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口。叶欣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替孟夏解释道:“他平时太忙,不怎么看手机…一般有什么事都是我们帮忙联系…”
尤可欣顺着台阶识趣地走了下来:“是我疏忽了,姐姐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叶欣和尤可欣互加完联系方式,刚走出咖啡厅,门口的警车就朝她鸣了两下笛。孟夏把头探出窗外:“叶欣,这边,快上车!”
叶欣快步走上前,堪堪坐稳,孟夏就一脚踩下了油门。
叶欣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孟夏:“老大,那姑娘那么撩你你一点都不心动啊?”
警车刚出校门,孟夏转过脸看着叶欣,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谁?尤可欣?撩我?”
叶欣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老大,你看不出来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两旁的垂柳连成了一条碧绿的线,安州大学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孟夏微微皱起眉头:“我们都不认识,她怎么会对我有意思?”
叶欣侧过脸,清冷帅气的长相、颀长有型的身材。阳光直射进车里,孟夏微微眯起了眼睛。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叶欣斟酌着开口:“老大,你觉得尤可欣漂亮吗?”
孟夏专注看着前方,一脚油门蹭着黄灯冲了出去:“没感觉…”
叶欣真真实实伸出手扶上了自己的额头:“老大,再问你一个问题,小贺好看吗?”
车里静了下来。半晌没有回答,叶欣转过头,孟夏的耳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清冷的人忽然有了生气。
叶欣的目光落向两人中间的咖啡,假意感慨:“哎,老大不中留啊…”
还没等孟夏的脸也变成红色,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孟夏快速按下了接听键:“喂,葛星?”
葛星的声音朝气蓬勃:“老大,我把聊天记录都给恢复了,这哥们好像碰到了情感金融诈骗…”
孟夏微微皱起眉头:“怎么说?”
电话那头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王浩的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一个存成’我的甜甜’的号码,我打过去了,是空号。但是之前明明有很多跟这个电话的通话记录,应该是刚刚注销不久。然后我在他的微信里发现了一个置顶的聊天页面,昵称叫’梦里花’。这个昵称有提到过这个号码,应该是同一个人…”
孟夏的车速不减:“然后呢,他给这个梦里花转钱了?”
葛星继续道:“没有…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高级了…这梦里花说自己刚到一个投行实习,是一个什么首席投资经理的助理,说什么有内部消息,能够买卖期权期货这些…”
孟夏眉头越皱越紧:“王浩不是商学院的学生吗?这就信了…”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贺青不急不缓的声调经由这个城市上方无数的电波、慢悠悠釐清了纷扰的思绪,一下一下落到孟夏的心上:“《引爆流行》里说,人们渴望意义,他们的喜好由一些对立的相互关系牵引着,这些关系包括复杂性和简易性的关系,新事物带来的刺激和熟悉性带来的深深的舒适感之间的平衡。什么样的故事最动人,熟悉的回环里带着未知的惊喜。什么样的知识最有趣,已知的基础概念上衍生出的未知…”
“老大——”叶欣一声惊喝喊醒了入神的孟夏。孟夏抬起头看见了正上方的红灯,左右两边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孟夏!叶欣!你们怎么了?”贺青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似乎要穿破空间的阻碍。
叶欣转过头看向孟夏,孟夏正抬起头擦拭着不存在的冷汗。
叶欣轻咳了一声:“没事,我们闯了个红灯…”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葛星受到惊吓的声音传了过来:“欣…欣姐…你们慢点开,不要着急…”
叶欣心里发闷,眼角瞥见那杯咖啡,带着一丝情绪道:“因为老大买了一杯咖啡,急着要送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精贵,喝个咖啡还要看豆子…”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孟夏轻喝了一声:“叶欣,不要乱说…”
电话那头仍然没有声音。孟夏轻咳了一声:“葛星,你继续说,那梦里花怎么骗王浩的?”
