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回道:“下去监督那帮小子,见到哪个懒散,给本大卿记下来。”
第一次能当监督,樊子隐内心可嘚瑟了,但外表仍旧矜持,作揖道:“遵命。”
当樊子隐离开耳房,朱炎风便拎起茶壶,为黄延斟了一杯茶,才刚轻放下茶壶,手还没有从提手上松开,黄延的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立刻抬眼,微微狐疑地望进黄延的银灰眸子里。
只见黄延的桃花唇瓣轻启:“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别瞒着我。”
朱炎风立刻道:“我……”
黄延打断他的话,继续说:“你会答应那苏姓小子去国子监当教书先生的原因,我已经知晓了。”
朱炎风只好不再隐瞒,干脆地坦白:“延儿。没有什么比你能活下去更重要,我愿意牺牲我自己的自由,只要你能平安地活下去。”
黄延松手,但却别过脸,似是在赌气,朱炎风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安慰他道:“至少你现在活生生地坐在我的面前,我能摸得到你,能看得到你的一颦一笑,能感觉得到你的呼吸和心跳。”
黄延回眸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今晚在寝榻上可要付出代价啊。”
朱炎风微微一笑,只道:“只要你开心。”另一只手也捧住了黄延的脸颊,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又在那里落下一个轻吻。
此刻,平京宫城内,无砚与阳清远来到御膳房的外房食膳间,吃完膳食以后,无砚随便取了一只琉璃杯摆正,拎起茶壶,斟了一杯白开水,慢慢喝了几口,冲淡口中的咸味和辣味,阳清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先漱口一次,吐到碗里,再斟了一杯才抿下一口。
无砚愣愣看着阳清远的举动,阳清远抬眼望过去,便好奇着问他:“怎么了?”
无砚什么也不愿多说,只道:“没什么……”
两人便一起离开食膳间,走到了内宫的出入口,只到了那里,果然就被裹着甲胄的侍卫用长戟拦下。
无砚平静地掏出通行令,举起来让侍卫过目,阳清远也举起了那一枚通行令,只这样做了,面前冰冷尖锐的长戟立即分开,让出一条平坦宽阔的通道,无砚迈着大步走入内宫。
阳清远尾随在他身后,奇道:“不是说要用特殊的通行令才能通过?”
无砚一边走,一边答道:“我和杨心素所拿的通行令为金令牌,这便是能进出内宫的特殊通行令。你拿着杨心素的通行令,内宫这个地方可不能乱闯。”
阳清远回应道:“我又不是要刺杀皇族的杀手,乱闯内宫做什么。”
无砚回头,在唇瓣前竖起一根食指:“嘘!这种话最好也别说,被巡逻的侍卫听到了,也要逮捕审问。”
阳清远无奈道:“好吧,不说就不说了。”
过了半晌,两人一块儿来到青岚宫,敲了敲紧闭的院门。不到片刻,门扉便打开了,探出宫娥的脸庞,那宫娥似是认得无砚,径直领他二人步入一楼的花厅,随即独自登上二楼。
阳清远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软垫凳子上,无砚没有急着坐,只在他面前缓步稍稍徘徊。没过多久,两道女子身影飘进了花厅来,无砚忙缓步上前,迎接苏梅儿。
阳清远缓缓立起身,对苏梅儿捧手寒暄:“见过永馨公主。”
苏梅儿瞧了他一眼,便以为他就是阳清名,不由含笑,对无砚道:“你找到人了,特意带过来见我?”
无砚很是无奈道:“其实,他是……”
阳清远急忙硬生生地打断他的话,抢在前头说道:“这件事本不该由公主插手,公主毕竟是如此金枝玉叶!”
苏梅儿抬起袖口轻轻掩口笑道:“本宫的确是替他打探了你的消息,不过都没结果。”回头又对无砚道:“你是怎么找到人的?难道是在淅雨台?果然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见她已经认错了人,而阳清远有意阻拦解释,无砚便不知该如何把这件事说下去,只好撇开这个话题,道明来意:“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打探到另外一件事。”
苏梅儿往一张铺了软垫的扶手椅上轻轻坐下,问道:“什么事?”
无砚答道:“除了淅雨台的薛掌门以外,还有谁是蓬莱玄君龙钰馨的徒弟。”
苏梅儿闻言,怔了怔,忙好奇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无砚只道:“一件很小的私事罢了,只是我家也不清楚这个,所以才来问你。”
苏梅儿含笑着劝道:“若是没有什么仇怨,就不要去追究它了。”
无砚微愣:“那你这次,是不愿帮我了?”
