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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以江山为聘(古代架空)——古城涟漪

时间:2021-02-27 16:12:28  作者:古城涟漪
张珣松了口气,哈着腰地凑到蔺容宸身边,掰着手指算了算,“七日后出发,路上约需七日。不出意外,半月后便可抵京。”
“腰断了么?”
张珣干笑一声,直起身板。
“恐怕要晚些回去。”话锋一转,蔺容宸又道,“去打听一下这梁砚文和严曦为人到底如何?”
不是在京城就听过严曦的传言么,这种事还会假?心里犯嘀咕,但既然王爷要查,张珣的步子迈的自是极快。
寿辰当日,张珣早早将备好的衣物送进房里:蟒纹环绕的朱砂直裰,赭红赤玉革带,金光闪闪的束发冠笄……
“……”蔺容宸看了眼那金冠,一脸嫌弃,竟连御赐的麒麟玉佩都不愿佩戴了。
张珣疑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王爷还是戴着吧。”
蔺容宸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戴。”
平日里蔺容宸虽不甚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但素来都由着他安排,今日怎得如此抗拒?莫不是怕严曦看到玉佩想起那日在流云楼的事,一时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王爷是不是担心严公子会认出这块玉佩?”不带就不带吧!张珣将玉佩重新收起来,“王爷放心,严公子连人都没记住,玉就更不会记得了。”
“闭嘴!”蔺容宸的脸色更不好了。
“……”自蔺容宸出门,张珣果真没再说一句话。
“皇兄的寿礼带了吗?”离京时,蔺容寒特意赶来将贺礼交给他,嘱咐他一定要帮忙送给李行之。
“……”张珣不说话。
“说。”蔺容宸闭了闭眼。
张珣呼了口气,“王爷放心,带了。”
从府衙到李府并不远,两人正说着,抬眼就见李行之站在阶前迎客,身旁只有个管家,严曦和梁砚文不见踪影,蔺容宸继续不悦,“那两人呢?”
“属下也不知……”刚说五个字就见蔺容宸眼刀杀来,张珣立即转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人生七十古来稀,毕竟到这个年纪,活一天少一天。李行之身居庙堂近五十载,同僚好友、世家至交多不胜数,都仿佛赶着见最后一面似的来贺寿。加上此次寿宴又有圣上下旨,就算来不了的也会遣人送上一份礼。
“王爷!”李行之见了他喜上眉梢。
蔺容宸快步上前,扶起欲要行礼的李行之,“今日风大,恩师还是进去吧!留管家在此迎客便可。”
“不碍事,草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李行之拍拍他的手,爽朗一笑,“游芳,带王爷进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蔺容宸松了手,不再勉强,“父皇原是一片心意,却让恩师受累了。”
李行之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草民了。能得圣上记挂是草民的福气,怎有受累一说?”
穿过院子,蔺容宸四下打量亦未见到严曦和梁砚文的身影,回身道:“你家两位公子在何处?”
李游芳回道:“老爷方才派大公子去接顾纯先生了,二公子在布置正厅。”
“画圣刘顾纯?”
“是的,顾纯先生还是头一次来姑苏,难免摸不清路。老爷便嘱咐大公子去接故人。”
李行之和刘顾纯的交情匪浅,但刘顾纯不喜官场,极少去京城,能在寿宴上一睹画圣的风采,蔺容宸颇为期待。“嗯,下去吧,本王随意走走。若有需要,会遣张珣寻你。”
“王爷……”李游芳欲言又止,“王爷是要去正厅么?老奴这就去看茶。”此时严曦正忙着挂八仙贺寿图,李游芳怕他认不出王爷,有所冒犯,极不放心。
“本王昨日见府里几株杏花开得正艳,想来清晨带露,更是风姿万千……”
李游芳松了口气,“老奴为王爷引路。”
张珣揣摩的一下蔺容宸的心思,当即将人挡下,“府中的路,在下已熟记,就不劳烦管家了。”
支走李游芳,蔺容宸朝正厅走去。
“王爷不去赏花?”
蔺容宸道:“你看不出来管家不想让本王与严曦单独照面么?”
“这是为何?”李游芳方才说话的语气,仿佛确有此意。难道因为昨天送画的事?
蔺容宸白他一眼,“本王如何晓得?”