“哦哦——”葛星顿了一下,似乎在翻看手上的资料,半晌道,“她一开始的时候说要和王浩谈朋友,发了很多照片,每天吃什么啊,早安晚安啊,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每次王浩说要见面,她不是要跟着老板出差,就是家人要去找她,每次都有事…后来多聊了几次工作,她就主动提出说可以带王浩试一试,让王浩用几百块钱闲钱赚了几千…”
孟夏道:“几百赚几千,难怪会动心…”
葛星“嗯”了一下:“老大你让我查的流水,我看了,他分好几次,每次大概几千都转给了同一个交易账户…”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葛星继续道:“然后跟你打电话之前,贺青让我查了查这个交易公司…我们发现这个公司注册地在塞浦路斯,看起来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交易公司…”
孟夏皱起眉头:“那你怎么知道王浩是遇到了诈骗?”
葛星道:“老大,这个梦里花给王浩发的照片,我查了,确实有这么个人。但那姑娘根本就不是梦里花描述的那样,也压根儿不在安州…不说这姑娘从没有跟王浩见面了,自从王浩大笔入金后,这账户就没有赚过钱,到现在连初始资金的一半都不满了…而且现在电话号码都注销了,肯定有问题…”
孟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个经侦的案子?他一共被骗了多少钱?”
葛星似乎在快速滑动着鼠标:“这一个月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十几万吧…”
孟夏道:“十几万就能让一个大学生放弃自己的生命?”
“老大——”葛星拖长了音调,“你不能以成人世界的标准来衡量这些还没踏入社会的孩子们。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些成人觉得并不难解的问题,可能会是大学生眼里不可逾越的鸿沟…”
孟夏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门口的警卫朝孟夏敬了个礼,打开了门口的护栏。孟夏朝警卫点了点头,一个转弯开进了市局的停车场。
“葛星,崔言那边出报告了吗?”
葛星道:“刚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老大你到了吗?等你回来再看吗?”
孟夏将车停稳熄火,小心翼翼取出咖啡。不知想到什么,又把咖啡递到了叶欣手里,用嘴型朝叶欣道:“你帮我拿给他…”
叶欣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安(5)
市局办公室,孟夏每日进出两年有余。除却第一次进门时的忐忑,这是第二次孟夏的心里带着一丝不安。
神情严肃的同事们往来穿梭,孟夏在抬头的第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贺青。
孤夜里的灯塔,东方闪烁的启明星,是不是也是这样显眼而夺目?
孟夏往前走了两步。叶欣已经走到两人座位旁,脸上带着不悦把手中的咖啡举到了贺青眼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把脸往孟夏的方向侧了侧。
贺青接过咖啡,微微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孟夏的心落到了实处。
葛星举着报告朝孟夏跑了过来:“老大,别愣着了。给,这是崔言的报告。”
孟夏打开报告快速翻看起来:“你刚看了吗?”
葛星拉着孟夏往座位走:“刚刚快速看了一下,你今天送过去的药,就是一般的退烧药,只是装在了维生素的瓶子里。”
孟夏顺着葛星的力道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报告上清楚王浩的死亡原因:坠楼致脑部大出血。身上有多处骨折及淤青,指缝残留为死者自身皮脂,未发现他人DNA痕迹。
孟夏翻过一页,血液检测中发现了与维生素瓶中所装退烧药一致的成分,但并未发现其他违禁药物。
葛星把头探了过来,一起看着验尸报告:“老大,按照崔言的报告,王浩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肢体上的冲突。他身上的伤痕除了摔下来时候造成的,全都是自己用手抓出来的…所以以我们现有的信息,王浩是受了情感金融诈骗后,跳楼自杀了…”
孟夏皱起眉头,多年破案的习惯让他觉得心下不安,有哪个环节还无法得到解释。楚君说王浩跳楼前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眼。张凌云说王浩忽然双眼发红,状态很吓人…孟夏低头重新打开崔言的报告,这种类似于药物戒断的反应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没有服用违禁药物的人身上?
