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我们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有个问题同四哥讨教,他却不懂,想来是家中的夫子教的不够好,祖父还是考察一下各位夫子的资历,特别是礼教的,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们宋家无可用之才。”
“祁儿先下来吧。家中的夫子都是有名望的大家,不会有问题的。”
“哦,那就是四哥读书不够认真或是天资不够了。”
宋醍站在宋连成身后捏紧了拳头,一双眼睛都快烧出火来。
宋祁一脸平静地从假山上下来,朝宋连成行了个礼,“祖父,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祁儿放心,祖父已经提前几天给他传信了,吉时之前一定会回来。”
“好。师父还在前厅等我,祁儿就先告退了。”
宋连成看着宋祁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惋惜,他喊道:“祁儿,祖父让后厨准备了栗子酥,你若是饿了就先去拿点来吃。”
宋祁转身笑道:“多谢祖父。”
待宋祁走远,宋连成对着宋醍训道:“记住了,无论发生何事,宋祁都是我宋家嫡系。明日开始,抄三遍《礼记》给我,七日之内必须完成。”
宋醍咬着牙道:“是,祖父。”
前厅中,在主位左侧还设了一把椅子给祁诏,宋祁手上拿着个圆圆的栗子酥站在他的身旁。
“师父,你吃吗?”
祁诏将她抱到腿上坐着,“师父不吃,祁儿这就饿了吗?”
“其实我不饿,不过若是酒席过后,祁儿就吃不下栗子酥了,所以先拿了两个。”宋祁说完就将栗子酥放进了口中。
祁诏按到她身前硬硬的,便问道:“祁儿肚子里装着什么?”
“墨水。”宋祁伸手将怀中的石头拿了一颗出来给祁诏看。
祁诏拿过石头,笑道:“祁儿装这么多石头是要做什么?”
“我在后花园练习射术。”
祁诏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这新换的衣服你就弄脏了。”
“没事,跟师父出去办事的时候衣服比这还脏呢。”
祁诏闲来无事,伸手捏了捏宋祁的后颈。
“啊昂……”宋祁立即缩了脖子,将祁诏的手指压住,上半身还倾下去靠在自己腿上。看她这副可爱的样子,配上她发出的奶声奶气的声音,祁诏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祁诏拍了拍宋祁的背道:“祁儿,坐直了,给师父留点面子。”
宋祁依旧趴着,脸侧过来道:“那师父不要再动。”
“好。”
宋祁调整了一下表情便坐了起来。
“祁儿这么怕痒呢。”
宋祁转头露出了纯良的笑,“小孩子都这样,师父要不要去试试。”
“就你还想诓师父呢,你瞧瞧这周围,哪一个小孩不是抓着父母的衣角偷偷看师父。”
“师父太凶了。”
“这叫敬畏,如果像刚刚祁儿那样,旁人就会觉得你柔善可欺。”
转头实在太累,宋祁移动了下位置,侧坐着,“师父没看到而已,今天我才说了一句话把四哥吓到了。”
“哪个四哥?”
“宋家的四哥。”
“宋醍啊,他一向胆子小,这不算什么。”
“四哥都大了我六岁还怕我,祁儿现在能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祁诏看她这不服气的样子,不禁笑道:“是,祁儿很厉害。”
到夜里热闹散去,宋祁也渐渐困了,不过今日宋醍说的话她还是放在了心上,回了祖堂她就忍不住问道:“师父,生我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我?连我的名字也这么随便。”
联姻之事是祁诏提出来的,听宋祁这落寞的语气,祁诏有些愧疚,他蹲下去将手搭在宋祁的肩膀上道:“祁儿不是生来被利用的,生你是要你担大任,宋祁这个名字显示的是你的身份,两家当中唯有你一人担得起这个名字,名字只是代号,祁儿要让人记住的不是这个代号,而是你这个人,当祁儿足够强大的时候,旁人对这个名字只会敬畏,而不是觉得随便。祁儿记住了,你叫宋祁,不是祁家的祁,而是祁连山的祁。”
“我叫宋祁,祁连山的祁。”
第74章 少年意气
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面具是青铜所铸,薄薄的贴着脸,散发出古朴的光芒,上面雕着复杂的纹路,是神兽的一部分,半边脸被挡住了,看不见下面是何容貌,露出的唇紧密抿着,背上还负一柄剑,看起来便是冷冽难以接近。
到了地方,下属将马牵到后院,她自己进了大堂。
“都到家了还戴着面具。”
她笑了下,手伸到后面将面具解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俊美的脸,鼻梁高挺,脸是瘦削的,但因为还未长开,脸颊上还是有些许婴儿肥,眼睛亮亮的,满是笑意。宋祁今日穿的还是男装,半披发,用银色发冠冠着,一根发簪从中穿过,她的身量明显拔高,腰身纤细,这个年岁还未长成,走出去别人多半会误以为她是个少年郎。
“师父,账本查清楚了,至于于账房先生,我直接在祁家旁支罚过了。”
宋祁办事一向稳妥,祁诏并没有听她说话,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面具上,“这面具怎么看怎么丑。”
宋祁自己低头看了,“我觉得尚可,要是换个好看的不如不戴。”
“好好一副皮囊,藏着掖着做什么?”
