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虽然脸色极不好看,却也没有为他在订婚典礼上的离席发怒。
只除了态度仍然不太好以外,似乎真的履行了他当时说的“不再阻拦”的诺言。
总之,陆沈枝算是彻底清净了。
他在家里把整个剧本研究了几天,不仅是用眼,还用了笔,很快,原本洁白的纸上就画满了各种红的黑的注释,字体秀丽,隐带锋芒,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宴青这个角色,虽然不是男主角,却是在故事发展中起着不逊于主角的作用。
故事是由被灭门的将军府开始,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二十年前据说被灭门的将军府,其实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是宁家最小的儿子卫星阳,年仅二十。
逃过一劫,背负血仇的卫星阳,在那之后隐姓埋名,一直在追查着当年那个作恶的傀妖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结果——而在十年后,他因为恻隐之心,收养了一个在街头差点饿死的幼童。
那个幼童,就是后来的宴青。
对于宴青来说,卫星阳是他的师父,是他的恩人,也像他的父亲。他断文识字是卫星阳教的,一身武艺是卫星阳所授,卫星阳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但他只知道卫星阳一直在查些什么,却从不清楚卫星阳真正的身份。
直到他和宁围,以及另一个女生燕沐熟悉了之后,某一天,燕沐忽然失踪,他们这才顺藤摸瓜地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丞相府。
随即,意外却又发现傀妖和丞相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此,这场二十年的迷雾,才真正掀开了面纱。
金导要拍《侠客》的消息,其实已经放出来了,很是掀起了一个小小的风浪,有不少人都在期待着。
金怀远已经两年没拍电影了,有的人是期待着金导亲自执导的电影,而有的人,则是在期待着金导电影的演员表上会不会有自家爱豆的名字。
各种猜测,各种小道消息已经开始漫天飞起来,一些论坛里,也有各家互相的嘲讽与骂战。
所有人,都在等着《侠客》剧组的官宣。
这些,陆沈枝都是不知道的。
他很少去看互联网上的各种消息,微博也只是有个号,从来没发过任何东西,活的不像个娱乐圈人士。
他只专心地钻研这剧本,情节,等他把整个剧本看完,又是已经夕阳西沉了。
桌子上放着他为宴青写的一篇长长的人物小传,陆沈枝看了一眼时间,放下笔,刚准备活动一下肩膀,忽然听到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点了接通,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带着笑意,口吻很熟稔。
“喂?小峰?”
“喂?是陆哥吗?”
手机那边传来孩子活泼的声音,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周围似乎还围着其他的小朋友,叽叽喳喳的:“陆哥,你什么时候回院里啊?上次你不是还说这几天回来看看嘛,要不要就明天吧?我刚听张姨说,明天资助我们的大老板要过来诶!”
他说的院里,是陆沈枝从小生活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孩子一般成年后都会离开,而陆沈枝是极少的离开后还经常回去的人,所以和孩子们都很熟悉,算是院里最受欢迎的大哥。
顿了顿,像是担心这个理由不够充分,那边少年的声音小了一点,有些飘忽,像是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而且……我、我们也有点想你了……”
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陆沈枝的眉梢眼角都柔和了下来,他笑了一声,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一下子融化了所有的冰霜。
“好,我知道了,告诉大家,我明天就回去。”
同时,在另一边,周远把一份行程通知发给了蔺斐。
“对了,明天有一个行程——公司这几年做了不少公益活动,这里也资助了五年了,应该去看看了,之后我这边好发通稿。”
“明天我有一个会议要开,不然你去吧。”
明天他确实有时间。
蔺斐点头,看了一眼那份行程。
“乐鑫福利院”几个黑色的大字,在白色的背景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第18章
清晨,太阳还不算很热烈,远离城市的郊区空气十分清新。
一家小小的福利院忽然热闹了起来。
“陆哥!”