咖啡香逼近。贺青把椅子转了个方向,一步移到了三人身边。
他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从身后拿起另外一份卷宗摊开放在孟夏眼前:“之前怕影响破案思路,没有把这份资料第一时间拿出来。”
孟夏抬眼扫了一下,负责人:俞霆。孟夏不解地抬起头。
贺青重又拿起了咖啡杯道:“今天早上进办公室时,因为想自己静一静,我直接进了会议室。想起来上次我们开会时误闯入俞队开会的场景。”
孟夏跟上了贺青的思路:“那个女生身上也有类似的抓痕,身上脸上都有。”
贺青点了点头:“所以我向万局要申请调阅了卷宗,就是这一份。这个女生名叫江柳,是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之前和男朋友去山里玩,因为闹了点别扭,男生把江柳一人留在民宿,自己先回了镇上。江柳被山民发现时,就是照片中的模样。她的验尸报告和王浩的非常类似,并没有服用违禁药品的先例,血液中没有毒品成分,但是出现了类似戒断反应的症状。和王浩案不同的地方是,王浩因为忍受不了痛苦,无论是金融诈骗或是身理痛苦,从楼上跳了下来,因此导致验尸报告结果是跳楼身亡。但这个女生,是将树枝插入自己身体,最后流血过多而死。这就是之前俞队迟迟没有结案的原因,受害人的死亡方式太过匪夷所思,现场没有他人存在的痕迹,可是说是自杀又没有合理的动机…而且选择以这种方式自杀,一般人都会觉得不合情理…”
孟夏翻看着桌上的卷宗,眉头微蹙看向贺青:“除此之外,两人有任何其他的共同点吗?或者生活有任何交集吗?”
贺青摇了摇头:“现在已有的信息里没有发现有任何相关的地方,甚至连性别、年龄、衣服颜色没有一样是相同的…”
孟夏合上卷宗:“无论两案是否相关,关于王浩的死,我们还需进一步调查。痕检认为王浩并不是自己主动跳下阳台,而王浩身上又不存在他人痕迹…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前,这个案子不能结案…”
葛星坐回自己位置,微微皱起了眉头:“老大,道理我都懂,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孟夏揉了揉眉心:“我们还是从王浩入手。之前你恢复完数据的手机呢?除了那个梦里花之外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通讯记录有没有什么发现?”
葛星摇了摇头:“我查了最近一个月的记录,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梦里花之前就是他那两个室友…”
孟夏点了点头:“那梦里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葛星转过身开始翻看桌上的资料:“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前吧…”
孟夏道:“再往前找,从他和柳芷汀分手开始,把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全都过一遍。”
办公室的这一处角落陷入安静,整个二队的成员都开始了信息检索及汇总的工作。
乘大家不注意,贺青悄悄走出了办公室。孟夏假装没有发现贺青离开,面色平淡按下了卷宗调取的申请:近三个月市内发生的自杀案件。
会议桌上堆满了卷宗,葛星抓了抓支棱的头发,紧皱着眉头重又按下搜索键。空调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似乎在向不眠不休的人们发出抗议。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贺青举着两大个塑料袋站在门前:“同志们,吃了饭再继续吧。”
葛星一把把电脑合上,冲上前就给了贺青一个拥抱:“贺青我爱死你了!老大就知道折磨我们,自己不吃饭也不让别人吃饭…”
贺青假意露出嫌疑的表情:“去去去,我不爱你,快把盒饭拿过去,沉死了…”
“好嘞,没问题!”葛星说着接过了贺青手上的袋子,放到椅子上迫不及待打开了塑料袋,“哇,贺青,你讲究了。这菜式看起来很地道啊,是哪家私房菜吗?”
贺青把另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盒一盒递给众人:“不是,就是个小饭馆。”
孟夏瞥过盒饭里的菜式,瞬间认出了做饭的人。
孟夏抬起头,四目相对,贺青眨了眨眼:“孟队,你的饭在你自己办公室。”
孟夏同样眨了眨眼:“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孟夏举起眼前的卷宗,骨节分明的手挡了上来。贺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霸道:“先吃饭。”
会议室忽然静了下来,孟夏仿佛看到了所有人突然竖起的耳朵。
“好。”孟夏放下卷宗,起身走了出去。
贺青朝众人笑了笑,把塑料袋放到桌上道:“里面还有,你们自己拿。”
话音未落,贺青的身影跟着走了出去。
葛星的八卦之心重又燃起熊熊烈火。他凑到叶欣边上,一手拿着一根一次性筷子试图搓去筷子上的针刺:“欣姐,万局的话老大都没有听过…”
叶欣慢悠悠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鲜嫩、入味。老话怎么说来着,吃人嘴短。叶欣瞥了一眼葛星:“吃你的饭,管别人那么多…”
葛星仍旧不死心,边吃饭边和叶欣咬耳朵:“欣姐,你说他俩在办公室干啥?”
叶欣不紧不慢看了一眼试图作死的葛星:“想知道?”
葛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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