苏梅儿无奈道:“你说的这个人,想必是隐世高手,我就算再有本事也打探不出隐世高手的下落来呀。”
无砚垂眸,失落的情绪很清晰地写在了脸庞上。只有默不作声的阳清远从提及蓬莱玄君开始就注意到苏梅儿的眼中掠过些许紧张,暗暗觉得苏梅儿不愿帮忙是另有隐情。
他便不愿无砚继续耗在青岚宫浪费时辰,当即对苏梅儿说道:“既然公主帮不上忙,那便不打扰公主的清静了。”迈步到无砚身侧,挽上无砚的胳膊,便将无砚拉走。
无砚稍稍不满:“你想走就自己先走,拉我做什么。”
阳清远在他耳边低声答道:“我不带你走,难道要等她开出过夜条件?”照旧将他带出了青岚宫。
苏梅儿没有派人去请无砚回来,只在心里寻思:他为何突然来问我关于蓬莱玄君徒弟的事情?蓬莱玄君,是我爹-韶乐郡王的师父啊,我只怕他对我爹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是否要知会父上……?
过了一会儿,阳清远与无砚离开了内宫,阳清远松了一口气,启唇肆无忌惮:“这个女人长得还挺美,难怪达官贵人都追求之。”
无砚回道:“你也对她倾心了?”
阳清远反驳:“别瞎说,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其实在我身边有比她更好看的人。”瞧了瞧他一眼,见他垂眸,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再度启唇:“薛慕华应该知晓你要问的。”
无砚立刻望了望阳清远,希冀着问道:“你要回去问他吗?”
阳清远坦白:“我并不想见他,不仅仅是他在当初用地位和我的安危逼迫我哥哥做了他的娈童,在我哥哥失踪以后,他也几番想要我代替我哥哥。”
无砚听罢,惊讶得哑然,却见他冷冷笑了几声,不由怜悯他几分。沉默着走了良久,无砚忽然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过你的衣服,洗好了才能送还给你。”
阳清远反问:“你要在宫里呆多久?”
无砚答道:“我只是晚上在宫里歇息,白日都在自己的船上,或者在城隍,又或者在国子监。”
阳清远不由道:“你去的地方可真多。”紧接着告知:“我在坊市二十四条六十六号的如意春客栈住宿,不过我不会在平京呆太久。”
无砚道:“如果你要回淅雨台,出发前知会我一声,把衣服换回来再走。”
阳清远顺便问道:“那你要在平京呆多久?”
无砚答道:“和你一样,不会呆太久,雁归岛还有事情在等我。”
阳清远忍不住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多陪你几天,我还能留下几天。”
无砚不回答,只是往前走,回到了香语楼,刚登上了二楼,在拐弯处抬头望到最上方的楼梯口,就瞧见一个毛绒绒的小身影蹲在那里乖乖地等待,赶紧快步登上去,立时传来了热情昂扬的几声‘喵’。
阳清远道:“我以为这只猫只懂得吃,原来还会思念主人?”
无砚把黑黑抱起来,捧在臂弯里,带回寝房,阳清远没有跟着进入房中,只是忽然停步,倚靠在护栏前,望出小楼外,欣赏远处的风光。
此时的青鸾城上空,忽然乌云聚拢,很快就遮天蔽日,令大地一片晦暗,巨大的闪电犹如恶龙的爪子,从乌云深处降下,瞬息划过人间,惊艳又惊悚,恰好让刚出了耳房的朱炎风瞧见,微愣着喃喃:“快要下雨了。”但,响雷的隆隆声快要盖过他的声音。
金陵阁小子们忙停止挥舞刀剑,个个用双手捂住耳朵,其中一名青年回头,朝朱炎风叫道:“朱先生……”不及说完话,就被一名同伴从身后伸出手,紧紧捂住了嘴巴,还被拖到了后面去。
另一名青年恭敬地作揖道:“少卿。如今天气有变,卑职是要继续活动筋骨,还是进屋避雨?”
朱炎风答道:“听这雷鸣声,想必接下来会下大雨,身子健康要紧,一会儿雨落下来了,你们就进屋避雨吧。”便转身进入正屋,停步在靠墙的一张桌子前,信手拿起了出勤账,翻开来,瞧了一瞧。
金陵阁小子们抬头瞧了瞧天边缓慢滚动的浓云,满脸沮丧。又有一名青年忍不住道:“平时看少卿那么温柔,想不到原来与大卿一样严厉啊……”
话音刚落,当即遭到同伴一拳击中脸颊,随之,同伴急忙朝他竖起食指,重重地‘嘘’了一声,左右前臂交叉,示意‘不可’。
金陵阁小子们便提着刀剑分开来,继续挥舞刀剑,不足一刻钟,利刃划过空气的刹那,劈开了雨帘,雪亮的刃面上渐渐沾上了水珠,大伙儿急忙抱头奔进了正屋。
黄延自耳房走出来,瞧见一道磅礴的雨帘落在眼前的庭院中,便在廊下负手观雨。朱炎风沿着廊道,走到他的身侧。他一侧头,便奇道:“你还没有回去?”
