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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戴眼镜的。”利威尔突然开口，他快步上前，伸手将因为情绪激动而想要站起身的女人一把按回椅子，按在对方肩上的手下了死力，让人无从反抗，他直视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它们的确是早就死了！但是，他们，韩吉，你听见了么？给我记住！他们也早就死了！”
“如果你不能确保你自己清楚这点，就不要再试图握你的刀。”小个子的男人眯起狭长的双眼，脸上的线条瞬间绷紧，“哪怕一丝的动摇，都会让你的战场顷刻之间变为屠宰场，听明白了么？”
无论它们曾经是谁，但是现在，它们是敌人。
所有的愧疚不忍，所有的对和错，都留到死后再算。
那之后，由调查兵团发起的，以“为避免战时大规模病疫扩散”为由而大规模焚烧尸体的活动在宪兵团及志愿组织协助下展开。不熄的火焰燃烧整整七天，几乎映亮半边城池，直到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才堪堪燃尽。
后被教团称为，七天焚城。
如同失乐园中，摇曳着火焰之剑的伊甸园。
自始至终，利威尔都没有和艾伦深入讨论过这件事。他并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他们至今仍然有太多的谜题不得而知，到底是什么可以使细胞在阳光的作用下将活性发挥到如此地步，可以让断肢以那样不可思议的地步再生？是谁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而制造出这第一只怪物？他最后又是什么下场？这种堪比神的技术又是被谁，处于怎样的目的而使用？还有，巨人为何消失近百年而后再度出现，这百年内，它们在哪里？
以及最重要的，在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人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取胜？
然而艾伦耶格尔却都懂得。他总是能用温暖的微笑，和更加温暖的拥抱让利威尔放松下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这是利威尔的主意。他并不是惧怕这段关系会对自己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他只是想给这个温柔又英俊的年轻人留条后路，哪怕即使有一天自己死去或者他们分开，对方依然可以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未来。
他只是觉得对方很珍贵。这个沉默不语，只是温柔的抱着自己的年轻人，很珍贵。
作为年长对方二十岁的长辈，也作为一个男人，他只是很想保护这个珍贵的人，连同他那份同样珍贵的心意。
那次失控的疯狂过后，两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也就基本停止在摩擦性器达到高潮的状态。年轻的艾伦确实有需求，很多个清晨，当利威尔醒来，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灼热又坚硬的东西抵上自己的大腿。
啧，还能晨勃的确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
对于性事，即使自身并没有太多需求，利威尔依然是一副予取予求的态度，但是艾伦却从来都只是在清晨索求一个吻。
他知道艾伦是顾忌自己的身体，那种形式的性交的危害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明显。艾伦曾经无数次抱着他，说想要活过战争，去看看那片据说辽阔无比，又蔚蓝壮阔的海。他说他想要一个活得长久而健康的利威尔，他说他想要的是和他一起好好活着。
利威尔却只是觉得心疼。如果不是爱上自己，他何必爱得这么辛苦。
只要他有的，他都想给他，可是他眼里那个孩子一样的后辈却只是笑着抱住他，几乎全数拒绝。
他几乎把一切都留给他。
冷静的头脑，沉默不语的理由，健康敏锐的身体和保有尊严的爱。
只是带走了他完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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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26
这里是一片占地面积广阔的原始森林，枯叶早已尽数凋零，只剩下尖锐的枯枝突兀的刺破苍穹。
初冬第一场薄薄的雪仿佛吸纳了一切声响，森林中只剩下寒冷和寂静，仿佛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寂寥寒冷的风低俯贴着地面掠过，卷着残破腐朽的衣角安静的飘摇起来。深绿色的衣料上，被鲜血和泥泞浸污的自由之翼只堪堪滞空一瞬，随即就无力的跌回地面。
嘶哑鸣叫着的乌鸦扑扇着黑色的翅膀落在死者的胸膛，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如果他活着，也许还能看出几分英俊，可是现在，死后僵硬的脸上只保存着他死前的痛苦和恐惧。他的肢体残缺，一条腿被生生咬下丢在远处，那些溅出的鲜血曾经是热的。
黑色的鸟低下头，安静的啄食死者未闭合的眼睑下已经风化干瘪，坚硬如石子的眼珠。
太阳升起来了。