“宋家五长老的小儿子,去年少英赛榜首,宋家旁支宋民成,商业奇才,祁家三叔养子,手握祁家二百暗卫。我娘连赘婿都选好了。”
茶已煮好,下属端了上来,祁诏饮了一口道:“太心急了。”
“嗯,太心急了,我今年才十三。”
“就算要成亲那也得给我等着,等你继承了我这位子再想。”
“这话您得跟我爹娘说。”
“你刚刚说少英赛,这日子也快到了,师父要去趟苍离,你代师父去看看。”
师父居然又趁机去会见老友,自己去了只能坐在台上,太无聊了。
“少英赛,挺热闹的,如此场面适合作画。”
宋祁才不会是突发奇想,祁诏这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即警惕地看着宋祁道:“你什么意思?”
“在那样情况下作画,难免有人围观,太劣质的笔墨拿不出手,所以祁儿恐怕要败家了,提前告诉您老,免得您接受不了。”
自己房内上好的墨不多,只能供自己偶尔使用,他才不会让宋祁就这么浪费了,看来得安抚一下。
“师父给你带一把匕首回来。”
宋祁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段家铸造的,已经不缺了。”
“那你要什么?”
“我们家很穷吗?”
两家的部分店铺实际是祖堂名下的,每年的利润都会上交大部分到祖堂,衣食住行已经被安排好了,至于零钱,除了过年的压岁钱,宋祁可就没了,想自己弄些机括出来都不成。
“五天,五十两,不能用在歪门邪道。”
得到想要的,宋祁认真地行了个礼,“谢师父,祁儿特别乖的,一定好好待着。”
“乖你还威胁师父。”
宋祁十分乖巧地笑道:“没有威胁,是师父太聪明了,祁儿还没开口就知道我要什么,师父自小宠我,所以满足了我的要求。”
宋祁笑得越纯良,这背后的坏心思就越多,祁诏早就清楚,这下扬了扬手道:“风尘仆仆的,赶紧去收拾一下。”
“徒儿告退。”
少英赛是宋家每年都会举行的擂台赛,参赛者年纪从十三到二十,十三到十六岁为一组,十六到二十为一组,意在督促子孙奋进,旁支中的纯商户就不用参加,直系则无论缘由全部参赛,胜者可得到宋家阁楼里的奇珍异宝。
擂台很大,方便在上面施展剑术,同时将对方打下去的难度也增加了。擂台正对面是高台,有棚子搭着遮阳,宋连成坐在主位上,祁诏的位置就设在他旁边。每年的少英赛祁诏都很敷衍,不过来的是自己的孙女,宋连成也没什么好发作的。
剑法再怎么练都是同一套,遇上同年岁的对手,经验相差无几,便会缠斗很久,没什么好看的。
宋祁今日依旧戴着她的面具,穿了一身黑,看起来很是高冷,但她实在无聊,双手撑在椅上,两条腿荡着,孩子气满满。
宋连成看她这般,忍不住笑了,她这么爱出任务的人,哪里耐得住就这么呆坐一天,他便让下属去上了些茶点。
点心送上来,宋祁看都没看直接上手拿了,每次到宋家,送到自己手边的一定是栗子酥,祖父早就摸清楚了。
宋祁安静下来慢慢咬着她的栗子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如果不看那被栗子酥鼓起来的两颊的话。
台下观战的人注意到了宋祁,问旁边的人道:“那是谁啊?”
他旁边的人一脸不可置信,“戴着面具,年纪轻轻,又坐在家主身边的,除了宋祁还有谁。”
“宋祁,她为什么戴着面具?”