陆沈枝推开福利院的大门,走进院子,一群小孩子都欢呼了起来,有几个比较小的,甚至丢下玩具,直接跑过来,扑到了他怀里。
都腻着在撒娇。
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陆沈枝动弹不得,只能把他们挨个都抱了一下,这才得以站起身来,跟院长打了个招呼。
“陈姨。”长相绮丽的青年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放松又自然的笑容,“最近身体怎么样?”
如果有席家的其他人在,看到这一幕估计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因为相比之下,比起那个名义上的“家”,这里反而才像是陆沈枝真正的归处。
“老样子,这个你不用担心,陈姨身体好着呢!”
陈姨摆了摆手,她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脸上带笑,慈祥又温柔,显然精神和健康状态都很好。
陆沈枝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放心下来,跟在陈姨后面,把他买来的一堆东西——大多是一些蔬菜肉类,还有一些营养品,都放在了厨房。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陈姨看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路拎过来也不嫌累!”
“没事的。”
陆沈枝把东西都摆放好,这才直起身来,洗了一下手,声音有些低:“我好几个月才能来一次,本来就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你在外面,本来就忙,像这样经常抽时间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陈姨不赞同地说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其实从福利院里出去的那么多人,每年能回来一次的,两只手都能数的清。
像他这样都出去这么久了还经常回来的,就更少了。
怎么还会自责呢?
陈姨转移了话题。
“哎,今天这么高兴,不说这个。”
“既然买都买了,这么多东西,那今天我们就吃好吃的。”她笑着道,看着外面一圈亮晶晶的眼睛,扬声喊,“你们说好不好?”
“哇——好啊好啊”
“有好吃的啦——陆哥我爱你!”
“么!么!哒!”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正扒在门外偷看的一帮小萝卜头的回应,年级大的还矜持一点,小一点的就直接跳起来了。
他们都和陆沈枝很熟,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最好看最温柔的哥哥。
几个小朋友在一旁笑闹,一群人坐在树下说了会儿话,陆沈枝忽然想起来什么,顿了顿。
他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最大的男生:“元峰,你昨天说这两年一直资助院里的老板要来?”
“唔……对啊。”元峰点了点头,“我前两天听陈姨电话里说的,就是今天,是吧陈姨?”
“啊,对的。”陈姨说,“差点忘记跟你们说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一群孩子,表情严肃了些:“那位老板是个好人,大家到时候要记得礼貌,和人家说谢谢,记得吗?”
“记得——”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极为懂事,整齐划一地喊,小脸上满是认真。
陆沈枝的眼神柔和,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车子的引擎声响。
说曹操曹操到,来了。
他站起身来,往院门前走去,赶在敲门的声音刚响起的时候,就打开了大门
然后和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蔺……”陆沈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小,喃喃道,“蔺先生?”
他惊讶又不可思议:“资助的福利院的是、是你吗?”
蔺斐看到陆沈枝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门内,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同样感觉到一种奇妙。
他资助的这家福利院,原来便是陆沈枝生活的这家吗?
“枝枝,怎么了?”陈姨看着不远处站在门口的两人,有些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奇怪道,“怎么不进来?”
“嗯……嗯!”陆沈枝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带着蔺斐往庭院走去。
院长陈姨带着一群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
简单地对孩子们进行了问候,一群小朋友就都跑去玩了,陈姨看着他们两人,笑着问道:“蔺先生好像和枝枝认识?”
这真是十分有缘了。
“是,我们是……”陆沈枝迟疑地顿了顿,有些窘迫,但还是如实说了,“我们前两天刚订婚,抱歉,之前没来得及和您说。”
“啊呀——”
陈姨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的视线在两个人之前转了转,并没有流露出不赞成的意思,而是在陆沈枝有些紧张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是喜事,陈姨为你们高兴。”她笑着问,“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时候?”
“定在一个月后。”蔺斐说。
他是作为资助人来的,但是在看到陆沈枝以后,却仿佛一下子褪去了这个身份,态度没有任何的高傲,对陈姨甚至有对长辈的尊敬。
陈姨有些讶异,“这么快?”
