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也没有心情再关心临时灶台了,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番茄酱炒菜的味道。
掌勺的是林家村灶上手艺不错的牛夫郎,他之前在林家帮忙做席面的时候学了不少,回去自己研究了一阵,做出来的菜还不错,这一次他就毛遂自荐来给行商们做菜。
一道简单的番茄酱炖鱼,番茄的鲜香将鱼肉的腥味掩盖了下去,就着米饭,这群行商如同三天没吃饭,把锅底的番茄汤汁都吃得干干净净。
一锅鱼十几个汉子很快就吃完,不用里正多说,他们按照自己的情况,定了几十罐到几百罐不等。
一罐番茄酱有半斤,在林家村番茄酱作坊拿的话是九十文一罐,同林家去年鼓捣出来的豆腐乳有得一拼。
豆腐乳是直接放到聚福楼寄卖,一百文一罐,林家得九十文,聚福楼得十文。
有了第一位客人来买番茄酱,后面自然会来更多人,番茄酱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开始在江宁县传开。
在此之前,番茄只是林家独供给聚福楼的吃食。
现在虽然新鲜番茄买不到,番茄酱却是大家都能在林家村买的调料。
江宁县乃至附近县城的酒楼饭馆都差人来林家村买番茄酱,推出番茄酱做的美味。
就像以前的土豆一样,虽然别的酒楼分走了一些客源,但是那些长期在聚福楼吃饭的客人还是更喜欢聚福楼的菜品,聚福楼的生意并没有下降。
除了番茄酱本身让大家注意,番茄酱的包装也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现在没有各种添加剂,像番茄酱这种做好的酱料在九月的天气,就算保存得好也只能存一个月左右,再放久一些就不行了。
林夏至在把番茄酱的方子给里正的时候,把保质期也给他说明了。
所以里正交代村里人,每次有客人过来买番茄酱,必须把这一点同客人说明。
同时他们也在番茄酱的罐子上注明番茄酱是哪天做好的,能够保存到哪天,免得最后买了番茄酱的客人记不住时间。
在罐子上注明生产日期和有效日期也是林夏至的主意,像这种不经放的东西,万一有人吃坏掉的番茄酱出了问题,林家村不就会摊上官司。
这样注明日期,既能减少客人吃到坏番茄酱的可能,又能在以后遇到官司扯皮的时候有证据。
意识到这种做法有好处,其它做酱料的作坊也开始学着林家村,在自家的调料瓶瓶罐罐上标明日期。
林夏至这个背后出主意的人倒是没人知道,他也乐得轻松自在,没有让里正说出去。
九月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林家村的学堂报名,报名时间是九月中旬,错过这个时间,就只能等到春耕结束再来了。
林家的孩子能够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入读学堂,束脩也只有外村的三分之一,剩下的费用是由祠堂提供资金,支持学堂运转。
当然,修学堂时出钱出力修建学堂的人家,孩子读书则是不用出一分钱,就能够在学堂免费读五年书。
现在林家村学堂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墨林学堂”,是林小叔从郡城的举子宴回来后取的。
除了取名,他还应里正的要求,在墨林书院里给那些来报名的孩子上了一堂课。
林夏至突然想到他四月份买田庄的时候,答应了秦家佃农可以让秦家三个孩子在“墨林学堂”免费读书,现在报名的时间都快过了,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想到这,林夏至让祥伯去问问情况,看秦家是不是出了问题。
祥伯在上个月去收今年租粮的时候就提醒过了秦家人,这个月林家一直有事情忙,他还没来得及去一趟背山村。
今年林夏至是收的佃农们种的大豆当作租粮,秦家给林家的大豆都晒得干干的没有坏,看得出来他们用了心,没有起别的心思。
因着呢今年大豆产量高,用大豆交了租粮之后还剩下了一些。
林夏至就让祥伯把他们剩下的大豆一并收了,折算成现银给秦家,照理说秦家现在应该开开心心分钱。然而,当祥伯这次去到秦家的时候,他们几户佃农居然在吵架。
“秦三狗,你少偏袒你儿子,我的银子昨天还在屋里,转身就不见了,除了秦大牛,就没有别人进了我屋。”
“你少在那里满嘴喷粪,我儿子一向老实,不就是去你们家里找了下二柱,怎么就进你屋里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儿子进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除了他就没别人,二柱,你过来!”
“阿爹,四叔么。”
祥伯领着一个赶车的小厮走进去,看着屋里闹哄哄的样子,皱紧了眉头:“你们在吵什么!”