“不知道,也许太丑,也许绝色。”
“不至于丑吧,她爹娘长相不差。”
“成天舞刀弄剑的,再好的面容也毁了吧。”
“可惜了。”
还在吃栗子酥的宋祁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被说成是丑女,好在目的是达到了,不然她可要冲上去理论一番了。
想着自己在这枯燥乏味,师父却在跟他的老友把酒言欢,宋祁便觉得自己这生意亏了,祖堂少主,难道连下属都不会礼让三分吗。
一天下来,即使自己没有上场都觉得累,宋祁照常去书房练了晚课,沐浴过后就睡下了。
第二日宋祁拿了个小包袱过去,倒出来里面都是一些机括部件,将她面前的小桌子都占满了,一上午她都在琢磨她的机关,宋连成在旁并没有意见,只是偶尔投去慈爱的目光。
下午开场,宋连成提醒道:“祁儿,到你上场了。”
宋祁抬起头疑惑道:“祖父,我并不需要参加比赛,也不想参加。”
“不是祖父要你参加,是你师父交代的,怕你闷得慌。”
居然不当面说清楚,等她到场再由他人转告,师父这招可够阴的。宋祁理了理袍子,背起放在身边的剑上场去了。
其他人多是帅气地飞身上台,宋祁却不想折腾,一步步地踩着台阶上去。
“宋祁这是算什么,轻功不行吗?”
“可别小瞧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多少人的噩梦了。”
她的对手也是个女子,不过看身量,年纪应当比宋祁大,想必又是师父刻意安排的。
既然上的是宋家内部擂台,宋祁也只好报宋家的身份,“宋家直系五小姐,宋祁。”
“宋源。”
互相行礼后,宋祁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出手的打算,宋源先行出手,一柄剑直直朝宋祁刺来,宋祁脚步轻移,躲开了她的剑锋,宋源手腕翻转,长剑横扫过去,见宋祁躲开了立即又换了剑招,对手的攻势越来越急,她出剑的速度极快,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宋祁变幻莫测的身法让人抓不住规律,形势一度胶着。
宋祁并不想伤她,这比赛本就没有自己参加的份,她又没有触犯祖训,平白让人受伤实在过意不去。待她再次使出劈砍姿势,宋祁往后退让,快速拔出了背后的剑将她的剑压在地上,腿踢向她的身前逼人后退,步伐变换快速接近她,用剑身打向她身体各处。宋源还招架得住,施展轻功执剑而去,她的速度快,被宋祁反击后这力度也大,整个人都飞身出去,这样下去身体还不散架了,宋祁收回剑,快速蹬着擂台腾至半空将人接住了,最后自然是揽着她的腰一起落在了台下。
宋源显然也是没想到宋祁会这般,这下攀着宋祁的颈,近距离看到了她露出的半边脸,这么精致,面具下的面容一定不会差。
她盯着宋祁看,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姑娘。”
宋源立即反应过来,松开手从她身上下来,“多谢。”
宋源道谢完就急匆匆回到了坐席,旁边人见她脸红红的,安慰道:“不必羞愧,毕竟是宋祁,实战经验丰富,输她很正常。”
“嗯。”
只有宋源知道,自己是因为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产生别样的想法才会如此。
宋祁转身慢慢下台阶,背后长老宣布道:“本场宋祁胜,下一场,宋家直系宋祁对阵宋家直系宋醍。”
宋祁脚步一顿,转身打了个招呼道:“长老稍等片刻。”
宋醍已经站上了台,他还以为宋祁是有什么要事,没想到她居然是去拿栗子酥,手上抓了一个,嘴里还咬着一个,这看得他怒从中生。
“宋祁,比试岂能如此懈怠。”
宋祁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这差了有二十厘米,“我还在长身体,饿了不行吗。”
宋醍持剑直接上了杀招,宋祁闪开,站在他背后挥舞着她手上的栗子酥道:“还没吃完呢,四哥那么急做什么。”
说完宋祁就将剩下的栗子酥放进口中,拍了拍手后在宋醍进攻时拔出了背上的剑。对于宋醍,她也尽量不让他受皮肉伤,所以她便不用剑锋,只用剑身去打,维持这个动作有些费力,不过正好可以延长打斗时间,也好让她多打几下。
“四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宋醍易怒,这下剑招都是破绽,觉得玩得也差不多了,宋祁打掉他的剑,飞身揣向他的腹前直接将人踢了出去,这次自然是没有接,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宋祁看他狼狈的模样,摇了摇头道:“看来四哥这六岁白长了。”
宋祁这回转身朝宋连成笑了,明显的骄傲,而后才缓缓下台,回到她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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