那耀眼的光辉如注泻地，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劈开阴郁的铁铁灰色云层。
艾伦在深沉的地牢中睁开双眼，那双苍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地牢中闪着温润柔和的光，像是两盏小小的烛火。
昨晚的一切都是令人惊讶的，无与伦比的。
利威尔闭着眼睛，他还在睡着，一场令人身心俱疲的壁外调查，一道远远算不上致命却翻天覆地折腾他不轻的伤口，一次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爆发，和一场全无顾忌只沉沦于本能的性爱，这些的威力全部加起来终于战胜了利威尔了不起的生物钟。
利威尔的眼睛算不上美丽，比起爱尔敏那对明亮的圆眼要小很多，但是眼缝很长，睫毛亦如刀锋笔直切下，在眼底落下一片浓密的浅灰色阴影。
他心中突然涌起想要亲吻那片阴影的欲望。
艾伦有一个秘密，严格来说它远远无法达到秘密的级别，它只是不为人知。
他的身体会在太阳升起的瞬间真正醒来，他会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活着。
最初，这个温柔正直的年轻人只认为那只不过是晨勃带来的感受，只不过是健康男性清晨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之一，但是随着使用巨人之力的次数不断增加，他的身体也和那份力量变得越来越契合之后，他开始能够分辨这其中细微的不同。
像是第二颗心脏在太阳升起的瞬间从一个黑夜那样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随着它的跳动，艾伦身为巨人的部分开始苏醒，它仿佛只有见光的那个瞬间才是活着的，前所未有的活着，它迫切的渴望着那些……红色的东西。
现在，艾伦只是安静的看着沉沉睡着的利威尔，苍绿色的瞳孔柔和得仿佛带着细微的水光。
他心中突然涌起想要亲吻那片浅灰色阴影的欲望。
艾伦耶格尔清楚的知道这欲望的来源并不是身为巨人的部分。
太阳升起来了。冬日的太阳算不上温暖，却很明亮，它的光辉倾泻在这片寂静的原始森林中，那些薄薄的积雪被那光芒点亮。
死去的年轻人依然安静的躺在那里，他大约是摔断了脖子，颈椎诡异的扭曲着，落在他胸膛上啄食腐肉的乌鸦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它展开翅膀，随时准备飞离这顿已经不再新鲜，远远算不上美味的早餐。
扑通……扑通……
光渐渐落在他身上，仿佛有第二颗心脏渐渐苏醒，肢体的残损处涌动着淋漓的血肉，温度灼热得几乎融化积雪，他的腿在缓慢的重生，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就好像阳光赋予那些死去的细胞无与伦比的活性，它们快速的分裂生长或者其他什么更加复杂的反应，那条新生的肢体已经呈现出不成比例的巨大，甚至还在变得更加巨大。
半边面孔都被乌鸦啄食殆尽的年轻人胸膛一阵抽动痉挛，森森的半张白骨显得狰狞而凄厉，乌鸦仿佛被什么惊扰一样扇动翅膀准备飞离这里。
然而那可怜的鸟儿才展开翅膀飞出不远，就被一只突兀伸出的僵直冰冷的手死死握住，那双手缓慢而又僵硬的收紧，关节就像是破旧的没有上油的机械一样缓缓动起来。
“啊——啊——”乌鸦沙哑的鸣叫此刻听上去显得凄厉而慌乱，它拼了命的挣扎，想要逃开这样僵硬而窒息的收拢。
“噗——”终于一声微弱的血肉爆开声传来，黑色的羽毛混着鲜红的血液泼溅在血地上。
艾伦在寂静的黑暗中温柔的低笑，笑声含混在喉咙中，听上去说不出的性感。
他缓缓俯下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利威尔的唇边。那个吻显得亲昵而孩子气，甚至带着细微的接吻声。
利威尔没有睁开双眼，但是艾伦知道他醒了，因为有一双手揪住他的头发向下扯，原本落在唇角的吻在对方的动作下渐渐校正，一个试探性的吻渐渐变得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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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7
“利威尔，你变了。”翘着腿坐在扶手椅上的女人伸手扶扶眼镜，她抬起头，目光难得的有些柔和。
站在她身边，正皱着眉翻看一份文件的男人听到她的话，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她，却在对上女人视线的瞬间有短暂的惊讶，皱皱眉头，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听懂，“……你说什么？”
“我说你变了。”女人似乎也不太适应这种交心的温暖话题，挪挪腿动动手，一向大大咧咧，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走着中性路线的韩吉桑此刻也像是浑身不自在一样，“你变得不太一样……就，具体说不上来，当然我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
“……”男人挑挑眉，沉默的回望。
“……你变得更好了，利威尔。”梳着高马尾的女人笑笑，视线的热度滚烫而真诚。
