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错了,追加成本的事情就另作考虑。”季昀该是动了真格,语气果决,“可万一要是对了,我就在你要求的基础上,翻倍给你。”
“……”果然。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猜对的意思。
白鹿硬扛着仍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药效,连续尝了几口,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不太熟悉的味道。
既然季昀认为他有机会猜到,那这酒很可能是等级严格并且易于区分的法国牌酒。再者是季铭洲生前最爱,那就更不可能是从意大利那些比繁星还分散的杂牌酒庄出来的惊喜物。贵族圈里最受青睐的无非就是五大酒庄名气最高的那几件。而这瓶酒难以被找到,多半是因为生产时间过长,是一瓶古董酒。跑了味道又说明藏酒的人对它疏于照看,这酒原本或许并不十分值钱。
白鹿心中大致有了几个答案,但答错成本太高,他不得不仔细琢磨。
无法简单从味道上甄别,只得把注意放回季昀手边的那个酒瓶。瓶身被单薄的丝绸包裹,只剩一个难以辨别弧度的瓶嘴。连封嘴纸都被提前拆掉……说明纸张颜色也是个足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不合时宜的,脑海中突然晃过一个旧年的片段。
那是还在骆河别墅里的事情。
那栋别墅外面有一整间地下酒窖。白鹿进去过不止一回,成百的酒架上千的酒,可其中只有一个架上的东西不被允许碰触。
最上面两排是知名的绝版酒,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世间再难找到第二瓶。而下面几排是一个知名酒庄并不十分名贵的酒品,但竟然依照年份排列,每一年都没被落下。
那不是这些贵族平常青睐的酒种,只是相对高端一点的平价酒。
而骆河之所以单独收藏,肯定还有个白鹿不知道的原因。
他半路出家,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可对于骆河季昀季铭洲这些长时间接触红酒的上流社会的人来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些不说也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识。
对红酒的共识,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窥探的共识。
如果是这样,那骆河珍惜的红酒很可能也是季铭洲生前喜爱的。
除此之外,白鹿想不到更多,于是他果断开口。
“是拉菲。”他做足气势,连眼神都硬起来,“是拉菲酒庄,一瓶1980年以前的小拉菲,MoulindesCarruades。”
在忐忑和煎熬中等待判决,却没想等来对方温柔地抚摸。
季昀抬起他下颌,一缕一缕,循着并不清晰的发络,理顺他软踏踏的头发。男人的目光近在眼前又仿佛很远,他像透过白鹿在看另一个人,“他是珍宝。”
直到临走白鹿都不晓得季昀口中的‘珍宝’是指季铭洲还是红酒。小拉菲的正标名称是Carruadesdelafite-Rothschild,翻译过来叫作,罗斯柴尔德的拉菲珍宝。
由于喝了酒,白鹿脸上呈出一种病态的粉红。他不想被秦冕知道下棋以外的事情,为了掩盖酒气,回来的路上还专程买了两包口香糖全部吃完。
在乔晏面前违心地讨酒,也是为了遮掩自己已经喝酒的事实。
飞了一天的心神终于在秦冕的抚摸里平稳落地。他撒娇似的黏在他身上,像一只亟待被讨好的猫咪。
白鹿很少这样矫情,他只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情不自禁露出真实的表情。
酒后的身体十分干燥,开了暖气的车内将燥热连续升级。他突然坐起来一句话不说,脱掉外套又脱毛衣。在秦冕诧异的眼神中,毫不委婉与前排的何亦说,“何先生,麻烦把隔板升起来。”
“……”何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的白先生。”说着话时还体贴地打开音响。
白鹿脱得只剩件单衣,又翘起双腿脱自己的裤子。直到脱得精光才转身一跨,骑在男人腿上。
四目相对瞬间,欲望就张扬起来。
由于车顶限高,白鹿只得微曲后背。他将一俯身,就抱住秦冕脑袋用力亲吻,仿佛要把满腔无人可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秦冕好脾气地配合他,迁就他,任他解钮扣,扒衣服,又亲又舔又挠又咬。被这人毫无章法地折腾半天,男人没说什么,白鹿倒是先发制人。
他赌气似的欠进他怀中,手指拨着他前襟的圆扣,“刚才那个主厨叫了你一声老师,难道他也是你的学生?”
秦冕语气平静,“是。”
白鹿吃醋,音色立马饱满起来,“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学生?别人春风化雨,你是春风化人,他们看你的眼神,感情流露得都快漫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被他逗笑,轻轻抚摸他后背,“什么眼神?他们不对我客气,难得像你这样跟我撒泼?”
