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举动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不知道骆寒是对谁都这么大爱无私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总之,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自在。
项寻一向不爱欠人情,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能还十分,可偏偏他跟骆寒不合适交往过甚,这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头疼,胃也疼,项寻暂停了对这个问题的深究,他摘掉帽子歪头靠在座椅背上,在过热的温度助力下,他竟然又睡着了。
渐缓的呼吸声里夹杂着一点鼻音,骆寒便头看了项寻一眼,眉头微皱,他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哪怕是有助眠药的作用,也太夸张了,可见他这些天身体状态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好,明显已经严重透支。
骆寒拿了他平日用的颈枕,倾身上前,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头低一下。”
没反应,骆寒只好托着他的头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把颈枕塞到脖子底下,又将堆在枕头里的头发拨出来,省的他脖子痒。
项寻的头发有点硬,但发质很好,摸起来很有质感。骆寒喜欢摸他的头发,最好是手指插|入,贴着头皮,只是这个举动太亲密,项寻总是下意识躲着。
难得他现在没什么防备,骆寒放任自己的手多停留了一会儿,视线顺着对方的耳朵看向他红彤彤的鼻尖,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但这一切不该有的念头只有一瞬,毕竟车里还有俩人,而且项寻哪怕是睡着也并非全无防备,他怕对方忽然睁眼揍他。
骆寒正襟危坐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前面瞥了后视镜一眼的小江却瞠目结舌,她怀疑自己可能是瞎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寒哥把自己的颈枕给别人用这种哪怕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她一定是瞎了。
“车开得稳一点。”骆寒轻声说。
小江:“……”
这都是什么差别待遇,上回梁总坐在后面打盹儿,寒哥非但不让梁总碰他的颈枕,还特意嘱咐她开得潇洒一点,说是震动有助于睡眠,活活把梁总给气醒了。
等小江慢腾腾开到窦乐的公司,其他打车回来的人早饭都吃完了。
项寻迷瞪瞪地下了车,走出了好几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脖子上好像垫了什么东西,但人家车已经开走了,他没纠结,胳膊挂在窦乐肩膀上朝公司走。
“寒哥,你回家吗?”小江把车开出去才问。
骆寒本来要点头,一眼瞥见公司楼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临时改了主意:“去对面咖啡店坐一会儿。”
公司楼里出来的人是白卓,项寻窦乐跟他打了个照面,白卓看着俩人微愣。
窦乐现在看见这位金主爸爸派来的使者脑袋就大,立刻跟项寻划清界限,跳开了两米远,“啊哈,白老师要走了啊,早饭吃了吗,不多坐一会儿了?”
项寻嘴角抽搐。
白卓笑了笑说:“不了窦导,我还有事。”
“有事好啊哈哈哈那你走吧路上慢点啊替我跟家人问好!”窦乐一边逃一边说,“老项你也走吧,这里没你事了。”
项寻心说这完蛋玩意!
白卓看看窦乐又看看项寻,迟疑着问:“你俩……不同路?”
“我们俩为什么要同路?”项寻不大想说这个,他从温暖的车上下来没两分钟又冷透了,只想快点去个暖和地方。他转而朝停车场走,问道白卓:“开车了么,送你一程?”
“我……没开。”白卓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了停车场。
“那上来吧。”项寻先上了车,打开了车载空调。
白卓上了副驾,问道:“原先的车卖了么?”
