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早安。”
眼见身旁的人说完话就要马上溜走,李祯急忙道:“等一等!这一路上的人怎么都慌慌张张的?”
宦官一边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了,一边回答:“听说太上皇的东西被偷了,上头传我们过去审问!”
李祯听明白了,却更甚好奇:“这宫都里竟然有人偷东西,竟然敢偷我父上的东西?”仍继续快步走,到了朱振宫门口才停下来,缓了缓呼吸,迈步走进殿内。
苏仲明坐在桌案前,双手撑着腮,睁着死鱼眼,脸上布满闷闷不乐的神情,任身旁的宦官苦口婆心地劝吃包子、劝喝粥皆没有反应。
李祯来到,见桌前只有李旋在默默地享用早饭,奇道:“父上怎么不吃?”
李旋没有回答,只回头瞧了苏仲明一眼,然后无奈地轻轻摇头,待吃了一口粥以后,启唇只劝苏仲明:“不就是几本书,丢了就丢了,怎么也没你肚子饿重要。”
听到‘几本书’这三个字,李祯微愣:“什么书丢了?”
李旋只叹了叹,不说什么。
李祯忙瞧了宦官一眼。
宦官会意,忙答道:“太上皇的书房里,不见了几本书!都是男风小说!”
像是一捆爆竹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李祯呆愣住了,心忖:坏了!原来宫里在追查的小贼是我……。可是我只看了其中两本,还有三本没看过,舍不得还给父上,该怎么办?
他在外表上佯装若无其事,瞅了瞅苏仲明,试探地问道:“这几本书,真有这么重要?丢了能让父上不开心?”
苏仲明哭丧着脸,刚启唇,声音就有些沙哑:“我心爱的天香尘大大的畅销作啊!现在不一定能买回第二本……”
李祯听罢,心里很是心虚,低着头食用早饭,偷偷在内心回答苏仲明:父上啊父上,您先忍耐几天吧!等我看完了就会原原本本归还的!
清早的青鸾城,一半充斥着日光,一半是凉爽的日阴,径道上的斑驳树影煞是好看,连接着蜿蜒的石阶,朱炎风自低处缓缓升上来,两只脚耐心地踩过每一个台阶,怀里捧着一个三四尺长的东西,用一块白布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不见头也不见尾。
他通过长老阁的院门,沿着脚下那一条贯穿花木绿地的青石径道,走过小拱桥,再上几个台阶,进到廊下,再沿着廊道进到另一个门,从此门进到内廊,登上台阶,上到二楼,来到迎庆的那一间房。
此时门扉半掩,他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敲门,唤道:“师父。”
从房内立刻传出迎庆的声音:“进来吧。”
朱炎风便轻轻推门,进入这间雅致的室内,迎庆回头便瞧见他手中之物,问他:“今日突然来见为师,所拿何物?”
朱炎风立刻将白布扯开,露出雪亮的刃面,答道:“听说城主已经回宫都去了,这把神兵便先交给师父。”
迎庆一瞧神兵,便了然,说道:“为师只将图纸交给城主,还在犹豫着由谁来铸剑,想不到城主找上了你,令你铸剑,你也还是那么勤快。”欣然之间,忽而问道:“可知这把神兵是为何人所铸?”
朱炎风干脆道:“师父是想将这把神兵,送给延师弟?”
迎庆轻叹了叹,又道:“当初你二人违背了护法的禁令,长老阁责罚他时,没收了他的神兵,过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至新城主上任以后,为师再去寻他的神兵,已经找不到了。想着他这次任金陵阁大卿,时常在外东奔西跑,为师只怕他手中没有神兵,遇劫吃亏,才想铸一把新的给他。”
朱炎风低头瞧了瞧手中雪亮的神兵,随之缓步上前,呈交到迎庆面前。迎庆起身,上前一步,抓起神兵的握柄,举在眼前好好欣赏。
朱炎风道:“这把神兵,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比剑宽一点,却又像宝剑一样轻盈锋利,挥舞时,空中刃弧流畅。师父,该给这把神兵起什么名字?”
迎庆自握柄、刃面、锋背到刃尖皆细细瞧了一遍,答道:“此神兵雪亮如镜,刃面又泛着点点青光,就叫它——青山明鉴。”
朱炎风闻言,便微笑起来:“延师弟应该会喜欢。”
迎庆横着神兵,交还给他,并吩咐道:“风儿。你且再去铸一个合适的剑鞘。”
朱炎风当即答应一声:“是!师父!”双手接过神兵,再度用白布裹上,随即转身离开了长老阁。
路上,他回想起在打铁房打铁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的窗户外边的俊俏脸庞,与那一双闪着琉璃般莹泽的银灰眼眸,觉得那应是黄延无疑。
但黄延为何要逃走,为何不留下来与自己执手谈聊?他越是在意这个,越是搁在心底里放不下,那一幕亦正好令他不由回忆起相思相爱之前的事情。
正午之后,他来到金陵阁,像往常一样,来见黄延,顺便一起去享用午膳。
在这座院落里,只种着几盆蝴蝶兰与大蕙兰,一株大紫蝉,以及两株稀疏的双色月季,鲜少响起蝉鸣声,而蝉鸣声自远处隐约传来,令金陵阁众人很是惬意。
朱炎风跨过办事正屋的门槛,几个人听闻脚步声立刻回头,宣衡之还认得这张脸庞,便上前拱手,与他寒暄一句:“见过朱先生!”
