣!”
“若按你这么说,若我家越君生在西汉之地,我这水灵根还很适合给我家越君去燥降寒!看来这两百年的寒露没白练!”
陈生:“……”
强悍的道法一个用来烘干衣物,一个用来美白保湿降温,如此言语令陈生不知道他们修行的真正目的。在此之前他虽是知道修士闲,但他没想到会如此闲。而且他们太过善变,初一舔首座,初五舔越人礼,时不时还要偷偷舔舔端肖雪,如此三心二意的人当初是怎么好意思说他朝三暮四?
不能理解,陈生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接过衙役递来的一杯清水,继续听。
“越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有幸观赏过寒江夜,画面萧瑟又带着目空一切的孤傲,可见这位越人礼是个饱经世故仍不愿与众同流的清高君子。”
“不,我倒觉得越人礼是个女子!”
听到这陈生奇怪的看了一眼说话那人。
一旁的人也是不能理解,“这位郎君为何说越人礼是个女子?无论从名字还是从画上来看这越人礼都是个男人啊!”
那人说:“非也,我从越人礼的画中看出越人礼心思细腻,而且越人礼一共有十三幅画作,除了山海卷外都是女子的妆奁,有时画作上还有女子的水粉润色。”
“不!你说错了!你远不如我了解越人礼!这越人礼明明就是个多愁善感的男子!”
眼看人又吵了起来,莫严在一旁不慌不忙,以主人家的口吻说了一句:“都别吵了,越人礼确实是女子。”
陈生“???”
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态度,薛离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越人礼是女子?”
莫严看着他的眼睛,语速很慢,态度认真:“她是我道侣。”
“噗!”
差点被口中的水呛死。
陈生咳嗽两声,接着像看鬼一样地看着莫严。
“越人礼是你道侣?”
这话一出牢房瞬间炸了。
众人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莫严点了点头,柔声说:“虽然我也没有见过我的道侣。”
众人:“……”
陈生:“…………”
破案了。
一切关系起源脑补,来自对自己的肯定。
类似偶像与粉丝。
而别说女友粉男友粉,就是可爱的妈粉越人礼都有。
不过虽然明白了莫严对越人礼画作的喜欢,和他说越人礼是他道侣的原因,但陈生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都没有见过他,你怎么能说他是你道侣?”
“我为何不能说?我与越人礼相识多年,我们心心相印,是深情厚谊的知己。他经常与我长谈,谈他的心境和遭遇,喜怒哀乐皆说给我听。我们两人情投意合,先知己,后道侣,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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