项寻以前开的也是皮卡,是白卓用他赚得第一笔钱给买的,就像项寻用自己赚得第一笔钱给他买了块表一样,他俩人赚了钱总是先给对方买点什么。
只不过车已经报废了,而那块跟白卓同款的表,项寻搁置了,就是骆寒代替保养的那块。
“没有,车报废了。”项寻说。
白卓点了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白卓知道项寻的一切习惯跟毛病,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而在白卓面前,项寻一般只会说没事别担心,白卓通常不会过度追问。
项寻开车出公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一辆迈巴赫停在了公司路边。而白卓在看见这辆车的时候立刻僵直了脊背,两只交叠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
“那个,我……要下车了项寻。”白卓强自镇定,临下车的时候还朝项寻笑了笑。
“你等等。”项寻看见了迈巴赫里的人,就是白卓的现任男友,时尚界的大佬樊城。
“怎么,还有事?”白卓回头。
不管白卓过得好不好,项寻都没打算过问他的私生活,也没这个权利义务,但白卓刚才的反应太不对劲了,以项寻的经验,这恐怕已经超出了不好的范畴。
“嗯……有事也改天再说吧。”白卓好像知道项寻要问什么似的,主动结束了话题,仓皇下车,“我先走了。”
项寻皱眉,一直看着迈巴赫离去才重新开走。
刚从路口掉了头,胃里突然猛地一阵绞痛,这痛感前所未有,几乎是在瞬间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
项寻的视线顿时一片模糊,他凭着本能把车停靠在路边,手抵着胃,头靠在方向盘上,没了起来的力气。
隔了大概一分钟,不知道是谁来开了他的车门,他以为是交警,结果对方不等他抬头,二话不说便来解他的安全带。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骆寒跑得太急,心慌得厉害,他刚才几乎以为项寻得把车开上马路牙子,跟街边的店面撞个你死我活,心跳都吓停了。
“怎么是你……”项寻说话有气无力,连自己也听不大清,他现在是灵魂抽离状态,自己以为自己能站起来,但其实屁股还在原地。
骆寒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人抱下了车,朝追过来的小江喊:“快去开车!”
“哦哦!”小江早已经懵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方才寒哥飞一般的身姿。
“你不用……”项寻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哪怕是这副德行也觉得老脸无光,立刻就要下来,但骆寒抱得死死的,根本不容反抗。
“省点力气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骆寒抱着个不比他轻多少的大活人,愣是磕绊也没打,小跑着上了自己的车。
上车之后也没把人放下,就将项寻放在腿上抱着。
“操,我不去医院。”项寻还试图反抗,“你放我……”
“你闭嘴!”骆寒不由分说,干脆把他的脸摁在了怀里。
“不是……”项寻想说他想吐,但他的脸陷在一团柔软的毛衣里,张嘴就吃了一嘴的毛,这直接加速了他胃部的翻涌。
于是下一秒就悲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骆寒寒:都不要跟我说话,我想静静……
项寻寻:你竟然不想寻寻?
第13章 关系不明(捉虫) 他跟前床友的关系好像正在朝着一个意味不明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胃痉挛。”
“慢性胃炎。”
“轻微胃溃疡。”
“半月板有损伤。”
“腰部劳损。”
“……”
给项寻诊治的这位大夫上了岁数,说话慢条斯理,听着就像在逐一宣判罪状,判到腰的时候,项寻坐不住了。
“大夫,您就说我什么时候能走吧。”
来医院的时候才不到上午九点,本来就是胃痉挛发作,吃点药就能缓解的事,愣是被迫做了个全身检查,磨蹭到现在大夫都已经下班了。
项寻不知道下了班还得坐在这里面对病人不能放水不能放屁不能吃饭的大夫是个什么心情,反正他已经生无可恋,自从胃镜那根破管子进到他嘴里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打算跟医院同归于尽了。
偏偏有个魔鬼还不肯放过他。
“科室里病房紧张吗?”骆寒抱臂站在大夫的办公桌前说。
听见这话,坐在临时轮椅上的项寻心累地抬起眼皮。
他想在跟医院同归于尽之前,先干掉这个王八蛋。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先是建议大夫开单子验血,理由是这是最基本的检查,项寻因此挨了一针。
然后他又先后建议大夫做胃镜、癌症筛查、五脏六腑所有器官挨个检查完了又做了全身CT……
项寻好容易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挨过了所有的检查,以为终于要解放的时候,这家伙竟然还想把他摁在医院里!
“节假日期间哪个科室的住院部都紧张。”大夫大概是想表达小毛病完全可以不住院的中心思想,但他表达方式太委婉,直接给了病人家属可乘之机。
骆寒说:“那就麻烦大夫给安排一下吧,他最近胃痉挛发作频繁,我看得留院观察几天,再说他现在发烧,得输液,不能吃东西的话,得打营养针,回家根本不行,您说是不是?”
