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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莫非是个渣受?(古代架空)——橙子雨

时间:2021-02-25 16:51:58  作者:橙子雨
  那实是一条无比漫长的弯路。
  其间种种傻事,不忍卒睹。
  锦裕四年出征瀛洲,他与师律三个月踏平瀛都。回到华都后举国振奋欢庆。宴语凉一边不吝厚重封赏,一边毫不犹豫收回他手中兵权。
  可没过多久,宴语凉又不得不将兵权还给他。
  让他继续收复北疆失地,反攻越陆赶走落云军护送越陆王回国。大军一回京师,皇帝又收了他的兵权。
  苏栩都气死了:“总这么搞,什么意思!这狗皇帝简直过河拆桥欺人太甚!少主我们——”
  少主已入了宫。
  有了战功以后,庄青瞿在朝地位一飞冲天,锦裕帝再也无法轻易将他拒之宫外。可纵然近得了身,却依旧是明显防备疏离。
  庄青瞿拼尽全力收复失地,奢望着能讨回他一丝欢心。
  结果倒好,人家是铁了心不要他了。防着他、躲着他,觉得他疯。很好。阿昭真不愧是他早早相中的大夏天子,果然翻脸无情帝王家。
  ……可他毕竟也给他出了那么多力,总得讨回来点什么吧?
  楚微宫中旧梦重演。
  浴血浴火之后从战场回来的庄青瞿身躯历练得越发精瘦完美。他滚烫的指尖轻易捉住宴语凉,将他搂如怀中肆意磨蹭,他说阿昭,金银财宝我不要,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也不稀罕。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阿昭。
  他拿起皇帝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摸他胸腹上的伤痕。
  他说你看,瀛洲酷暑伤口化脓,所以那么深,你看这种疼我都忍过来了,阿昭总得奖励给我点什么吧?
  锦裕十一年,庄青瞿已不肯让宴语凉再碰那些伤。
  但年少时的他有段日子却真不怎么要脸。
  不但一遍一遍逼着皇帝摸,还咬着皇帝的耳朵跟他算账。一道疤痕一次,一次半个时辰,这几道尤其深,至少一个时辰起。
  连着几年,庄青瞿不是在南征北战,就是在楚微宫里抱皇帝。
  起居注上一堆写得很隐晦的“夜宿帝宫”。偶尔庄青瞿心情不佳,还会非常认真地同当时的老史官商量,是否要尊重史实干脆统统改成“夜嫖帝宫”。
  老史官难以理解,这庄青瞿一张世家公子清冷高贵禁欲脸竟能开口闭口就是嫖。再一细想,直接吓得魂飞魄散。他他他这色胆包天他是想嫖谁?这可是大不敬!
  同样是那两年。
  庄青瞿虽交回了兵权但毕竟屡立战功声名在外。压抑了百年、屈辱了百年的大夏倍感自豪,纷纷将之奉若神明,“大夏战神”自此神话长明。
  随之而来的更有无数想要攀附结交之人。
  无数能人异士、商贾巨富,投入庄氏门下任其驱使。其中不乏众多庄薪火旧部党羽,就连庄氏家养的乌衣卫在庄薪火死后蛰伏销声了好些年,也开始借着庄青瞿之势也重新开了张。
  一时门庭势大、烈火烹油。庄青瞿起初还同苏栩说你要记得家父前车之鉴,需低调行事,当心那些文官明里暗里的背刺。
  然而锦裕帝的种种控制打压的手段,比想象中来得还快还急。
  花样之繁多,立意之高远,庄青瞿不服不行。
  谁也不愿被心爱之人防备算计,屡屡毫无怜惜踏在脚底,没事还要被在心间上踩两脚。
  庄青瞿一度也难受窒息,去跟锦裕帝吼、吵。
  后来难受过头了,他甚至开始有心欣赏起锦裕帝的种种手段。阿昭翻脸无情之后手段是真的雷霆厉害,精准处处往他心窝里戳刀,精准处处气得苏栩骂娘。
  这都还是留了手的,只是“敲打”。
  庄青瞿有时候会偷偷想,会不会有朝一日,阿昭将真正的厉害手段用在他身上?