“家里的决定是有些仓促。”蔺斐回答,神情自然得让人找不到破绽。
“年轻人嘛,早点决定也是好的。”陈姨略一思索,也理解地点了点头。
一来二去,她对蔺斐的态度已经完全熟络了起来,蔺斐在她眼里的身份也很快就从对资助福利院的大老板,变成了陆沈枝的未婚夫。
她不知不觉就拿出了和亲戚朋友拉家常的劲头,和蔺斐聊了起来。
蔺斐也格外的配合,一个身价上亿,时间几乎和金钱挂上钩的人,竟然在这里极有耐心地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从院子里的向日葵,大黄狗,一直聊到了陆沈枝小时候。
他们聊的融洽,而陆沈枝在一旁呆呆地在旁边坐着,却已经插不上话了。
“枝枝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很瘦小,比同龄的男孩子要矮半个头,当时我还猜错了他的年龄呢。”陈姨回忆起过去,有些感慨,“没想到,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啦。”
“‘枝枝’。”蔺斐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幼稚的名字,用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出来,无端地让人耳朵一麻,“这是陆沈枝的小名吗?”
他的眼中带着些微的笑意。
“是的,是不是很可爱的名字?”陈姨笑着说,带着些微的自豪,“他小时候一直都是最漂亮乖巧的孩子,那时候,每个来院里的人都会夸他呢。”
蔺斐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沈枝一眼,赞同了陈姨的话。
“确实。”
陆沈枝:“……”
他埋着头,如坐针毡。
“我记得,曾经还有一个来做义工的小姑娘,送了他一个拴着小猫的手链。”陈姨回忆道,“这孩子很珍惜,一直带着,后来被人说男孩子不适合戴这个,他还很没面子地哭成了个小花猫。”
她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陆沈枝,揶揄道:“我记得你现在还留着,似乎是改成了一个挂坠,是不是?”
猫咪挂坠……
蔺斐很快了然。
因为局促,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又习惯性地摩挲着手机上猫咪挂坠的陆沈枝,一下子僵住了。
他抬头,一下子对上了蔺斐带着笑意的目光,顿时羞耻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外表冷情的青年脸上飞起一片绯红,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僵硬地转移话题:“我——我还是去那边看看,元峰他们好像在叫我。”
说着,就再也待不下去地往那边去了,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姨就哈哈笑了起来。
蔺斐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也带着笑意。
这个福利院有一种让人极为舒服的家的气息,让他也不自觉卸下了防备,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放松。
两个人远远地看着陆沈枝的背影,陈姨忽然开口,声音里头一回带上了些许郑重。
“虽然这话似乎轮不到我来说——”
“但蔺先生,这孩子以后就麻烦你了。”她顿了顿,眼神中满是对陆沈枝的关心,认真地看着蔺斐,“枝枝不太会表达,以后相处,可能还要你多包涵。”
陈姨的心思何其细腻,虽然知道这么仓促的婚姻必然有隐情,但是她同样了解陆沈枝,从某些陆沈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细微神态动作上便清楚,这孩子并不抵触面前的人。
相反,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孩子这样闪闪发亮的眼神了。
陈姨看着不远处的一颗树,眼神放空起来,陷入了回忆,缓缓开口:“枝枝这孩子很早就到了这个福利院,当时他才四五岁,但是非常的听话,懂事,而且聪明,也很爱笑,所以是院里最早一批上学的孩子。”
“他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不过也因此,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孩子。”
“现在想来,我对他的关心并不够多,和其他会闹的孩子比起来,难免顾此失彼。”陈姨低声道,这些事情,一直让她极为愧疚,“特别是到了初中,有一段时间,他连续半年都没有回过院里,我还觉得奇怪,直到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他胳膊和腿上的於痕,才知道为什么——是怕我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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