张珣讪笑一声,“那王爷……”话音未落,蔺容宸的右脚已迈进门槛。
随即,张珣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被撞出门外。凭着那身衣着,他能认出此刻在台阶上滚了两圈的人正是蔺容宸。在他的肘边还滚落一只被咬了一口的红彤彤的苹果……
张珣反应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仰八叉、风度尽失的蔺容宸扶起来。
真的很好——
蔺容宸深吸一口气,整齐衣衫。抬头望着门边的罪魁祸首,眼里能喷出火。他命里是跟这个纨绔子弟冲克么?不过才来苏州三日,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严曦见撞的人身着蟒袍,心中暗呼糟糕。嘴里的苹果未及咽下,双腿已跪了下去,含糊不清道:“那个……王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请王爷恕罪!”
今日倒是认得他了?蔺容宸冷哼一声,极力忍着。如此狼狈的样子,二十一年未曾有过。
张珣知道他今日就算再动怒,也会为了李行之隐忍不发,所以场面话还要他来说,“二公子不必惊慌,王爷向来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你的无心之失。”
严曦没那么多心眼,既然张珣这么说了,蔺容宸定是真的不与他计较,当即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多谢王爷!”
蔺容宸瞧都没瞧他一眼,甩开张珣,愤愤进了正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6章
广交好友
落了座,瞧见墙上新挂的八仙贺寿,蔺容宸一腔的愤懑才稍稍平复,“哪位高人的手笔?”
“不知是何人。不过画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为了祝贺祖父七十大寿……王爷是不是也觉得这画着实不错?”
蔺容宸细细观画,半晌颔首道:“本王见你对绘画鉴赏颇有心得,不如评一评?”
“评一评?”严曦有些难为情,要画者自评,他应当往好了说,还是往差了说?
蔺容宸的一双冷眸淡然地望着他。
严曦轻咳一声,刚才刚撞了人,再不服软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八仙越万顷之海前来祝寿,气势蔚为壮观……此画刚柔并济,洗炼遒劲,云海、长风,烟涛、水浪虽轻勾淡然,却呼之欲出。线条顿挫跌宕,极具逍遥豪迈之韵,而且人物刻画精细,神态逼肖。无论结构用墨、取景布势,都属上乘之作。”
“不错!”每一个字都说进蔺容宸的心里。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除去那些冒犯顶撞。他的眸子澄透明亮,有一股形容不出的灵动之感。稚气与秀气并存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懒洋洋的不谙世事的笑,仿佛时刻提醒他,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三岁之差,相形之下,蔺容宸都觉着自己太过于老成。
严曦见他似已入神,没再出声,怕惊扰了这位阴晴不定王爷。
“这枚印信……”蔺容宸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一枚印章上,脸色突变。那里印着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严曦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明所以,“有何不妥?”
“此画从何而来?”
“托人高价买来的。”
“作画者是何人?”
“不知道。”严曦摇头,他刚才不是回答过了么?“我猜定是个狂放不羁的老者吧!笔墨之间才有如此逍遥不羁之感,令我等这笼中之鸟,尤为艳羡!尤为艳羡!”
“能找到此人么?”
严曦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根本无从查起……”
“几个月?”蔺容宸十分玩味地看他一眼,“此画墨色尚新,完成时间应未及一月。你会看不出来?”
“……”严曦是真的忘了这一茬,窘迫地转过脸,眼珠子乱转,“这个……方才光顾着品画,未细看墨色……”
“是么?”既然他不愿过多透露作画者的讯息,蔺容宸自有别的办法。“你若能将心思花在读书上,太傅定会比收到这幅画还要开心。”
“王爷,你是不知道。”严曦在蔺容宸对面坐下,身体前倾,凑到他面前,“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不像兄长,学什么都特别快。”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倒像是极为委屈无奈。
蔺容宸嫌弃地往后扬了扬身子,“你若真为太傅着想,愿意上进,本王会为你找最好的先生。”
“这……就不用了吧?”严曦傻了眼。刚才说的话能不能吃下去,当做没说过?“祖父是帝师,他都教不好我,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教我了……哎呀,王爷,客人到了,我先去帮忙,不打扰王爷赏画了。”严曦寻了个理由离开正厅。这种对话再继续下去,他真吃不消。
蔺容宸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枚印章上。真的是个老者么?