大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家要求住院总不能拦着,于是给开了住院单。
项寻:“……”
骆寒拿了各种单子,走到轮椅前,沾了呕吐物的那只胳膊刚好垂在项寻眼前,从胳膊到胸前,一大片不能忽视的黄渍,以及散发出来的让人窒息的酸臭味,仿佛两罐左右开弓的灭火器,瞬间浇灭了项寻的暴脾气。
车上的时候项寻吐了好几次,但骆寒愣是没让停车,让他往车里随便吐。虽然他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但那味道也足以让人崩溃。
就凭这一点,别说让做检查了,让他两肋插刀项寻也没二话。
温热的手背忽然贴上额头,项寻微怔。
“头晕吗?”额头烫人,肯定是温度起来了,骆寒便立刻推着轮椅去病房。
项寻本来是不怎么晕,被他碰了那一下,现在真晕了,不光晕还头大。他跟前床友的关系好像正在朝着一个意味不明的方向撒丫子狂奔,并且悬不了崖也勒不住马。
点头之交?骗鬼。
朋友?不纯。
搞暧昧?朝纲了。
妈的,项寻这辈子没在交际关系上头疼过,这简直是遇上了世纪难题。
小江跑前忙后,办了住院手续又给骆寒买了点吃的,急匆匆地往病房去,路上刚好遇上了接到消息赶来的项晚。
项晚接到她哥的电话,说是犯了小胃病,住院观察一下,别的什么也没说,所以并不知道是骆寒把她哥送来的。她认出了小江,还以为是恰好遇上的,于是紧跑两步追上说:“诶,是小江来着吧?”
“你是……”小江觉得对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星时尚》记者项晚啊,嗐,咱俩上几天在窦导公司里见过的。”项晚见对方还是迷糊,干脆说,“我项寻他妹。”
“哦,是项老师的妹妹啊。”小江忙前忙后的,可算是记住了项寻的大名,“项老师在大街上犯了胃痉挛,可凶险了,幸好我们寒哥就在附近,把他送来了,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你别担心。”
“哈?”项晚完全愣了,脑子一时没转明白。
所以是寒哥遇上了她哥犯病,然后把人送来医院,这是帮了大忙啊,得谢谢人家啊,她哥干嘛不说啊?
根据对项寻的了解,但凡他避而不谈的事必有猫腻。
“那可太麻烦寒哥了。”项晚先对小江说了一通客气话,“你看还麻烦你跑腿,来来来,我帮你拎东西,你要有事就去忙,我来了就不用麻烦你了。”
小江心想项老师妹妹还挺会来事,她还真有事,起码得先去把车洗了,然后重新开一辆车来接寒哥。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真有事。”小江把给寒哥的衣服还有吃的都交给了项晚,衣服她拎了半天了,搞不懂寒哥为什么不换下来,身上的毛衣多味啊!
“得,你放心吧,有我呢。”
项晚拎着东西找去病房,对了一眼门牌号,正要敲门,一抬头从门窗里看见骆寒站在病床边,敲门的手又缩了回去。
双人病房,目前只入住了项寻一个病号,病号在打点滴,是个技术蹩脚的小护士给扎的针,扎得他生无可恋。
项寻怕打针,讨厌医院的各项检查,他不喜欢一切把自己交给别人的事情。刚才倘若不是骆寒摁住了他的胳膊,加上酸臭气的封印,项寻肯定会临阵脱逃。
可能是烧得厉害,可能是药水里有催眠成分,也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还不肯走的前床友,项寻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骆寒一直在床前站着,坐不下,因为身上的味道令他难以忍受。他每一秒都在忍着,居然忍了这么久,就像他在第一眼看见那片星空的时候不会知道,自己会用五年多的时间走近这个人。
因为父母的缘故,骆寒对爱情很谨慎,他觉得如果不能确定要跟对方处一辈子,就不要轻易开始。可他对项寻,总是难以抑制,从最开始想了解这个人,到对他动了心思,再到蓄意接近,然后为了越过他心里那道线,动各种心眼儿。
尽管接近他的时候,还不确定自己能否会坚持一辈子,但依然不能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骆寒一只手撑在床沿上,俯身看着项寻的脸——额前微卷的刘海,眉间难以舒展的纹路,轻颤的睫毛,泛红的鼻尖,干燥发白的嘴唇,颓乱的胡茬,很好看的喉结……他用目光细描早已刻在脑海里的脸,一遍一遍,好像永远不会够。
难得项寻有这样柔软的时候,不会用那双一面引人沦陷,同时又表示出泾渭分明的眼睛看他,骆寒不知不觉看出了神。他伸手拨弄开他额前的刘海,抹掉渗出的薄汗,一时难以自持,在额间轻轻落了一个吻。
门外目睹偶像剧直播的项晚感觉自己那颗纯纯的爱情之心被骆寒给燃炸了,简直比看了小黄文还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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