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稍稍感慨:“她对你可真有好感。”
阳清远不以为然,只纳闷道:“你真觉得那是好感?”
无砚微微一笑:“不是吗?她是公主,很少对男子动手动脚。”
阳清远说:“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是向我示威。”
无砚不想再谈苏梅儿,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云岫顶的来历?以前去过那里?”
阳清远坦白:“我听我哥哥说的。”
无砚好奇:“清名?他怎么会知道?”
阳清远便不想隐瞒:“他现在,在为云岫顶卖命。”
无砚愣愕:“他投靠了云岫顶?!他到底,在这数年里经历了什么……”
阳清远无奈一笑,只道:“一言难尽啊。”
无砚没有追问,只是抿着唇,一边迈步一边若有所思,阳清远陪着他走,他往哪里走,便跟着他往哪里走,回眸瞧了他好几次。
没过几日,黄延撑着伞走在下着绵绵小雨的路上,微风从前方徐徐吹到他面前,轻轻拂动他的银白发缕,却是有几分凉快,令他很是惬意。
下着雨的空中,一只纸鹤不受限风的阻力,像利刃一样切断雨丝,破空飞来,直冲向黄延的面前,黄延抬眼便瞧见纸鹤,不慢不急地伸出空闲的手,接住了纸鹤,刹那间,纸鹤在他的掌心变化成了华笺,迎庆的笔迹一眼了然。
收起了华笺,黄延便继续迈步往前走,径直前往香玄筑的长老阁,刚进到长老阁的屋子廊下,只见落地窗前的竹帘已经下降了几分,是为了阻挡雨丝。
黄延降下伞盖,随手交给立在廊外的侍者,大方步入屋内,刚好瞧见朱炎风的身影,便侧头浅笑着与他相望了一眼,随即朝坐在椅子上的迎庆恭敬地作揖寒暄:“师父。”
迎庆启唇,开门见山:“城主以苍鹰送了信函过来,是与那件连环奇案有关的事。”
黄延问道:“师父已经看过信函了?”
迎庆轻轻点头,随即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递了出去,朱炎风立刻快步上前,接过信函,转身便走到黄延面前,亲手转交给黄延。
手拿信函,不用等待,黄延立刻取出华笺一观内容,随即问朱炎风:“这封信,你看过没有?”
朱炎风老实地回答:“还没有。”
黄延便大方地将华笺送到他手里,然后朝迎庆说:“淅雨台掌门突然建造集仙祠,引起他的怀疑了?可是依他所说的,并没有在集仙祠发现一丝线索。”
朱炎风低头看着华笺,接话道:“如此说来,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可疑之处。”
黄延回道:“还不能这么草率地认定,只是突然搜查集仙祠有些打草惊蛇,淅雨台掌门一定开始堤防了。”
朱炎风抬头,不由道:“这个淅雨台掌门,看样子非常谨慎。”
黄延接话道:“听说是又谨慎又气量小,容易挂怀,记恨在心。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人。”
朱炎风好奇地看着黄延:“你以前没有见过他?”
黄延答道:“以前不曾与淅雨台掌门有过合作之事,自然没有亲眼见过他。”
朱炎风有些可惜道:“如果亲眼见过,那便更能清楚此人的秉性。”
黄延说:“慕容世家提供的关于他之事,应该是靠谱的。”
迎庆只喝茶静听自己这两个徒弟的评判,黄延忽然面朝迎庆说:“师父,我先回金陵阁,再查查有无心的线索。”
迎庆答应道:“去吧。”
黄延转身便走,朱炎风送他出到廊下,对他说:“退勤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只刚接过侍从呈上来的自己的油纸伞,黄延朝朱炎风答道:“退勤后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解决肚子饿的问题。”想了想,浅笑道:“你突然这么问我,难道有想法?”