  喝下那瓶毒时,庄青瞿其实,也偷偷存了一点私心。
  无数次的求而不得、无数次的百口莫辩……这种刚刚好程度的苦涩与无力,他也想要阿昭尝一尝。
  会不会就连一丝丝心疼,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
  宴语凉的眼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锐痛。
  后来,绿柳军从北疆凯旋,大夏有了云盛州。庄青瞿也成了大夏千秋数百年第一位异姓王。
  北疆数月,宴语凉不仅专程跑去边关看了他,还全国各地到处寻药。
  庄青瞿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想错了。
  他一直都知道荀长担心他步庄薪火后尘,屡屡撺掇宴语凉收拾他,但宴语凉一概不允。
  亦知道有很多臣子没事找事,总隔三差五上书劝说皇帝娶后纳妃、开枝散叶,宴语凉亦将责任全部推给英王。
  皇帝身边一直没有任何人,只同他一个人睡。
  或许,他也不是如他所想一般不在乎他。
  人生最难受的事,永远是给了希望之后又让人绝望。偏偏庄青瞿还遇上两次。
  锦裕四年,答应回来以后会亲亲他的人将他推得远远的。锦裕七年,同一个人专程过来陪他、也替他寻药,心疼他,甚至半夜里偷握他的手。却依旧不肯要他。
  大漠漫天晚霞很美,如胭如脂如烈火锦绣。
  锦裕帝回京时,专程替庄青瞿梳了长发,他笨手笨脚弄疼了他。也是慌了,轻声道小庄真的对不起。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比朕好得多得多。
  大漠的黄昏很是安静。
  他都那么说了,庄青瞿又还能说什么。
  都这么多年了,争抢了那么久、强求了那么久,终是不行。
  既然如此。算了,算了吧。
  从那以后,庄青瞿再也没有去过楚微宫、不曾再有任何逾矩。
  却总疯狂地想起曾经某一天。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宴语凉难得不是平常一般颜色清爽,而是破天荒穿了一件肃穆的黑色银龙纹的贴里。
  一身黑,将他那黑心帝王气质衬了个十成。
  庄青瞿走进时,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宴语凉的眼睛上。皇帝明显又在算计着什么出神,一手拿着折子,一手的修长的指在窗楞轻轻敲击。
  那城府心机深似海的思索模样,真就他妈……
  离谱的好看,离谱的诱人。
  他也是有病。他就没办法去喜欢个正经人,他就只喜欢阿昭这样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强悍,就喜欢他不动声色算计所有人的阴险,就喜欢他那力挽狂澜逆天改国运强势。
  要他怎么放手?世上美人好人都多的去,可上哪儿找一个一模一样宴语凉?
  世上存在这种人就他妈离谱。
  又天天像一只珍惜的小老虎,一下一下挠他的心。
  一下一下,又痒又疼。
 
 
第81章 
  锦裕七年到锦裕九年,战事不多。
  庄青瞿却比打仗时更加繁忙。身为大夏岚王、朝廷一品命官,他就算不带兵打仗时公务一样很多。
  那几年间,庄青瞿去了不少地方。
  去监督战船的建造,去绿柳营训练新兵。去英王的封地洛京,看那个各处都有点像锦裕帝的少年。
  他有段时日可喜欢看英王了。看他翻版宴语凉,有样学样、井井有条地带着他洛京一方百姓谋好日子。
  洛京四季如春。
  庄青瞿路过田间,遇到瘸腿的八十岁老翁。老翁说如今世道真好,便是他这样的古稀老人也老有所养,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还没享受够天子给的福泽舍不得死。还能发挥余热管管瓜田。
  路过山泉,泉水边的凉亭里是几位文士在斗嘴。锦裕一年的小胖子状元司空星当年为去落云不愿入朝为官,到了锦裕八年却开始常吹大夏,摆事实讲道理舌战群儒把一堆文人说得哑口无言。
  中间他也回过几次京城,京城六部夜里灯火通明许多官员不肯回家,外面东市西市熙熙攘攘店铺热闹一直到深夜。
  短短十年,无论是京中官员还是乡野村民,几乎都已经觉醒了深埋在骨血里曾经的骄傲,相信大夏会在有生之年回归武帝时的万国来朝。
  那两年,天各一方。
  庄青瞿时常遥看京城。他在外面也常会接到皇帝的书信。
  交代公事的书信,严谨的行文、寥寥的朱批。极偶尔,朱批也会多写两句。
  问他身体好不好,药材够不够用。那几一张折子如今是岚王府所有珍藏里最破烂最旧的一张,庄青瞿当年总把它带在身上,睡时也喜欢放在枕边摸一摸。
  那时候的岚王不敢再有奢想。
  有这一点点念想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将来会有一日,他竟能有机会与皇帝依偎相拥、一起批改奏章。也不知道宴语凉会用他好看的行草给他写可爱的留言小笺,言语活泼俏皮,上面还描了朱红的小花……
  锦裕九年,庄青瞿又去了一次北疆。
  戈壁滩上夕阳西下,他给师云带了梨花白。他说师父我上个月才去海港看了船,我们也有比落云更大的船了。
  他说师父,你若还在我们身边,能亲眼看得到这一切……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大漠漫天星辰。
  庄青瞿喝多了,又絮絮说了很多。他说师父,你当年一心只为大夏,是否也曾有许多无奈、许多遗憾。是否也有错过的、辜负的,藏在心里碰触不得的人。