朱炎风启唇,但不及说出半句话,岑小五自桌案前跑过来,抢着回答他:“朱先生来晚了!我们大卿现在不在!”
宣衡之瞧了瞧岑小五,不说话,只默默转身走开。
朱炎风闻言,只问道:“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岑小五遗憾道:“大卿出去时什么也没说。”
朱炎风没有办法,只好转身,离开了金陵阁,边走边心忖:延儿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是那天在打铁房,被我发现了,所以现在躲着我?这似乎不合理,延儿为何要逃走,今日又为何失踪?我得要等待他,问个明白。
黄昏降临之前,朱炎风再度来到金陵阁,刚步入正屋,宣衡之便立刻闪到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对他寒暄:“朱先生,又来找我们大卿?”
朱炎风问:“他回来了没有?”
宣衡之刚要回答,窦清浅突然伸长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过去,两人背对着朱炎风,窦清浅朝着他耳朵低声道:“朱先生今日来找大卿,一共来了两次!难道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了?!”
宣衡之想了想,低声回道:“难道是上头觉得金陵阁不够拼,纪律懒散,所以派朱先生过来找大卿谈话?”不禁心惊胆战起来,轻咬十指的指甲。
窦清浅半信半疑地看着宣衡之,低声道:“我们平时有这么差吗?我怎么不知道?”
宣衡之低声回道:“就怕上头觉得我们是啊!”
窦清浅低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宣衡之灵机一动,低声答道:“今日,大卿正好不在,就说大卿为公事外出,先哄哄朱先生再说!”
悄悄围过来偷听的其他青年听罢,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宣衡之随即转过身,嬉皮笑脸地面对着朱炎风,启唇:“朱先生,其实我们大卿,是突然有急事,出差一两日,不过!金陵阁办事一向十分勤奋严谨,人人都是劳模,不存在纪律懒散!也不存在开小差打瞌睡和组团吃瓜围观的情况!”
说完,他立刻朝身后的同僚们低声问道:“这样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众青年不假思索地应道:“嗯!没有问题!非常符合实情!”
朱炎风说:“我知道了。”便走出正屋,出到金陵阁院门外,不禁自语:“金陵阁的人,可真有趣。”
又过了一日,趁黄昏降临之前,他借用膳堂的灶房,细心炖了一碗桂花芋圆仙草,只放入一丢丢蜜糖,又趁热装入炖盅,再把炖盅放入篮子,拎着篮子来到金陵阁。
岑小五瞧见他手里提着篮子,便问道:“朱先生今日来,是来给大卿送东西的?”
朱炎风答道:“他应该回来了。”
岑小五说:“大卿回来了是没错,可惜现在也不在这里。”
朱炎风愣了愣,忙问:“这次,他可有说去了哪里?”
岑小五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朱炎风了然,转身便干脆地离开金陵阁。
莫逢英瞧了瞧他远去的背影,眼里唯有无奈的神情,对旁边的宣衡之说道:“朱先生像是来给大卿送吃的,碰巧大卿不在,可惜了……”
苗嘉护好管闲事,接话道:“这位朱先生跟我们的大卿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次还会亲自送吃的过来。”
宣衡之尽管心里也十分好奇这件事,但想到被黄延暴打的那一次,便劝道:“还是别管了,大卿不准我们插手管他的私事。”
樊子隐附和道:“是啊!上次大卿把我们揍得好惨!”
谈话就此打住,几个人各自散去,继续各忙各的活儿。
朱炎风缓缓走在路上,思量了片刻,决意前往金云楼,想着入夜了以后人总会回到寝房歇息,而凉凉的甜食也正好可以解暑。
金云楼北侧的楼上廊道里,此时正挪动着一个人影,在灿烂日光的衬托下,雪底广袖长衫愈加显得出尘脱俗,碧蓝纱斗篷披在头顶上,遮盖银白的发缕。
他转身停步在寝房门前,打开门扉,摘下斗篷兜帽时,正面清晰可见——戴着黑色妖狐面具,穿着素白文雅的衣袍,而他的一只手里捧着一尺长的红漆方木盒。
迈步走进寝房后,他只任门扉敞开,走到桌案前,将红漆盒子放在了案上,然后拿起空杯子拎起茶壶,缓缓斟一杯茶,缓缓饮下。
作者有话要说: 巧千岁是第3本拟定的重要角色,与青鸾城有关。
天香尘不用猜了,是黄延的小号!有3个身份:暮丰社掌门,金陵阁大卿,男风小说畅销榜的榜首。
☆、第17章
朱炎风来到金云楼,瞧见黄延的寝房敞开着门扉,便径直步入房中,打量了一眼立在桌案前的戴着面具的男子,启唇:“延儿……?”