白鹿觉着羞赧,一口咬住他脖子,印了个半深不浅牙印,“你是我喜欢的男人,以后不许再收学生了……他们都那么优秀,要是又有人看上你,我哪里争得过来啊。”说着说着,竟委屈起来。
秦冕知道他酒意上头,也不责备,任他叽叽咕咕,胡作非为。末了,才将人从怀里扒出来,故意恼他,“以后不许喝这么多酒,你一喝酒脸就会肿,还真不如我的学生好看。”
白鹿一听,身体里存留的酒精直接炸开。他推他攘他,一双腿甩了半天也踢不着他。急得在男人膝上发泄似的乱摆,忘了局限的车内空间,一个后仰,整个脑勺直接撞上车顶。
“啊!”白鹿捂着脑袋,疼得眼泪在框里打转。
这一下是磕得狠了,秦冕皱了皱眉,将人温柔揽回怀中,使他趴在自己胸口,“让你不老实,这下不光脸肿,连头也肿了。”
“……”白鹿又气又悔,一手抓着男人已经被他扯开一半的领口,另一只手捂住疼痛不减的后脑,带着让人心疼的重重鼻音,“我喜欢秦先生,很喜欢很喜欢。”这种只在酒后才听得见的撒娇,异常暖心。
良久,男人才回答,“我知道。”
兴许是对方的口气有些敷衍,白鹿不乐意了,又挣扎着坐起来,一双大眼睛顾盼流光。
他一个字一个字跟他强调,语气无比认真,“我喜欢秦先生,不只是想跟你睡觉的那种喜欢!”
说完,又抱着脑袋跌回男人怀里。哼哼唧唧,一闭眼睛,两分钟不到便睡着过去。
秦冕就一直静静看他脑袋顶的发旋儿,看他又长又密的睫毛。直到何亦关了音响,小声提醒他,“明天晚上方先生回国,秦总还要亲自去机场接人吗?”
秦冕牵起白鹿落在座椅上的外套,将他光溜溜的身体仔细裹住。
“去。”他听何亦欲言又止,将头转向窗外时也叹了声气,“毕竟我答应过他。”
第八十六章 她说她儿子是跳楼死的
乔晏噘了噘嘴,将一夜死掉的含羞草连盆带泥放到门口。
前台探出个脑袋,“这不是吴医生送的花么,这么快就死啦?”
“嗯,可能是根没长好,前两天就没精神了。”
“对了。”前台叫住她,递来一个手信袋,“吴医生蜜月回来,早上还来了一次,说这是给乔医生的纪念品。”
“除了免费苦力她还能想到我,不容易啊……”乔晏刚伸手过去,东西没接成,手又抽回来。
“乔医生?”
她没要口袋,反而瞪大眼睛,“他们之间可能有问题!”
“啊?”
下一个瞬间,乔晏已经大步向前,转身朝诊室里去。
吴医生是她同门的师姐,在本城的精神疗养院工作。二十年前,网络刚刚普及那会儿,对方曾叫乔晏帮忙录入过部分病人的个人资料。
当年的资料全靠手输,每一个字都是指头敲的。这么多年过来,仍有两个患者的情况令乔晏记忆尤深。
一个是被称为天才少年的男孩,因一桩完美凶杀案被查出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若不是新陈代谢在现场掉了根头发,那个案子或许永远都无法破解。
另一个则是名气不小,叫作齐妃的女人。
她曾在报纸上被大众戏称为世上最幸运的女人之一。出生名门,是个中法混血,又跟一个同样好家室的男人相爱结婚。强强联姻,简直是所有人都艳羡的发展。
她是季昀的爱人,季铭洲的母亲。因儿子车祸去世,受打击太大,一夜之间突然疯了。
专业一点来说,是精神分裂。
头一天在餐厅里,秦冕跟她使眼色说‘这人正在撒谎’的时候,白鹿似乎恰好说到跟季昀下棋的事情。
乔晏的病人里面,有钱人不少。对于季昀这种不小心就上报纸上新闻的有钱人,更是不会陌生。她虽没亲眼见过,好歹名字是听了几十年的。
鬼使神差的,乔晏凭借印象中师姐给的账号密码登入疗养院的网络系统,竟成功在里面找到一份齐妃的病情记录。
三十年前的优雅女人,如今也快七十的年纪。
乔晏翻到她当年的病历,粗略又看完一遍。女人患的是精神分裂中的紊乱型分裂,这几十年来一直靠吃药控制,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严重。
原本被千万人羡慕的开挂人生,因为一个意外,就这么没了。
乔晏一点点浏览齐妃这些年来的各项记录,她直觉这里面有些被人忽略的重要东西,翻了半天直到看见一条——
‘她今天状态不好,她一直在说已逝的儿子的事情。她很混乱,她说她儿子是跳楼死的。’
这条非常不专业的记录该是某个年轻又没有经验的护工登记上的。坏处是他们只会记录,不能当场正确地分析。可也有好处,比如由于缺少经验反而不会先入为主,记录客观。
传闻中季铭洲难道不是车祸死的吗?怎么又变成跳楼了?