朱炎风答道:“恭和说,想在紫烟斋一边烤肉吃,一边喝美酒。”
黄延不由道:“是他的主意?他从哪里弄来好肉。”
朱炎风说:“如果你也来,我会和葵师弟帮忙,到时候再知会你。”
黄延提醒道:“你知道我爱喝什么样的酒。”
朱炎风答应道:“不会让你失望。”
黄延侧过身,一手拿稳伞柄,另一只手撑开伞盖,侧头看着朱炎风,只道:“我要是饿极了可不等人,所以,你明白的。”便撑起伞,走进了朦胧的雨帘中。
朱炎风走上一步,立在柱子旁,直直目送黄延渐渐远去的背影,这道似是不在世俗间的清玉倩影,他会用一辈子的光阴来瞧,但一辈子也瞧不够。
☆、第125章
久远以前的一个夜晚,西陵长月提着一只灯笼走在径道上,打算沿着这条径道去往自己的寝居,只是不经意地回头,却见左手边东北方向的一座楼阁里闪烁着一点孤光。即便是在山中修道习武场,防盗防火也是每日的功课,她便改往那里去看个究竟。
步入楼阁,长月先将灯笼暂时挂在首楼,然后小心地登上台阶,渐渐地,前方由漆黑现出暗淡的灯火光,一阵不明的低唉声也隐约传来。长月愣了一愣,便继续往上走,上到楼上,灯火最明亮之处便是前方那一间房,门扉没锁上,露出一条缝隙,灯火光从缝隙漏出,而那一阵低唉声的源头也正是那里。
她轻声靠近那一扇门扉,透过缝隙瞧了瞧里边,竟是诧异的一幕。
隔断前立着两个男子,浑身上下的衣袍都随意扔在了桌案和椅子上,双柚朝着门口,三千青丝披散在后背,一个是银白的发丝,一个是乌黑的发丝,一个是自己的师弟-黄延,一个是自己的大师兄-朱炎风。
黄延轻轻扶着隔断,稍稍抬起下巴尖,齿缝间发出阵阵低唉,朱炎风扶着他,身前不停地拍打他的双柚,奏起清脆的曲乐,这一力道迫使他的未敷莲花贴在隔断上,未敷莲花也因轻微的震动而在光滑洁净的隔断表面掠过。
朱炎风刚退出来,那一处深渊深处便突然涌出一池水花,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朱炎风撩起他的银白发缕,两片花瓣疯狂游过项后与脊梁,十指爬过双柚到前面,轻浮他的桃红辰砂仁,他稍稍侧头回首,四片花瓣一阵深情的相会,彼此的丁香纠缠不休。
当朱炎风再度耐心地拍打双柚时,令黄延发狂似的轻唉,嘴边不由低说道:“师……师兄,求你了,让我更沉沦……”不稍片刻,紧贴在隔断上不想放开的未敷莲花洒出了水花,沿着隔断往下滴落。
门外的长月看明白了这是这么回事,便难掩住惊愕,睁大双眼,不禁用双手捂住嘴巴,一步一步往后退,一转身便急忙奔下楼。
这段过往,一直留在长月的记忆深处,这一日返回青鸾城,穿过径道时,偶然瞧见楼阁的二楼外廊的折角处立着两个人影,正是朱炎风与黄延,黄延轻佻地倚靠着护栏,面对着朱炎风,而朱炎风凑近他谈聊,此举令长月又忆起了过往的那一幕,只可惜着现在的护法已非他两人,不禁轻叹一声。
“是师姐?”
叫唤声自那座楼阁之上传来,语气有些傲然,长月闻声瞧去,正对上黄延的目光。
朱炎风也望过来,问道:“是师父的召见?”
长月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迈步往前走。
黄延看了看她静静的背影,浅笑着对朱炎风说:“多了个小师妹,怕是要师姐照顾。”
朱炎风理所当然地答道:“女子最了解女子。”
黄延说:“她还不算是真正的女子,毕竟,是祭献命祭司重生之人。”
朱炎风转移话题:“师父在今日召见长月,一定是交代那次重要的考验。”
黄延忍不住道:“你说我们五人,哪个会先考验小师妹?”
朱炎风直言:“不知道,全凭师父的安排。”
黄延浅笑道:“我是特殊考验,想必是排在最后。”
朱炎风轻轻牵住黄延的手,黄延忽然站直,拉着朱炎风就走,边走边问他:“你那里还剩多少书笺?借一些给我用吧。”
朱炎风好奇:“上个月才买的一刀厚的纸,这么快就用完了?”
黄延稍稍无奈:“用着用着就用完了,补上之前只能先用你的了。”
朱炎风答应道:“我先回紫烟斋给你取来,你大概要多少?”
黄延说:“一两刀吧。”
半个时辰以后,朱炎风捧着一个粗竹筒,一个人前往金云楼,竹筒里存着纸张,几乎塞满整个竹筒,步入金云楼北侧小楼的寝房,黄延刚好在洗脸,朱炎风便将竹筒轻放在桌案上,告知他一声:“我带过来了。”
桌案上静置着几刀厚的书笺,满满的墨迹,飘散着一抹淡淡的墨香,朱炎风随手拿起最上边的那一张,凑到眼前瞧了瞧,不由道:“原来你是写这个,才用了这么多纸。”
黄延微微一笑,脸上挂着水珠,还没擦脸就回道:“你更加想不到,爱看这类书的人总是提起的那个名字,竟然是我。”
朱炎风恍悟:“难怪你不肯要天香尘写的书。”忙问道:“城主可知晓?”
