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点了点头,朝两人道:“除了讲座外,梁教授会在平时和学生有接触吗?”
尤可欣道:“有啊,很多同学听了梁教授的讲座觉得有帮助,就会预约一对一心理咨询。但是之后的咨询我们就不知道了。”
孟夏朝尤可欣点了点头:“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们进去吗?”
尤可欣侧身让到一边:“当然可以,学长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在尤可欣身后走进教室门,往来穿梭的同学纷纷停下和尤可欣问好。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孟夏坐到了放着尤可欣名牌的座位边上。
“学长,你们先坐会,梁老师还要一会才来,我先去门口维持一下纪律。”
孟夏朝尤可欣点了点头,让她不用管自己。
尤可欣婀娜嫔婷的背影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贺青的目光从尤可欣身上收回,挑眉看着孟夏。
身后喧闹一片,阶梯教室的桌椅一层高过一层,层层声浪尽数堆叠到前排,淹没了孟夏的声音。
“怎么了?”
贺青凑到孟夏耳边,眼睛仍旧看着门口:“觉得尤同学怎么样?”
孟夏侧过头瞥了一眼贺青:“你问的问题怎么和叶欣一样?”
贺青不自觉扬了扬眉毛:“你怎么回答的?”
孟夏状若无意扫了一眼贺青:“我说,没有你好看…”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孟夏抬起头,年轻有为的高知从易拉宝上走了下来,正面带微笑走上讲台。
☆、安(7)
“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冲突,有冲突并不意味着你就得了心理疾病…试想一下你的日常生活,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明明想和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呆在一起,却不得不去完成枯燥无趣的作业?明明反对资本主义的思想,却不得不同意教科书的观点?脱离开我们的日常生活,比如在战争时候,明明想呆在家里,却不得不行军打仗…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我们所处的文明,决定了这些冲突的种类、范围和程度…”
梁深人如其名,声音低沉悦耳,手势收敛讲究。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微笑,只眼镜下的双眸隐藏了所有情绪、深不见底。
在孟夏有限的学生生涯里,从未上过一堂课像梁深的讲座般安静。学生好似着了魔般痴迷于梁深的魅力。即使没有回头,孟夏也能感受到身后的灼灼目光。
讲台前的人收起了手上了遥控器,微笑站在台边,示意尤可欣自己的部分结束。
不需任何言语或号令,整个教室的学生齐齐站了起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在耳边响起,孟夏错愕地看向讲台前的人。这种类似于因个人崇拜引发的集体行为,竟然会在这样一个高等学府实现。
孟夏看向梁深。四目相对,一丝寒光闪过梁深的镜片。
起立的贺青轻轻拉了拉孟夏的衣袖。孟夏跟着起身鼓起掌来。
经久不息的掌声淹没了孟夏的话语。孟夏凑到贺青耳边:“他讲的内容怎么样?”
贺青只轻微蠕动嘴唇,悄声道:“就是一些比较广为人知接受度比较高的心理学理论…”
孟夏轻轻“嗯”了一声:“他的个人形象塑造的很成功,这种效果比得上当红明星了…”
贺青轻轻点了一下头。
人潮尽数散去,孟夏和贺青仍旧坐在原处。尤可欣送完梁深,回到教室收拾现场物料。
“学长,听完感觉怎么样?”
似等待良久,孟夏微笑着看向尤可欣:“很有帮助,梁教授名不虚传。”
尤可欣点了点头:“那当然,他的讲座经常一票难求。”
孟夏起身道:“尤同学可以带我们去认识一下梁教授吗?”
尤可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当然。学长你等我一下,我这边收拾完就带你们过去梁教授休息室…”
梁深的休息室是教学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小会议室。
尤可欣带着拘谨敲了敲门:“梁教授?”