黄延闻声回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朱炎风走到他面前,先将篮子轻轻放在桌案上,才抬起双手,轻轻摘下他脸上的妖狐面具,妩媚的桃花眼以及又长又浓密的睫毛,率先映在眼界里。随之他缓缓抬眼,从银灰的眸子里跑出了温柔的目光,温柔地望进朱炎风眼里。
朱炎风说道:“我做了甜食给你。”
黄延忙揭开竹篮的盖子,看到一个炖盅,便急着取出来,轻放在桌案上,旋开炖盅的盖子,热气升起之时,嗅到了熟悉的香气,瞧见了熟悉的颜色,只因还热着,便轻轻盖上,待稍凉了再吃。
朱炎风又道:“你这两日都去了哪里?不在金陵阁。”
黄延直白道:“我离开了青鸾城,去了平京,为了办一件事。”
朱炎风好奇,追问:“什么事?”
黄延卖着关子,暂时不想坦露自己偷偷以另外一个身份赚零用钱的事,只是瞥了瞥桌案上的方形红漆木盒。
朱炎风打开这方形木盒的盖子,满满一盒银子映在眼前,心里愈加好奇,忙问:“为何会有这么多银两?”
黄延只勾起唇角微笑,卖着关子不言语。
朱炎风亦没有紧紧追问,扶住他的肩头,凑到他耳边,只道:“别让师父知道。师父是一定会盘问到底的。”
黄延答道:“那是当然的。”
朱炎风轻拉他在桌前坐下,坦白:“这一两日,我去过金陵阁都寻不到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多担心你。还好你现在回来了!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才不肯见我……”
黄延奇道:“我生你的气?”
朱炎风直言:“那日,我在打铁房似乎瞧见了你,但你却是跑了,我叫你也叫不回来,不知是何故。”
黄延笑了笑,不经意地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只问道:“所以为了我的事情,你是不是睡得不好?”
朱炎风答道:“我……半夜醒来过一次。”
黄延说:“如果我说,你在打铁房看到我,是你的错觉呢?”
朱炎风闻言,立刻愣了愣,黄延瞧着他这样的神情,只浅浅一笑,然后换了话题,瞥了瞥桌案上的篮子,问道:“不是说,带了甜食过来给我?”
朱炎风这才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事情,立刻取出炖盅,将篮子放置地上,又将炖盅轻放桌案上,揭开炖盅的盖子,亲自用瓷匙往炖盅底挖了一勺芋圆仙草,轻轻吹了吹热气,送到黄延嘴边,黄延张嘴便含住瓷匙,将芋圆仙草纳入嘴里品尝。
偶尔的目光相接,眉目含笑的同时,又流露出一点点羞涩,这份情意在人间虽已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但在心底里依旧对彼此的神色怦然心动。
如此食完了一碗甜食,二人趁黄昏削去了艳阳、摘下了半分暑气的美妙时刻,漫步走在径道上,看似没有亲密地走在一起,尾指却轻轻地相互勾住。
朱炎风启唇:“许久没有与你切磋武艺,不如约个好日子,就当是锻炼。我也想知道,你现在的武艺怎么样了。”
黄延想了一想,唇角微微含笑,流露出点点狡猾:“你真不怕……我又像上次那样,出手不小心打伤你?我打伤了人,可不会负责任。”
一起习武修道的那些年里,朱炎风早已知晓他的些许轻狂,只大方道:“这一次,我尽量小心谨慎吧。不过,我也不会怪你。”
黄延用眼角偷偷瞥了身边人一眼,微微勾起唇角,心忖:我怎么可能舍得弄伤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只是想让你多疼我一点罢了。
黄昏的金灿灿的霞辉,笼罩在茂密的枝叶与青石径道上,他两人的身影,亦也披上了这金灿灿的霞辉,仿若刚刚乘着这样的华光下凡到人间。
到膳堂归还了篮子与食具,朱炎风趁着还没有走,便回头问黄延:“你还想吃些什么?现在要拿,还是时候。”
黄延答道:“我现在不饿,如果你饿了,你便点几样吧。”
朱炎风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空白的纸,与一只墨笔,在纸上写起来,黄延转身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朱炎风停笔搁笔后,将纸张交给伙计,转身一瞧黄延,便往黄延坐定的位置走去,坐在他的桌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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