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月惊愣,立刻收敛了下来,回头撒谎道:“见,见什么男子?我不知哥哥说什么。”
伏雪恨缓步走上前:“我早就知道了,只有娘亲和尊父不知道,你是希望我告诉尊父,还是告诉娘亲?”
扎月脱口:“都不准!”想了想,觉得奇怪:“奇怪,我什么也没说过,你怎么会知道?清名叔不可能与你告密!”
雪恨答道:“以你的举动,不用别人说都猜得出来。”
扎月纳闷,却无法反驳。
雪恨提醒道:“你可是淅雨台未来的掌门夫人,还没进门你便公然与别的男子厮混,要让薛慕华知道了,告诉了尊父,看你怎么办。”
扎月答道:“我会自己小心的,不会让那个半糟老头发现!”
雪恨轻轻叹了叹,只劝道:“你好好收敛,等嫁到了淅雨台,杀了薛慕华,再龙凤逍遥也不迟。”
扎月纳闷道:“这种话我都听了八百多遍了,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雪恨回道:“那是因为你从来不听,多说一次,好让你记住一次。”
扎月随口敷衍道:“好啦,记住了记住了!行了吧?”立刻转身,就像兔子一样快地跑掉了。
雪恨只站在原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摇头,便又继续走,走进了回廊里,不知走到了哪里,赫然瞧见阳清名手执二胡恰好坐在前方左侧的坐凳上,他立刻佯装没有看见,从阳清名的面前泰然经过。
阳清名启唇:“少尊主想好了吗?”
雪恨没忍住,淡淡地回应:“想好什么!”
阳清名刻意提醒道:“少尊主想要得到钟意的女子,可是不懂得如何开始,那便由鄙人亲自教授,一次便可学会。”
雪恨抿唇着,没有回答,而步履也没有挪动,似是在犹豫。阳清名看着他,便趁机会好言蛊惑:“鄙人不会加害少尊主,只要少尊主信得过鄙人,鄙人保证一定尽量温柔,事后也一定替少尊主保密。”
雪恨心道:我可是钢铁一样的直,还怕他什么?况且一次便能学会,他又委身在云岫顶当跑腿,理应不敢泄密出去、得罪我,对我应是不亏。
于是,他干脆地决定道:“今夜亥时三刻,你到我的寝房来。记住,要小心着点,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阳清名答应道:“遵从少尊主之意。”抬眼目送雪恨离去,轻轻勾起的唇角一点一点地表露了他心底里的计谋。
夜里,青鸾城上空正挂着莹亮的半月,黄延轻靠在窗前,目光望出了窗外,看着缓缓挪动的云团、一闪一闪的星辰、在云团里时隐时见的半月,乃至远处亮着灯火的座座楼宇。古琴的弦音自他身后传来,是朱炎风在桌前为他弹奏。
听到一半,黄延浅笑着启唇:“你这双铸剑的手,用来弹琴也不比我差。”
朱炎风一边灵活地拨动弦丝,一边回道:“是你的琴太精巧,藏在暮丰社总舵那间房的暗格里这么多年了,音色仍是这么妙。”
黄延说:“那是我娘的遗物,似乎是她最昂贵的嫁妆。”
朱炎风感叹道:“当初没被夺去也真是万幸。”
黄延理所当然道:“我把琴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如果我不说,任谁都不会发现。”
朱炎风回道:“此琴价值连城,若落到别人手中,真是不堪设想。”
黄延不由笑道:“我娘当初把琴交给我的时候,还嘱咐我要是生活困难了就把它卖掉,可以换一车银两。”
朱炎风垂眸弹琴,浅浅一笑,只暗暗心道:可你不知道,当时你娘私下告诉我,要将这把琴作为你的聘礼。她早已猜到你一定不肯卖琴。
弹完一曲,朱炎风问:“这把琴,你可要带回金云楼?”
黄延大方道:“先留在你这里吧。”
朱炎风将古琴搬入琴箱,随即轻放在安全的位置,回头时,忽然瞧见黄延朝窗外张望,便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黄延答道:“我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不知紫烟斋里又有哪位师弟偷偷吃烤肉喝美酒了!”回头朝朱炎风笑道:“下去瞧一瞧,抓到了便抢一份过来!”
朱炎风问道:“你是饿了吗?”
黄延答:“你闻闻这股味道,如果是你,你会觉得自己不饿吗?”
朱炎风抓住黄延的手,便带他一起下楼,刚走到首楼的廊下,不巧遇上贺舞葵,三人同时止步。朱炎风立刻道:“我和延师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贺舞葵坦白:“是烤肉。”
黄延问:“这是谁的主意?”
