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有点冒险吗?”他问。从他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试探他的深浅,现在该来看看这个小个子男人愿意在游戏里走得多远了。“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把我带走。” 他脱下手套放进口袋里。“他们没那么傻。” 喔,他们就是那么傻。Anderson当然会把他们的集体智商都拉低,可这位死神先生不需要知道。“再说了,Hudson太太也会记得你。”她会的,她可是个目光敏锐的老江湖,还是一个杰出的演员。
“你管这个叫冒险吗?嘁……”哈,他已经把对抗变成一场意气之争,太棒了。“这才叫冒险。”他在口袋里摸索着,片刻之后,掏出一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了一粒胶囊药丸。Sherlock注视着玻璃瓶,不动声色。
“我最喜欢这个部分。”的哥用奚落的口气说,“你还不明白,是吧?”他正幸灾乐祸,可这种幸灾乐祸很空洞,似乎他并没真的从中得到多少乐趣。
“马上就会明白了。”他说着,志得意满但并不热切,“只要我拿出这个。”他又掏出一只瓶子,和前一只一模一样,甚至连胶囊里装的红白两色的小颗粒也一模一样。“没想到吧?”Sherlock觉得让他表演幸灾乐祸这种表情实在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
突然,他向Sherlock靠过来,一腔热忱地说:“这个你肯定喜欢!”
“喜欢什么?”
“Sherlock Holmes。”他微笑着,“看看你!你就坐在我面前。你的粉丝还给我讲过你的那个网站。”
“我的粉丝?”Sherlock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没头没脑说些什么哪!
“你那么杰出,是真正的天才。”的哥冷笑一声,“科学演绎法,要我说...这才叫思考。”他笑着说,“我打赌你丈夫连瞄也没瞄过一眼,真怀疑他连一个字都看不懂。”
Sherlock勃然大怒。别扯到John身上去,他不想和这个可怜的罪犯谈论John。
“我们就私下说说,人们为什么都不会思考呢?你也快被逼疯了吧?”他看着Sherlock的眼睛,“这一定让你很痛苦。我知道你被困在那些人中间,他们庸庸碌碌平淡无奇。我想帮你一把,真的,帮你摆脱这一切。”他感伤地笑着摇摇头,“他们怎么就不会思考呢?”
Sherlock真想掐死他,想从桌子上探身过去,一拳打在那张刻板的脸上,打得鼻子陷进去。可他没有,而且恰恰相反,不仅面不改色,还以嘲笑的口气说:“喔,我明白了,原来你也是个真正的天才。”他慢慢地挤出这几字,极尽挖苦之意。
“看上去不像是吧?”那个人感伤地说。“开出租的小老头,不过马上就能见分晓了。”他快要笑了,但他并不想笑。“有可能,这是你有生之年所知道的最后一件事了。”他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也许我应该让你写封信,给他写封信。让他知道,在你的生命之光熄灭以前,你想的人是他。”
Sherlock知道这是故意想激他发火,但他把注意力放在“有可能”这半句话上。的哥承认Sherlock有胜出的可能,这还是第一次。
“没有必要。”Sherlock说,“我回家的时候自会告诉他。”
“告诉我,你觉得你会永远爱他吗?你能爱一个人吗?”还是那种漫不经心,让人不爽的语气,刺痛Sherlock的神经,让他心烦意乱。听的哥谈论谋杀、谈论天才的智慧、谈论Sherlock面临的死亡,感觉还不坏,但听他用那样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谈论John……Sherlock受不了。
“你在浪费时间。”他慢条斯理地说,“快点继续。两只瓶子,解释一下。”
的哥作了解释。两只瓶子,两粒胶囊,从外表上看毫无区别。一粒是无毒,一粒有毒。的哥知道里面的区别,Sherlock不知道,由Sherlock来选择其中一粒。
“凭什么我要选?没理由嘛。”Sherlock问,“我有什么好处?”