原本吵吵嚷嚷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个叫二柱的孩子被他爹扯着衣服,正准备和秦三狗的夫郎对质,旁边秦大牛黝黑的小脸憋得通红,又气又难过。
“祥伯。”老秦头看到祥伯,脸色大变,心里暗暗叫苦,现在这么乱被主家的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祥伯大步走进去,刚才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退到一旁:“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老秦头全是褶子的脸这下皱得更厉害了。
“有话快说,我可没那么时间陪你们耗着,少爷还等着我回话。”祥伯眉头皱了起来,干瘦的身板挺得笔直,散发出一股威严。
老秦头听了祥伯的话,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林夏至对秦家的孩子有误会:“祥伯,主要是这件事我们现在也没弄清楚事实,不太好麻烦您老人家。”
第199章 秦家闹剧
祥伯冷哼一声:“我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不少,刚才吵架的人是秦三狗和谁,事情和秦大牛有关?”
见老秦头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秦三狗忍不住说话了:“祥伯,是这样的,秦二狗非说我儿子大牛偷了他的银子,找我们家扯皮,我家大牛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祥伯陪着林夏至来背山村不止一次,这些佃农中林夏至对秦三狗和秦大牛都有印象,之前林夏至还同祥伯说,秦家应该会让大牛来林家村读书,结果一转眼就闹了出了这样的事。
“你说不会就不会,谁知道他到底做没做。”秦二狗撇了撇嘴,脸上有隐藏的鄙夷之色。
“我没有!”秦大牛满脸委屈。
不只是秦大牛,他的几个弟弟也纷纷站出来说自己哥哥不会做坏事。
“二柱,你过来说,当时秦大牛去找你,他有没有去我的房间?”不管秦三狗家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秦二狗把自家儿子拉出来,“既然你们非说秦大牛是去我家找二柱,那就让二柱来说。”
“我……”秦二柱吞吞吐吐,双腿似乎有些发抖。
“别怕,今天中午你怎么给我说的,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就怎么说,出事阿爹给你扛着。”
“今、今天上午大牛来找我去后山找兔草,我当时刚好想上、上茅房,就让他在家里等了我一会儿,等我出了茅房,我、我们就一起出门了,我、我没有亲眼看到大牛进阿爹的房间。”秦二柱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
“二柱!”秦大牛满脸愤怒,“你为什么撒谎,当时我明明在外面,都没有进你家门。”
“我没有撒谎,你进屋之后我给你倒了碗水,你还抱怨我事多。”对上小伙伴愤怒、失望的眼神,秦二柱的脸色开始发白。
“听到了吧,就说是秦大牛拿的,你们还不相信,虽然我家二柱没亲眼看到,但他去了茅房,就秦大牛在,不是他是谁。大牛快把银子拿出来,我就不追究你偷拿银子的事了。”秦二狗看上去有些自得。
祥伯想着他以前刚接触秦家佃农的时候,这秦二狗挺没存在感,见到他话都不怎么说,今天居然当着他的面同秦三狗吵架。
这前后反差还太大的,难道是手上有钱了之后就开始嘚瑟?祥伯对秦二狗的印象就跌了下去。
“秦二狗!谁知道是不是你和你儿子串通起来冤枉我家大牛,我家大牛说了,他就没进屋,在外面等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二柱刚才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说明大牛进了你的房间,更不要把拿银子这种脏水泼到我家大牛身上!”秦三狗瞪大了眼,气得他拳头握得咯吱直响。
“吵什么吵!”祥伯的脸色看上去更不好了,这都什么事,“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了当时秦大牛进屋?”
“没有了。”老秦头摇摇头,他刚才都问过了,要不然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都解决不了。
“秦二狗,少了多少钱?”祥伯转头问秦二狗。
“三两银子和几十个铜板。”秦二狗被祥伯点名,老实回话。
“那你什么时间离开的屋子?什么时间回去的?什么时候发现银子不见了?”祥伯继续问。
秦二狗不假思索地回答:“早上卯时二刻出门,巳时末才回去,回去就发现银子不见了。”
“秦二柱,秦大牛什么时间到你家去找的你?”祥伯又问秦二柱。
秦二柱见祥伯问他,脸色更紧张了,迟缓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差、差不多辰时、辰时三刻。”
“不对,我巳时初才过去的!”秦大牛这时候插话。
“哦?”祥伯听了秦大牛的抢答,暗中观察了一下秦二柱的脸色,果然秦二柱的脸色大变,神情慌乱,明眼人看过去就知道不对劲。
“秦大牛,你这个时间去找秦二柱可有人证?”祥伯问道。
“有,我当时先去的大伯家,大伯知道。”秦大牛眼睛一亮。
“嗯嗯,当时大牛确实是过来了的,只是我家孩子已经上山去了,大牛才去的二狗家。”秦大狗站出来作证。
听了秦大狗的话,秦二柱一下软倒在地上,秦二狗满脸惊讶。
谁说了实话,谁在骗人,一目了然。
秦大牛看着秦二柱,心里难受得不行,刚才被冤枉他都没哭,现在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二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二柱惨然一笑,破罐子破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要去林少爷他们那里的学堂读书,我嫉妒!凭什么不是我去,明明我比你更聪明,做事比你勤快……”
“闭嘴!”秦二狗把秦二柱一把从地上拎起来,给了他一个耳光,“是我不让你去的!”