贺舞葵笑道:“还能是谁的主意,咱们护法队里,只有一个大吃货。”
黄延喃喃:“想来也是他。”
贺舞葵继续道:“师姐叫我过来邀两位师兄。”
黄延欣然道:“师姐一定准备了我最爱喝的美酒!”便大步往前走。
前院的石桌前闪着火光,旁边坐着两道身影,黄延轻轻拉着朱炎风靠近,只冲着恭和稍稍埋怨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辰里烤肉?”
恭和满脸歉意地答道:“因为我突然饿了……”又道:“和师姐闲聊时,肚子叫个不停,师姐便为我张罗。”
长月手执筷子翻动烤肉网架上的厚片香肉,将可以吃的都夹起来,盛入碟子,轻放在桌案上,恭和眼疾手快地用竹签串走了一块肉,放入嘴里。
长月又从桌子底下拎起一坛酒,轻唤了一声‘延师弟’,便将酒坛朝黄延抛了过去,黄延以一只手稳稳接住,撕开封口,闻了闻坛口,欣然道:“是桂花杨梅酒!”
朱炎风拿着一竹签的香肉送到黄延的面前,劝道:“尝一尝?”
黄延张嘴便从竹签上咬下了一口肉,咀嚼了咽下后,抬起下巴,送了一口佳酿。朱炎风将竹签塞到他手里,然后问长月:“有没有我的份?”
话音刚落,恭和抢先回答:“在这里!”
朱炎风放眼瞧去,便拿起另一根竹签,从碟子里串走了烤莲藕片和烤香芋片,轻咬一口,很是满意,黄延忽然凑到他面前,抢下了一口,又抿了一口佳酿。
轻轻擦了擦嘴边,黄延忽然好奇道:“这种时辰,膳堂早就歇息了,这些食材和美酒从哪里弄来的?”
恭和笑嘻嘻地坦白:“是我偷偷溜进里面的冰窖和酒窖拿的。”
黄延不由道:“偷?你胆子可真大。”
恭和大度道:“我已经在那里留下了书信,以我和师姐的名义。”
黄延说:“算你有良心,没有以我的名义。”
恭和拿起一只空杯子,伸向黄延,讨要一杯佳酿,黄延很大方地给他斟满了一杯,还喂了朱炎风一口。
烤炙的香味,佳酿的醇香,炉中的火焰,火光照亮的熟悉脸庞,以及断断续续的交谈,不禁令人记起久远前的修道场,星月仍在,师门手足的情义亦如这亘古不变的星月。
深夜,前往金云楼的路不好走,朱炎风便将黄延横着抱起,送回了自己的寝房,黄延已喝得有些迷糊,半睁着双眼,似是半醉半醒。
朱炎风将他轻放寝榻上,他仍是搂着朱炎风的后颈没肯松手,朱炎风只好劝道:“该歇息了,听话。”
黄延似是没听见一般,仍是没松手,朱炎风便轻轻抚他的头,唇瓣轻轻啄了他的额头,然后试着轻轻拉他的手,勉强能将他的手从后颈上松开,再脱下他的广袖衫,扶他轻轻躺下,让他的后脑勺轻轻枕在枕头上。
挂好衣服,再回到寝榻前,朱炎风瞧见寝榻上的黄延已然闭上双目,便安心地落下两侧纱帐,安心地躺在黄延的身侧。
黄延在佳酿的熏染之中,沉入梦境,冥冥蒙蒙的眼界里,是一场凄惨无情的杀戮,脚下血流成河,尸身满地堆叠,几乎是死不瞑目的脸庞,血河一跃而起变成了熊熊战火,奈何怎么燃烧也烧不掉地上的累累尸身。
竭尽全力伸得老高的手凝结着最后一次呼吸时的痛苦,其主人却是躺在棺木里的白骨,战火扑到了布满山间的棺木,有鬼魂发出阴冷的痛苦惨叫,看起来毫无相干的两地血池,却一点一点地融合了,令人走不到尽头,出不到境外。
黄延不知道自己在做噩梦,大颗大颗的冷汗溢出额头,滑过了他的太阳穴,他也在梦中不由自主地微微皱眉,握紧拳头。
朱炎风最先在清早的日辉透过竹帘、照到地上之时醒来,瞧见黄延的状态,不由微愣,忙从枕头下方取出帕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轻抚他握紧的拳头。
黄延猛地睁开双眼,在噩梦的余悸之中瞧见了朱炎风的脸庞,欣慰着缓和了情绪,忙扑进朱炎风的怀里。
朱炎风搂住他,关心道:“你做了噩梦?”
黄延贴着朱炎风的心口,不说话,只轻轻点头。朱炎风立刻抚了抚他的头,安慰道:“天亮了,没事了。”
黄延问:“你不问我梦见了什么?”
朱炎风答道:“也许忘记了会更好,你便不会再觉得它可怕。”
黄延认真道:“我梦到了最不该梦到的往事,那些尸身……还有那些穿着士族子弟衣服的白骨……”
朱炎风愣了愣,奇道:“你怎么会梦到这个?”