“最精彩的部分我还没告诉你呢。”的哥微笑着说,似乎满怀期待。“不管你选哪个,剩下的那个都归我。然后,”他笑了笑,“我们一起吃下去。”
Sherlock没有作出回应。他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进入旋风一样的思维状态,推理、预测、假设、概率、心理学轮番在脑海中翻腾,他兴奋,他陶醉,但他仍然面无表情,显得无动于衷。他的心在狂跳,肾上腺素漫过全身,但他仍然正襟危坐,岿然不动。
“我不会作弊,”的哥向他保证,“由你来选,剩下的归我。”
Sherlock歪了歪脑袋,更仔细地研究瓶子。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而且并不加以掩饰。
“你对他们用的就是这种办法,”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自己来选。”
“现在我让你来选。”的哥承认。“不用着急,慢慢考虑。”他舔了舔嘴唇,“把游戏玩得尽兴一点。”
“这不是游戏,这是概率问题。”必须掌握更多情况,必须。
“我玩了四次了,我还活着。这不是概率,Holmes先生,这是在下一盘棋。”他又压低声音嘶嘶地说,“只下一步,决出胜负。”他把先拿出来的那个瓶子推到靠近Sherlock的这一边。
“我刚给你的是好瓶子还是坏瓶子?”他挑逗着他说,“随你选一个。”老实说,他就像集市上那些巧舌如簧的家伙,正在煽动他去参加某个已被人设了机关的作弊游戏一样。要不是因为赌注,这个游戏实在叫人讨厌。好吧,是叫人讨厌,但比一开始的感觉要好多了。
……
“不,找Lestrade探长,我有话跟他说。”John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放平稳,但实际效果并不怎么样。声音太紧张,话说得也太响。“非常重要,非常紧急。”
他仔细研究笔记本电脑上显示出来的地图。“呃,这里左拐,谢谢,左拐。”
坚持住,Sherlock。他在心里说。他又气又怕,又怀揣着希望。看你敢在我眼前死掉。不要现在就死掉!我们要谈谈,就我和你,我不会让什么疯子从我这里抢走让你悔不当初的机会。不打掉你的气焰我绝不罢休,你这个欠揍的混蛋!不.要.在.我.眼.前.死.掉。
出租车继续往前开。
“准备好了吗,Holmes先生?”的哥问,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在鼓励Sherlock。“开始玩吗?”
“玩什么?只有50:50的胜算。”Sherlock怒火中烧,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你并不是在和数字赌,而是在和我赌!”终于,那张平静的假面具爆裂开来,“我刚给你的是好药还是毒药?” 啊,他自己提到了毒药,而不再把它称为瓶子。他的镇静正在消失。“我是在请君入瓮吗?还是欲擒故纵?还是在故弄玄虚?”
“仍然只是概率而已。”Sherlock刺激他。
“一连四个人?这不是概率。”
“运气!”
“这是天才!”干得好,他已经急气败坏了。“我知道人们会怎么想,也知道你们会猜测我的想法,我脑子里就像有张地图,看得一清二楚。” 他认命似地摇摇头,“每个人都是蠢货,你也不例外。”Sherlock没有退缩,他没有。虽然他本来会退缩的,如果他没有强大的自制力的话。
“也许只有我才是上帝的宠儿。”的哥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终于,Sherlock不再静坐不动。他把身子靠向桌子,双手扣在一起,好像他们俩正在愉快地聊政治或诸如此类无趣而乏味的话题,“不管怎样,你开出租都算屈才了。”
……
当然了。当然会有该死的两幢一模一样的大楼,当然他一路走一路都会忧心如焚,当然也没有迹象表明他那疯狂的丈夫到底在哪幢楼里。
尽管提心吊胆,他手不颤,腿不软,选了一幢楼就跑了进去。
……
Sherlock真是受够了。受够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我吹嘘,受够了明目张胆的威胁恐吓,再也无法容忍这个人对John的大肆谈论,John和这里的事情毫无关系。他已经尽力了,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对手口沫横飞地喋喋不休,现在该为自己找点乐子了。他掌握了很多事实证据,现在该让证据为他跳舞了。
“所以……”他开始了。他的开场白带着一点好奇,但又冷漠无情。“你以命相拼,杀了几个路人,为什么?”