朱炎风答道:“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乌云密布,猜到会下如此大的雨。”
黄延微微一笑,问道:“你是怕我冒雨回去,还是特意留下来观雨?”
朱炎风回答:“我想送你回去。”
黄延望了望庭院,只道:“其实金陵阁的雨景,挺美。”
朱炎风轻轻答应了一声‘嗯’,接着说道:“兰花和月季的香气也很浓。”
黄延看着雨水打在兰花的高高绿叶上,忽然说道:“有没有打算在金陵阁的庭院里,留下一两盆花草?”
朱炎风想了一想,答道:“种一盆可爱的吧,不过,我想送给你。”
黄延好奇:“这世上,会有可爱的植物?”
朱炎风答道:“比如熊童子、石莲花、桃美人,以前我在寺庙里,看到庭院的墙角种有这几种植物,像肉块一样厚,看起来多汁,觉得很可爱。”
黄延不由道:“多肉植物?”
朱炎风笑道:“我找过来,种在这里。”想了想,补充:“不过,它们只喜欢活在艳阳天里,喜欢晒日光,每隔五日七日才需要一次水,水多了便会烂根死去。”
黄延回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懒人花草’吗,不用勤奋照顾,它便自行生长,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它会长成什么样了。”
朱炎风答应道:“我会找过来,送给你。”说着,手指悄悄穿入了黄延的指间。
黄延不言语,只是悄悄握拳,包拢住朱炎风的五指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今天都是小朋友!话说,小时候最喜欢学校发的儿童蛋糕了~(笑)
多肉植物超可爱!尤其是那种有一点点粉红的!叶片越厚越可爱!
☆、第44章
等到雨势变小了,两人便同撑一把油纸伞,走在回寝居的路上,朱炎风抬手握着伞柄,黄延紧挨着他,一只手还绕过他的后腰,揽住了他的腰。
朱炎风忽然说:“这个季节里下雨,夜里一定会寒凉,延儿今晚要好好照顾身子。”
黄延启唇,干脆道:“你与我一起过夜,会更加放心。”
朱炎风害臊地微微一笑,便问道:“金云楼,还是紫烟斋?”
黄延只道:“吃了晚饭,沐浴以后,再看心情决定了。”
入夜以后,两人一同来到紫烟斋,进到庭院中,朱炎风说道:“我先上楼收拾一下寝房,先在这里稍微等我片刻。”
黄延回道:“我也好几日没有来紫烟斋了,也想随便逛一逛。”
朱炎风便径直快步登上了东侧小楼,打开寝房,走了进去。黄延独自留在楼下,随便走走又瞧瞧,当望到西侧小楼,看到里边亮着灯火,登时有些不愉快,忙移开了目光。
另一侧小楼里,传出了恭和的声音:“延师兄!”黄延听罢,不回头,也不搭理,直至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对他一腔苦闷:“平时我习惯了你不搭理小葵,可是你突然不搭理我,让我很不习惯啊……”
黄延交叉起双臂,爱理不理道:“没有事找我,何必要唤我。”
恭和站在楼上护栏前,单手撑着下巴,回道:“只是好久没见面,难得重逢。我看到你与大师兄一起回来,难道你今晚……”
黄延听闻后半句话,登时红了脸颊,淡淡道:“与你何干!”
恭和笑道:“我们几位师兄弟,就属我说话最坦率,一直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忽然灵机一动,补充道:“既然你今晚在紫烟斋留宿,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切磋切磋一下武艺,好不好?”
黄延只道:“去睡你的觉吧,明日清早再说。”
恭和高兴道:“那就一言为定,不许放我鸽子啊!延师兄,晚安。”
只是过了几盏茶,东侧小楼上传来朱炎风的声音,对黄延道:“可以上来了。”
黄延回应道:“你不下来接我,那我便跳上去。”
朱炎风急忙劝道:“别跳啊!这么晚了,万一磕磕碰碰的,可怎么办。我下去接你吧。”
跫音从高处渐渐传到了低处,一道身影在夜色里渐渐分明,离黄延越来越近,到了黄延的面前,朱炎风拉起黄延的手便要带他上楼,但黄延竟不肯迈步。朱炎风回头瞧了瞧黄延的脸庞,内心立刻有些明白了,什么话没说,当即将黄延打横抱了起来,登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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