黄延只道:“会是预言梦吗……”
朱炎风将他打横抱出了寝榻,故意抛开话题:“你的背也被汗湿透了,我带你去沐浴。”
黄延轻轻答应了一声‘嗯’,便任由朱炎风这样带着自己前往浴池,两人皆不知对面小楼上不知何时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贺舞葵伏在护栏上,一直悄悄目送师兄的身影,浅笑着自语:“这里住得很好,风景也很美,唯一的缺点便是天天有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 削果皮要像走钢丝一样聚精会神、小心翼翼…
黄昏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指头,我S了……大出血……!好在常备创可贴和75%乙醇消毒液!=_=+
PS:刚才不小心戳中了伤口,我又S了………orz
☆、第128章
午前的金乌很是灼热,照得廊道的方形柱子有些烫手,柱子之间的坐凳也无人敢坐,花槽里的栀子花一边怒放着,一边微微弯曲枝叶,似乎要求给水解渴。它之香气悠悠,也正好压制了令人不快的汗水气味。
竹帘已然完全放下,但烈光依旧能够穿透,放肆地照进屋中窗前的地面。一名淅雨台弟子不惧怕这道烈光,泰然地穿过廊道,步入屋中,见到薛慕华就立刻拱手,恭敬地寒暄:“见过掌门。”
薛慕华正等着品尝冰镇甜瓜,平平淡淡地问道:“何事?”
弟子答道:“从集仙祠送来一封信,要交给掌门过目。”立刻勤快地呈上信函。
薛慕华接过信函后,马上拆信过目,内容不过寥寥几笔,却令他瞠目微愣,心忖:朝廷怎么会突然查起集仙祠?理由还是‘怀疑通缉犯逃进去躲藏’,苏仲明与李旋究竟意欲何为?应该没有闯入地宫吧?迁神祭之前,万万不能有什么差错才是……
他便泰然将信函收起,吩咐弟子:“派人写信送到那里,就说本座看过信了,既然朝廷怀疑那里是个会躲藏通缉犯的地方,以后便谨慎一点,别真让什么通缉犯逃进去。”
弟子记了下来,恭敬地拱手,答应了一声‘是’,就退了下去,丝毫不马虎。
彼时,青鸾城内的一座荷花湖,莲茎已经长得老高,约摸九尺有余,与斗笠一般大的碧叶婷婷葳蕤,簇拥在一块儿,望眼过去,寻觅不得缝隙,这道碧波承接着烈阳,却更加不卑不亢,朝气活泼更胜三分。
微风拂过,轻轻掀动碧叶,却怎样都掀不翻一片,碧波一层接着一层地悠悠摇曳,时不时露出几张绯腮雪肌,水灵娇气似天仙,中央的绿莲蓬正在暗暗孕育白莲子。
清香淡淡的,有意无意地平添好心绪,一座九曲小桥静静地贯穿碧波之间,又连接着一座六角凉亭,每一面皆悬挂竹帘,巨大的碧叶都凑到了小桥与凉亭的护栏前,凉亭里空空如是,唯有在碧叶下方,隐约现出两道人影——黄延与朱炎风坐在小桥的矮护栏,面对面紧紧拥在一起,下巴近到几乎相贴。
双瓣与丁香皆留恋不舍,相互采收彼此的甘露,绵绵不休,待到呼吸快要不能,两人才肯停下,轻轻拥抱缓和鼻息,朱炎风抬手亦轻轻抚了抚披在黄延脊背的他的银白发缕。
突然从荷花湖的岸边传来叫唤声,只是这个声音一会儿从东边传来,一会儿又换成了西边,朱炎风却是听见了,提醒道:“好像有人在叫唤你。”
黄延一开始也听到了一声声很长的‘大卿’,只是佯装没有听到,静静地靠在朱炎风的怀里,浅笑着答道:“是吗?我只听到了风声。”
宣衡之绕着荷花湖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扬声大叫:“大——卿!在哪里?大——卿!”过了好一会儿,沿着九曲小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张望,一边继续叫唤:“大——卿!在的话,回答我!大……”一回头,就差点撞上一堵肉墙,忙往后退了一两步,态度乍变恭敬,嬉皮笑脸道:“总算找到大卿!”
黄延突然立在他的面前,脸庞肃然,负手问道:“什么事,找本大卿找到这里来?”
宣衡之答道:“平京送来一封信函,说是急事,要给您过目!”即刻呈上信函。
黄延接过信函,马上拆信过目,随即勾起唇角。朱炎风走上来,至他的身边,问道:“出了什么事?”黄延答道:“连环奇案,等了那么久,终于又出现了。”
朱炎风闻言,忙接过黄延手中的信笺瞧了一眼:“这次情况不同!不是士族,是官宦家里出了命案!还是正七品的官!”
黄延说:“我要去平京一趟,再去一趟无双郡国看看发生命案的官户。”
朱炎风担忧道:“你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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