“游戏开始了。”的哥没有回答问题,想要把游戏玩下去。
“喔,我正在玩呢。” Sherlock回答道,“轮到我了。”该把他在出租车里做出的推论摊到台面上来了。
“你的左耳后面有剃须膏,没人提醒你,从痕迹看类似情况时有发生,显然你是一个人住,没人提醒你。”接下去他提到仪表盘上的孩子们的旧照片,母亲被裁掉了,相框很新,说明父亲与孩子被分开了。
“她带走了孩子,”他假惺惺地说,“但你还爱他们, 还为此痛苦着。”
“啊,可不止这些!”现在他正享受着呢,真正的乐趣,因为接下来的这些内容非常有趣。
“你的衣服,刚刚洗过,但身上的每件衣物都至少穿了3年,保持仪表整洁,却无长远规划。”他深吸了一口气,“而现在又沉迷于自毁式的谋杀,这是为什么?”他必须对嘲笑他的人反戈一击,面前这个人,也就是个“杀手”在他的眼里一览无余,不堪一击,而且——
不久于人世。
喔,他看得出来,就好象这些东西全都写在半空中,再清楚也没有了。
“3年前,他们是那时告诉你的吧?”
没错,就是三年前。动脉瘤。喔,这……这可以说……凄美动人。
“因为你活不长了,你就连杀四个人。”
“我比那四个人活得长。”的哥反驳道。“对动脉瘤患者来说,这是最开心的事了。”
是的,倒也言之有理。但还有别的原因。肯定有,因为这个游戏里还有一个玩家。不管怎么说,“你不是因为痛苦才杀了四个人。痛苦只会让你麻痹。而爱,”他冷笑一声,“才是更危险的动机。”他想了一下,又说道,“或许,是为了你的孩子们。”
的哥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很细微的一点变化。“喔,真有你的!”
“可又为什么呢?”
的哥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死了以后,没什么可以留给孩子们,开出租挣不了多少钱。”
“杀人也挣不了钱。”Sherlock说。
“说出来怕吓着你。”的哥回击道,看上去心情不错。
Sherlock不得不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他不喜欢犯错。“说来听听。”
赞助人。这个人有个该死的赞助人!有人付钱让他杀人,有人在幕后操纵,而Sherlock对这个人可能是谁一点头绪也没有。这真是……太棒了!
“有谁会赞助一个连环杀手?”Sherlock问道。
“有谁会是Sherlock Holmes的粉丝?”那个人问,“我打赌你的丈夫不是你的粉丝,现在不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你是怎么每次都把他丢在身后的?为了追逐你的谜题? 如果出现奇迹,你活着离开这里,我也可以保证,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第一个到场,他会为这个而恨你。而你在这里苦苦支撑,只是为了留住他。”
Sherlock只觉全身泛起阵阵的寒意,他试图掩饰,但还是有些难过在他的脸上显露出来,的哥笑了,乘胜追击。
“很有意思,不是吗?”他继续说,“根据我自己的判断,还有我读到的资料来看,他是那种可以把全部身心奉献给你的人。妈的,如果你给过他半分机会,他可能都已经让自己爱上你了。可你离开他,跑出来,呆在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老头子和两只瓶子。你情愿以命相博寻找刺激,也不愿意和跟你结了婚的男人共度一个良宵。”现在Sherlock几乎不安得要扭动起身子来了,可那个人还在继续往下说,“这说明了一些问题,确实如此。”
“别再谈他!”Sherlock嘶吼道,但马上又后悔了。他强迫自己恢复平静,重新回到漠然的状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的哥假笑着。“不是只有你能欣赏精彩的谋杀。”他解释道,“还有你的同类。只不过你孤身一人,而他们远不止于此。”
Sherlock激动起来,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个人在戏耍他,在玩弄他!这……这个可悲的快要油尽灯枯的糟老头子,他竟敢——
“你是说?不止一个人?”他厉声说,“一个组织?什么?”
的哥无声地笑了笑。“有一个名字,但大家都闭口不提。”他说,“我也不会说。”他欣赏了一下Sherlock的失态。
“现在闲话聊够了。”他冷笑着,“他们把你和他绑到一起时从你身上拿走的东西,我现在全都还给你。”他的笑容变得象蛇一样油滑谄媚。“该做选择了。”
……
“Sherlock!”
都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响着回声的走廊,John六神无主,因为哪里都找不到Sherlock的踪影。又或者,他在那里,但他就是不回应。John真的不想去考虑这种可能性。
他把上锁的门一扇扇挨个敲过,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向空荡荡的教室内张望,一心一意地搜寻着。没有结果。无边无际的寂静嘲弄地看着他,对他的一无所获大加奚落。对不起,Watson医生,你的丈夫在另一幢楼里。
他在另一幢楼里。喔,上帝,只可能是这样,他跑错了楼,!他可能太迟了!他可能太迟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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