利威尔沉默不语，他低下头去看手中那份战力布局图，看了一会，他又抬起头，去看那个依然带着点笑的家伙，语气平静的说，“是么。”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但是一贯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敏锐细腻，刺探上司心情从来都是八九不离十的韩吉觉得这次利威尔心情不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兵长和团长反目不合，甚至大打出手。燃烧了整整七天的火更是将整个城池变成了巨大的焚尸炉。兵团上层隐隐的低气压，和研究人员一天憔悴过一天的脸色多少都预示着些什么。
即使是基层士兵，也不乏头脑灵活思维活络的家伙，一个月后，这些试图被隐瞒的秘密就在驻地内被传得纷纷扬扬。
仅仅是捕捉阿尼，就使得半座城池沦为废墟，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都死伤惨重，壁外调查也几乎没有带回什么实质性的好消息，不仅是贵族和商会开始不耐烦，就连军队内部都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起初只是士兵之间几次小小的口角摩擦，后来竟然升级到私斗这样情节严重的暴动。火药味越来越重，一时之间整个调查兵团大有不战自败的趋势。对此，即使是被同伴们视为旗帜，灵魂的艾伦三笠等人，也出乎意料的选择了保持沉默。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已经不是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说或者一次酣畅淋漓的较量可以改变的。
能够挽回这种低落局势的，只能是一场无可挑剔的胜利。
可是那场胜利，却迟迟不来。
入了冬，战事变得更加吃紧。
入冬后的雪下得一场比一场大，厚厚的铺在地面上，几乎将一切声响都吸纳进去，整个世界显得安静而辽阔。帝国几乎将一切能够动用的鲜活年轻的力量都投入到了战争中，生产劳作的任务早就压在了老弱妇孺的身上，可是依靠这样贫瘠的生产力却想要养活如此数量庞大的军队，几乎可以说是痴心妄想。饥荒开始小规模的在一些贫穷的地区蔓延。
连日的降雪让气温不断的下跌，别说是人，就连马也渐渐开始变得耐不住寒。利威尔他们一次壁外调查下来，手指都几乎和刀柄冻在一起，关节僵硬疼痛无法挪动分毫，只能在温水里泡着，咬牙一点点将手指和刀柄掰开。
每次壁外调查，即使拼着增加更多伤亡，埃尔温也要求务必将尸体焚烧殆尽。
没有人再提出质疑，也没有人再哭喊着要将同伴的尸首带回。这似乎是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得不遵守的惯例，然而点火的时候，还是总能听到几声含混在喉咙深处的呜咽。
一次回城的路上，埃尔温看着山那边燃烧的火，“不知道这场火要烧到什么时候才会熄灭。真是可惜了那片原始森林。”
没有原始森林，依靠立体机动装置作战的调查兵团就只能成为被巨人追逐的移动活靶，早晚会成为它们的口粮。这片原始森林的焚毁，无疑又堵死了埃尔温的一条路。
旁边有个受了轻伤的士兵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长官却还有心思惦记着这种事，但还是接口随便说了一句，“明年春天的时候，总会绿回来的吧。”
埃尔温看了身边的士兵一眼，过了半天才笑起来，“是啊，火是烧不尽的，总会绿回来的。”
可是那场胜利，却迟迟不来。
艾伦从未想过他和利威尔会走到今天这样。
利威尔偶尔落下的一个吻，虽然缠绵不够，却温柔有余。
利威尔偶尔会在熄灯过后，轻手轻脚的在黑暗中来到地牢深处，来到艾伦身边，将他认为已经睡熟的艾伦揽进怀里，或者动作轻缓的靠进艾伦怀里。通常前者时对方心情低落，而后者则心情不错。
利威尔依然很少笑，但视线交汇的时候却不会再回避艾伦的目光，黑沉狭长的双眼依然高高在上难以接近，但是艾伦却从中窥见了几分隐秘的温柔和专注。
利威尔的态度曾经让艾伦迷惑不已，他所熟知的对方一直是以长官和监护人的身份存在的，外表冷硬说话刻薄，即使是温热的内心也带着就几分高高在上的疏远，然而每当夜晚来临，轻手轻脚拥过来的利威尔却温柔顺从得无可挑剔，从身到心都契合无比。
这无疑是作为恋人的姿态。
艾伦曾经伸手大胆的捏着利威尔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苍绿色的瞳孔在深沉的地牢像是染着水光，明亮又温柔，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小孩子，带着几分热忱的迫切，“利威尔兵长，你爱上我了么？”
那个人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视线一点一点放得柔软。
“你爱上我了么，利威尔？”他执着的一遍一遍询问，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
利威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轻轻侧侧脸，躲开对方的手，转而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年轻人抱在怀中，他的唇几乎贴在对方的颈侧，几次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他一直在躲避对方的情感，整整三年摆出为对方好的立场，自以为是的逃避了三年。
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闭上不去看，心却做不到。
他是他的长官，他是他的前辈，他是他的监护人，他是他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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