“阿爹!”秦二柱捂着被打了耳光的脸,难以置信。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秦二狗和秦二柱。
“我让你在家跟着我学手艺,以后出去做竹管,有什么不好?读书又挣不了银钱。”秦二狗气得跳脚,他现在能够单独出去给旱田铺竹管,每天赚到的钱不少,他就不明白了,去读书有什么好的。
屋子里还有些吵闹,祥伯看着秦二狗教训儿子,皱了皱眉,转向老秦头:“老秦头,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如实告诉少爷。”
看着老秦头比之前显得苍老了一些的面容,祥伯叹了口气,“你们选好了送哪三个孩子去学堂了没?”
老秦头闻言弯着腰回答:“之前就决定好了,是送三旺、大牛和大虎他们三人。”
“行,我知道了,这三个孩子等会儿就和我一起去林家村,再晚就赶不上学堂报名了,他们可以住在学堂的空房间,以后每个月我送他们回来一次你们不用担心。”说完,祥伯就拉着屋子里的秦大牛,去找老秦头口中所说的秦三旺和秦大虎。
秦三旺是秦大狗的儿子,秦大虎是秦四狗的儿子,秦家四户佃农中,只有秦二狗家没有人去学堂,难怪秦二柱会心态失衡。
秦二狗见祥伯准备走了,赶紧放下儿子,跑过来对祥伯说:“祥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家里这个孩子,还请您和林少爷对今天的事不要介意。”
秦家虽然做了几个月竹管挣了钱,但是分到四户之后,每家到手的钱其实不怎么多。
如果林夏至听了今天的事,不把田佃给他们,他们一家攒下来的银钱只够新修一栋屋子,再买一亩中水田,一亩地种出来的庄稼哪里够一家人嚼用。
现在天气渐渐冷下来,要装竹管的旱田也变少了,种不了地又出去做不了竹管,一家人的生计可怎么办。
祥伯没有答应秦二狗:“少爷的决定不是我这个下人能够决定的,这件事得看少爷的决定。”
“是,是。”秦二狗脸色暗淡。
等祥伯出门之后,老秦头找上秦二狗:“二狗,之前你以为自己掌握一门手艺就得意忘形,把事情闹得一家人离心,以后你就单独接活吧。”
老秦头对秦二狗很失望,他大哥托他照顾这个孩子,是他没照顾好。
“四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没搞清事实就乱嚷嚷。”秦二狗这下更慌了。
他们几个人虽然在老秦头手上学了几招,但没有了老秦头在后面指导,他学到的东西迟早会被新东西给替代。
“呸!现在知道怕了?之前信誓旦旦说我家大牛的时候怎么不怕。”秦三狗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秦大狗拦着,他早就冲上去同他打一架了。
“大狗子、四狗子,你们先把三狗子带出去。”老秦头叹了口气,本就佝偻的背这下更弯了,“二狗子,你想想,今天如果大牛真的被冤枉,这孩子的一辈子就毁了。你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咱们秦家以后都分开接活,大狗子、三狗子和四狗子如果愿意一起就一起,不愿意一起也单独做。”
二狗子不到十岁爹么就死了,从那之后就跟着老秦头一起生活,相当于是老秦头带大的他,看着老秦头这个样子他心里一抽,悔恨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都怪他出去做了活,被人吹捧了几声就忘了自己姓什么,想到这里,秦二狗跪下来冲老秦头磕了三个响头。
秦二柱站在一旁吓得哭都不敢哭,他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秦大狗和秦三狗、秦四狗听到了老秦头的话,第一反应都很震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另一边,祥伯带着三个孩子踏上了回林家村的路。
路上,三个孩子抱着装自己换洗衣物的小包袱,都忐忑不安,尤其是刚才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起伏的秦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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