黄延擦干了脸庞,回头答道:“我不可能告诉他。”
朱炎风赞同:“也是。城主钟爱这种书,知道了也许会受不了刺激。”将那一页书稿整齐地放回原处之后,又道:“你以后靠这个作为自己的生计?”
黄延转过身来,走到桌子前:“那倒不一定。”拿起竹筒,取出白纸,掂量了分寸,就径直放在了桌案上,将写满墨迹的书笺轻轻卷起以后,放入竹筒中。
朱炎风忽然问:“城主说要调查淅雨台掌门,淅雨台与暮丰社有过关联吗?”
黄延答道:“我不曾与他合作过,倒是有淅雨台的人在昔日投靠过我。”
朱炎风想起了见过面的阳清名,便奇怪道:“会不会是以前没与你合作,现在你的麾下找他合作了?”
黄延答道:“大有可能。我比较在意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针对青鸾城,针对苏姓小子,还是针对大正朝廷?”
朱炎风抱臂在胸前,细细想了一想,答道:“我觉得都有可能。”
黄延勾起唇角:“如果当初没有破坏暮丰社的美梦,是否就没有眼前的连环奇案?”
朱炎风愣了一愣,说不出话来。
黄延浅笑道:“青鸾城唯有真正放过我和你,才不会有这等麻烦。”
朱炎风缓缓走到他面前,轻轻拥他入怀:“一定……能够如愿。”
多云的那一日,慕容无砚带阳清远离开了平京宫都,缓缓走在城隍的长街里,无砚回眸瞧了瞧走在身侧的阳清远一眼,别的不聊,只是问道:“刚才圣上为何突然撞到你?”
阳清远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道呢。”
无砚继续说:“他突然就撞在了你身上,猝不及防。没撞疼你吧?”
头一次被意中人关怀,阳清远心里觉得美滋滋,答道:“不疼不痒。圣上本就有哮喘病,有时候站不稳兴许是正常的。”偷偷袖手袖得紧紧的,不让无砚看出来袖子里藏着一封信函,李祯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扶住李祯时,一封信函偷偷塞进了他的袖口。
无砚为了让杨心素精修武艺,定下无情的规定,令他与李祯十年以后才可以相爱,但阳清远却偏偏在暗中小心谨慎地牵了红线,趁无砚走快了几步,阳清远轻声一叹,低声喃喃一语:“没有交易,就没有劳碌。”
到了船坞,无砚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回平潮武厂,还是跟我回雁归岛?”
阳清远干脆地答道:“先回平潮武厂一趟,我答应过我哥哥,会回去见他。”
无砚便默许,带他踏过跳板,登上了自己的商船。
几日后,两人抵达了平潮武厂,登上楼阁,步入一间茶室,过了一会儿,有人前来相见,但不是阳清名,却只是甄山雨。
阳清远愣了一愣,问道:“我哥哥人呢?”
甄山雨答道:“少主来晚了一步,大少主已经离开武厂了。”
阳清远忙问道:“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甄山雨遗憾道:“大少主什么也没有说。”
阳清远便不再问,只喃喃:“希望他是回了云岫顶才好……”
辞别了甄山雨,两人便离开平潮武厂,再度来到船坞,登船,径直前往雁归岛。
杨心素在岛上习弓术已有一段日子,能轻易使出蛇形箭、拐弯箭、连环箭以及隔人隔墙击中后面目标再回旋之箭。慕容擒雪站在回廊里观看,不禁拊掌叫好,并对缓步走过来的慕容文茜说道:“这孩子呀,弓术倒学得挺快,剑术一般般,舞棍还行。”
文茜欣喜着答道:“难得有一点点天资,不枉我当年辛苦把他生下来!”
慕容擒雪说:“但剑是武艺之根本,江湖上无人不精通剑术,若他一直剑术一般,定然会成为弱点。”
文茜回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稍稍担忧道:“那可怎么办?”
慕容擒雪叹了叹,只好道:“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再硬的铁石,在猛火的煅烧中也会融化吧。”
文茜好奇:“爹,你打算对心素用什么非常手段?”
慕容擒雪干脆:“若他的剑术仍是不进步,也只好将他困在后山的山洞好好苦练他的身子,饮食严格。山庄环境太好,饮食太好,怕是难以令他习好剑术。”
文茜微愣:“那个山洞……难道是无砚在舞象之年习武呆过的地方?”
慕容擒雪微微点了点头。
文茜不禁垂眸心忖:无砚一个人在那个山洞里……可是呆了十年啊!我儿子真的能像无砚那样,在那种地方挺得过来吗?他平时可是像头猪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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