梁深的助手把门打开,沙发上的梁深把头转了过来,露出疏离的微笑:“可欣今天辛苦了…”
尤可欣上前一步站到助手边上:“梁老师,这两位是我朋友,今天特地来听您的讲座。这位是我的学长孟夏,那一位是贺青。”
眼底的波动转瞬即逝,梁深起身伸出手:“幸会。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
尤可欣识趣地退出了会议室。两人顺着梁深的手势坐到对面沙发上。
孟夏还未开口,贺青忽然直起身朝梁深道:“梁老师,我研究生学的也是心理学。今天听的您的讲座,受益匪浅。”
梁深微笑着举起了茶几上的茶杯:“过奖了。”
贺青身体前倾,目光真诚看着梁深:“梁老师,之前读书时就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我,不知道能不能请教您。”
梁深拿起茶盖,轻轻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
“你说。”
贺青点了点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道:“梁老师,面对心理疾病患者,您认为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该如何取舍?”
梁深的眉毛不自觉扬了一下。他将茶杯重新放回茶几上,目光飘向虚空:“两者各司其职,就像阴和阳,互为辅助、缺一不可。”
贺青顺着梁深的回答道:“像梁老师这么厉害的咨询师,也会给病人开药吗?”
梁深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浅笑看着贺青:“当然。凡事讲究一个度,如果病人的痛苦程度超过了自身所能忍受的极限,药物是合理的选择。”
贺青点了点头,忽然收敛起笑容,正色朝梁深道:“那梁老师给王浩开过什么药吗?”
梁深滴水不漏的笑容倏然散去,眸色间露出警惕:“王浩?你们是他什么人?”
靠在沙发里的孟夏抬起微垂的眼眸,慢悠悠从袋中掏出警员证,打开放在梁深的眼前。
梁深调整成一个舒适的姿势,头向后倾微微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一下一下敲击着茶几的桌角,浑身散发出压迫性的气势:“警官,实在抱歉,事关病人的隐私,恕我不能透露。”
“病人?”贺青微微皱起眉头,“梁教授,以您专业的判断,王浩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梁深收敛起神色,不发一言冷冷看着贺青。
“不好意思,梁教授…”站在一旁的助手适时开了腔,“您的车到了。”
梁深转过头,赞许地点了一下头:“好,我这边已经结束了,现在就走。”
一丝不苟的助手顺势走向门口,一边拉开会议室的门一边道:“两位,请吧?”
孟夏和贺青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的灯忽的闪了一下,只有少数几个上自习的学生匆匆经过,跑向了暗夜里。
孟夏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王浩没有就诊记录,依据现有的资料,梁深是唯一有可能给他提供安以酮的人…”
贺青点了点头,忽然举起手伸向孟夏的眉心。
孟夏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贺青保持着手势不变,向前一步触碰到孟夏眉心温热的肌肤,轻轻揉了两下:“梁深没有否认给王浩开过药…”
孟夏随着贺青的手势舒展眉头,点了点头道:“但依据齐修所说,市面上应该还没有原料主要为安以酮的药,梁深是从哪里得到这种药的呢…”
两人刚刚走出教学楼,孟夏的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像是静谧无声的黑夜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葛星?”
“老大,你太聪明了。我让齐修帮忙查了,安以酮真的已经作为情绪控制类药物申请了专利,药物名称就叫安心…”
孟夏停下脚步。繁星满布,月华如霜,两道影子出现在越来溪边上。
“专利在个人还是机构名下?”
葛星道:“老大…”
葛星的声音里带着迟疑,孟夏情不自禁皱起眉头:“怎么了?”
葛星道:“药物专利所属登记的是方下德…”
孟夏在溪边的木椅上坐下。夜风吹动两岸垂柳,影影绰绰仿佛魑魅魍魉。
孟夏的语气带着不确定:“方下德?”
葛星“嗯”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制药实验室…”
孟夏伸出手揉了揉鼻翼两侧,所以在外人不知的情况下完成药物人体实验完全有可能,只是…
“葛星,对比边岸案留下的药物配方资料,看有没有提到安以酮的配方。如果有的话,让齐修帮忙确认哪一种有可能是安心的配方,提供给他做进一步药效检测…还有…”
电话那头出现了几秒书写的停顿,葛星追问道:“老大,还有什么?”