  他说他这些年在外面飘着,想通了很多事。他就该一直一直好好守着护着阿昭,在他身边默默陪他支持他,而不是任性笨拙地去争抢、去吵。
  他年轻时候太过冲动、又太过愚钝,根本不懂如何爱一个人。
  只伤心愤怒阿昭欺骗他,却从未真正想过那人一直以来面对的一切。那人从小在夹缝中求生,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一心扶持三皇子,却最终只能看着他引火烧身被焚身亡。与权臣之子一同长大感情笃厚,却有朝一日必得反目,拔出其党羽、根除其家人。
  明知如此,在最后一刻之前,他都要垂眸保持微笑。
  该是何种心情。
  ……
  天下之大,河山锦绣。
  那两年庄青瞿常常在外,离开北疆后又去了很多地方。
  始终死不了心。
  路过的江山川流、一草一木、繁华城镇、荠麦青青,都沾染着锦裕帝的气息。遇到路上洋溢的笑容,都在告诉他他爱着的人有多好。
  他虽在京中不多,但京中岚王一派势力有增无减。军营那边就更是,人心向背从不是一个虎符能管,绿柳营多年跟岚王大杀四方,将士们都跟他一条心,没有虎符也是一声令下全军唯他马首是瞻。
  如此隐患,一堆老臣自然纷纷上书说他效仿庄薪火,民间亦开始有流言说他功高震主。
  几年前的庄青瞿还急过。还跟宴语凉吵过架,气他不肯信自己。
  如今的庄青瞿,理都不理。
  管他们怎么说,他倒越发觉得他这权臣当得好得很——他生来才华卓著文治武功,本就是国之栋梁不世能臣,换谁又能比他做得好?是,他势力确实大,替阿昭办事、收拾起不听话的臣子才尤其顺手,指望他放权?做梦。
  当国之重臣好处许多,还能常常收到皇帝的书信。能让皇帝经常想起他。
  偶尔打压打压他,他也权当乐趣了。
  那两年,庄青瞿买到了锦裕帝之前很喜欢的小话本《金屋藏帝娇》。才发现这书讲的竟是一个霸道男宠权倾天下和平逼宫,直接把皇帝变帝后。两人大吵一架虐一虐,又甜甜蜜蜜过日子的故事。
  庄青瞿重兵在手,倒是从没打算有朝一日去逼宫。
  谁也逼不了阿昭的宫,除非不想活了。而且他喜欢的就是人家坐在龙椅上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算计天下励精图治的模样。他逼什么宫?
  可小话本却还是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日子就这么过。
  庄青瞿倒也没想到他能马失前蹄,在一次普普通通的追击一伙北漠强盗时受伤。
  京中传来消息,说是落云女皇把亲妹妹的画像送来了大夏,群臣纷纷表示正好锦裕帝还未娶妻这可是不能多得的好亲事。可能因为这个,他心绪烦乱、一时大意。
  庄青瞿重伤被送回京中,据说样子很是凄惨吓人。后来苏栩和拂陵分别说这事时,用了同一个词叫做“支离破碎”。
  也不知道他又没断手又没断脚,怎么就是“支离破碎”了。
  他当时穿了一身皇帝赏赐的银丝白袍,后来伤口黏腻太过脱不下来,是从身上剪下来的,衣服倒是货真价实的支离破碎了。
  庄青瞿因为伤重,在楚微宫里躺了好久。
  那段时日,很是微妙。
  锦裕帝会守在他病榻旁看折子、会日日早归默声不语得陪他。会在以为他睡了后压低声音跟太医反复确认他的伤势,会在辗转不踏实时帮他偷捂作痛的伤口。
  庄青瞿中途伤势有过一次反复,吐了血高热不退。
  宴语凉彻夜不眠守着,一直抓着他的手,熬红的双眼睛里忧愁与痛心几近藏不住。
  可后来庄青瞿好了,他却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心的锦裕帝。庄青瞿试过去靠近他。仅仅是想去蹭一蹭指尖而已,却连指尖都蹭不到。
  他不明白。
  他还是不想要他。
  庄青瞿隐约记得,在他眼前一片黑沉,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那几天。有人握着他冰冷的手指,一遍一遍低声叫着他小庄,他跟他说了很多话。求他活下来。
  有人来劝,那人嘶哑着嗓子大吼让别人滚出去,庄青瞿从来不知道他还会有那般颤抖扭曲、不像话的声音。
  但那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又是他的一次做梦、一次痴心妄想。
  ……
  锦裕十年秋,北疆的最大一次军事动作,贺兰红珠太守宇文化吉与澹台泓里应外合,希望岚王以身做饵诱北漠主力倾巢出动。
  澹台泓的算计是一箭双雕。既能一举歼灭北漠全部精锐,又能捎带手弄死他这个多年宿敌。
  可庄青瞿也不是个傻子,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就澹台?就因为所爱隔山海、他辗转不得、万念俱灰?
  恰恰相反。
  那一次不仅是澹台泓的一场豪赌,更是他的一场豪赌。
  他在北疆策马,看着烈烈晚霞浓墨重彩。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是大夏的神明。而他却偏生想要把神明拥入怀中赋予他人间烟火,这太难了,以至他只能用命去赌。
  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三次。
  没关系,他愿意赌。阿昭值得。
  总有一种错觉,总是执迷不悟觉得那个人……多少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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