严曦虽跟梁砚文一般有隐疾,但并不妨碍他交友遍姑苏。
初到李家不大开口,完全是因为新环境尚未适应。时间久了,本性自然暴露,加之李行之对他宠爱有加,他亦察觉自己跟李行之应是有些关联的,心底完全将他当做祖父,在李家待得愈发自在起来。
为了报答李行之的这番恩情,他早已决定将来如李行之所愿,入仕为官,目前能痛快一天就多痛快一天吧。他格外珍惜眼下为时不多、自由自在的日子。
当日来的除了朝中之人,还有梁砚文的几个衙门同僚和严曦的一众朋友。蔺容宸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竿子人,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怎么回事?”
赵珣也是一脸懵,“……好像是来祝寿的。”
“废话!不祝寿难道是来闹事的?”蔺容宸仰头看天,半晌出了口气,“严曦呢?”
赵珣颠颠地找严曦去了,不多时回来道:“还在外面迎客。”
“还有?”他这是要把全苏州人都请来吗?
“恐怕是。”
“叫他滚进来!”蔺容宸彻底没了耐心。
严曦虽不能辨脸,但在苏州的这几年,早练就一身凭走路的身形认人的本事。当然,仅限于他与对方十分熟识。若像上回谢松林那般,在流云楼坐着不言不语,他未必能认出来。
这厢正迎着众好友,不亦乐乎,却见赵珣木着脸对他道:“王爷让你滚进去!”
严曦的一张笑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回头扫了眼正齐刷刷望着他的众人,干笑道:“既然王爷召见……各位先自便,严曦去去便回。”
他见过赵珣两次,但这般面色如铁还是头一回。“大人可知王爷为何要见我?”
“不知。”赵珣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见识到他这般的不靠谱,更是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
见了蔺容宸,严曦一脸谄媚,“王爷有何吩咐?”
“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来?”
严曦算了算,如实回答:“二十三个。”
“二……十三?”蔺容宸气结,“你还真是广交好友!”
严曦干咳一声,“王爷谬赞了。”
蔺容宸深呼吸再深呼吸,尽量放平语气,“本王希望你能约束好这些人,莫要酒后无德,宴上闹事,否则全部连坐!”
“这是自然。”别人要来,严曦总不能拒之门外。更何况人多、热闹些有什么不好?
回了座位,谢松林与他耳语道:“我看那侍卫的神情,王爷似乎生气了,你可知为何?他可有难为你?”
严曦摆摆手,一边招呼众人,一边低语道:“没事。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天家的人么,向来喜怒无常。”严曦不多说,谢松林也未再多问。
众人对李行之敬重有加,亦有蔺容宸在一旁坐镇,寿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谈笑吃喝间,热热闹闹的一天总算平安过去了。
送走众人,李行之将蔺容宸安置妥当,回房与酒意半酣的老友叙旧。“顾纯老弟,托你查的事可有进展?”
“瞧我这老糊涂!”刘顾纯又是跺脚又是拍脑门,“我在荆州找到了碧烟的表妹,她说你成亲不久,碧烟就有了身孕。因怕邻里说闲话,她爹娘将她送到临县的一处尼姑庵待产,据说生下了一个女婴,但碧烟……”刘顾纯叹息一声,不忍再说下去。
“碧烟如何?”李行之颤声道。
“难产而亡。”
李行之闻言,老泪纵横,口中只反复喃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我后来找到那座尼姑庵,因时隔多年,当年的尼姑大多已不在庵中,只有一位还能隐约记得一些,碧烟下葬后,所生的女婴便送给一对路过的夫妇。”未等李行之继续询问,刘顾纯将他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那尼姑只知道路过的夫妇是要去玉田投靠亲人的。老弟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若知道她那时已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李行之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碧烟的事是他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如今已没有一丝可弥补的机会,“那孩子身上可有何记号或信物?”
“记号?”刘顾纯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未听她说。对了,据说碧烟去世前将一条绿流苏放在了女婴的胸口。”
“青丝流苏……是一条红豆青丝流苏……我对不起他们娘俩儿……”李行之激动的语无伦次,突地站起身,“你方才说玉田……我要去找那孩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你去何处找她?”刘顾纯拉住他,虽不忍心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说不定那对夫妇根本就没去玉田,抑或他们早已搬了家,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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