孟夏沉声道:“再详细查一下这个梁深。如果他是直接和方下德联系,那在我们出现的时候就会被认出来…如果药物真的是从他手里到了王浩手里,不出意外一定还有其他制药的地方给他提供药物,并且那个地方,或者说那个人,一定同时和梁深和方下德存在某种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好的老大。老大,欣姐在我边上,她有事要跟你说。”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不出一会,叶欣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大,今天白天我们已经把近六个月安州市所有自杀案件全都整理完了。按照你的指示,我们重点排查了身上有抓伤的死者。除了江柳外,另外发现了五例原因不明的自杀案件…”
孟夏道:“找到共同点了吗?”
叶欣道:“本来没有,但因为你提到了安以酮和梁深,二次确认发现,虽然并不是每位法医都标出了安以酮,但所有死者都曾在自杀前一个月到两个月间和梁深有过接触……”
“叶欣,开公放,让葛星一起听。”
电话那头传出按键的声音,葛星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大,什么事?”
“葛星,如果能够确认安心的配方,让齐修不要管前人的学术著作,重新实验药物效果,着重在成瘾性分析和停药后的药物戒断反应…”
叶欣的声音里带着疑惑:“老大,你的意思是?”
孟夏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急促:“死者身上的伤痕类似于戒断反应时因忍受不了痛苦造成的自伤,血液检测的结果证实死者并没有吸毒或嗑药的经历,唯一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形的就是这种受到学术界认证,但还没有正式推向市场的成分——安以酮。”
葛星道:“老大,可是戒断反应这么痛苦,他们不可能不回购啊…”
孟夏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受害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出现这种痛苦症状的源头。如果我猜的没错,普通的退烧药中有一些成分可以缓解戒断反应出现时的痛苦,所以王浩才会随时带着退烧药…”
葛星和叶欣面面相觑:“老大,你这脑洞有点大啊…如果出现了情绪控制问题,患者肯定会定期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怎么会说断就断呢…”
孟夏道:“葛星,会定期寻求心理医生帮助的前提是,患者或家人确实知道患者存在严重的情绪问题。可如果只是偶尔失控呢,只是因为受到打击、比如分手后情绪的正常低潮期呢?那在情绪好转后,比如找到新对象后,很可能会停止用药…况且…”
电话那头叶欣跟着说下去道:“况且,这种即时起效的新型药物一定价格不菲,就算王浩想再购买,他认识梦里花后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他二次消费…”
孟夏“嗯”了一声道:“叶欣,你联系上梁深了吗?明天请他来局里喝茶…”
☆、安(8)
梁深有着经得起审视的轮廓和眉眼,审讯室的白炽灯打在他脸上,反倒凸显了平日里掩盖在镜框下的分明。
叶欣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梁深。即使在这样的盛夏,梁深仍然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笑容恰到好处,就好像隐藏在一层厚厚的盔甲下面。
叶欣低下头翻看着手上的资料:“梁先生不是本地人?”
梁深点了点头,双眸如古井无波:“不是。”
“那怎么会来安州工作,安州也不是什么一线城市…”
梁深道:“一直知道国人普遍对心理医生有一些误解,当时在海外取得学位后,就想着回国工作。当时安州有对留学生的人才引进政策,所以就选择了这个城市…”
叶欣点了点头:“梁先生是在哪里取得的学位?”
梁深道:“澳洲。”
叶欣微微皱了皱眉头:“澳洲…”
梁深勾起唇角:“还没请教叶小姐,今天请我来市局所为何事?是有什么案子需要协助吗?”
叶欣道:“梁先生,近期本市发生了多起青少年自杀案件,恰好这几位青年人在自杀前一个月都曾与梁先生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因此依照惯例,请梁先生过来协助破案。”
梁深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毕竟心理医生会接触到很多存在显性或隐性心理疾病的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有可能的…”
叶欣微微皱起眉头:“梁先生,据我浅薄的见解,任何普通人在遭受打击或意外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出现情绪崩溃或作出过激行为,您是如何判定一个人已经发展到精神疾病的程度呢?”
白炽灯直射下,梁深眼底的波动一览无余:“叶小姐,您可能犯了和多数人一样的认知错误。并不是有心理疾病的人才会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任何普通人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或压力过大情况下都应该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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