乔晏不停往下翻,直到翻出一个附件,附件上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女人当年的独照;另一张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乔晏看见照片的瞬间就愣住。她这才意识到虽然季家人名气斐然,但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季铭洲本人。
相片上的男人清爽干净,眉角的弧度,下颌的高度,脸与相片的夹角,连同眉眼间的神态都看得出来那人良好的修养。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脚底爬上来,她吞咽一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白鹿与乔晏预约的时间是午后四点,也就是乔医生下班前的最后一个病人。
可中午刚过,白鹿就来了诊室。他一进大厅就被前台告知乔医生还在接待上一个病人。
白鹿一脸歉意,冲她笑笑,“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时间,晚一点再来。”趁对方一个不注意,他摸出何亦给的那只手机,关机后直接扔在墙角。
一刻不耽误,电梯下楼就打车去天上人间。
已经整整一天,都联系不上沈钰。
尽管没拿回自己的手机,他仍然有办法跟对方通气。可从昨天晚上开始,沈钰就彻底失联。白鹿有些担心,不得不临时脱身,去看看情况。
果然。
仅仅扔掉手机还不够。
出租车几次连续变道超车,白鹿透过后车窗仍能瞥见一个熟悉的轿车身影。尽管何亦车开得足够隐蔽,甚至保持了一段不近的距离。他知道何亦的车技,要想在大路上甩开对方,并不容易。
“师傅,附近有购物商城吗?”
“前面左拐有一个,不去洗浴中心了?”
“去。”白鹿扒着座椅,眼睛却从后视镜中警惕盯着车后的情况,“开进购物商城的地下停车场,听我指挥,绕两圈我们再去。”
于是在商场负三的迷宫停车场里,何亦果然跟丢了四处乱窜的出租。他只得靠边停车,跟秦冕汇报:人掉了。
手机最后的定位还留在乔晏的诊所,而白鹿的位置,已经完全失去。
秦冕回他:不要紧,他知道自己回来。晚上我去接人,你留下来,替我看着。
故意记错就诊时间把手机扔在诊所,就算被问起来,白鹿也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遗落。若是这人一开始就打算甩掉何亦,跟丢是必然的事情。
秦冕知道,何亦的聪明,放在同是人精的白鹿面前,根本不够用。
白鹿赶到天上人间时天还大亮,不是迎客高峰,门庭有些冷清。大部分的服务员都没有到位,只一个青涩的新面孔迎接出来,怯怯问他,“请问先生是要做局部推拿还是全身?”
白鹿一句不肯废话,“雏鸟,四十六号。”
对方会意,点了点头,领着白鹿乘电梯进到专门的房间。
可几分钟后,进来的却是另一个男孩。
他同样穿着雏鸟的衣服,装作羞赧地询问白鹿,“沈钰今天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代替他?”
白鹿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舒服?”
男孩支吾半天,就是说不清楚。
白鹿心一紧,完了,事情肯定暴露了。若是昨晚暴露,人应该还是活的,多半会被关在某个屋子里,听候上面人来发落。这发落一去一来,一般都得两三天时间。
当年他自己逃跑未遂被抓回来,就关在小黑屋里关了整整两天。
男孩见白鹿脸色凝重,以为他生气了,“先生,我……我很听话的……”
白鹿回神,这才仔细看他。稍一沉吟,直接上手将男孩抓到面前,两三个动作就干练地撕开他衣服。
对方被这番举动吓坏,愣神之际,白鹿已经开门指着外面,“滚出去,让你们管事的再给换一个来。”
第二个男孩同样被他撕破衣服赶出门外。
平日管事的那人还没上班,此时代管的也是个没有经验的愣头。对方被白鹿的气势压住,连连道歉,“这位客人,沈钰今天真的不方便接客。您需要什么样的,可以给几句描述……再不然我多领两个来,您慢慢选?”
“可以。”白鹿脸色黑得吓人,“只要新人,要干净的。”
不到一刻钟时间,五个不同类型的男孩已经站成一排,任他挑选。
白鹿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把上衣都脱掉。”
“……”男孩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可既然客人要求了,也只得老实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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