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
大若皇宫
“父皇。”
云烟缭绕,绕过床梁,翻过锦被。
燕帝面色灰黄,嘴唇泛白,毫无血色,看起来活着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符御青低头跪在床前,他刚从兆国回来便得知,燕帝的病情急剧恶化,恐怕时日无多。
“父皇,儿臣此去兆国,见到了兆帝的皇后。”
燕帝微微颔首:“你也该是年纪娶妻了,朕死后,你不必守孝。”
符御青思忖后,还是决定说出口:“父皇,肖皇后和您画像上的人长得极为相像。”
燕帝形同枯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波澜,他勉强转过头去,看向符御青:“他……”
沙哑衰老的声音传出,符御青抬眼看了一眼燕帝:“他的外公是荀可天。”
床上的燕帝没了动静。
符御青问道:“父皇……这画上的人就是荀可天吧!”
燕帝是两年多以前生的大病,算时间正是荀可天坠崖后不久。
符御青抬起头,朝龙床上看去,燕帝已然满脸泪痕,叫他心头一阵。
“父皇……”
燕帝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来,符御青立刻接住。
“让我见见那孩子……”话说出口,燕帝顿了顿,目光直直盯着墙上那幅画,“罢了……我没有脸……没有资格见你……”
“青儿,朕将皇位传与你,你替朕杀几个人!”
符御青微怔。
三日后,燕国皇帝病逝,新帝即位,登基大典之日,新帝奉先皇遗诏,铲除谋反逆贼李国公、周国公两族。
前有和谈失败,燕兆两国极有可能迎来战事,后有三朝阁被抄家灭门,燕国一时人心惶惶。
就在此时,新帝下令,将重新与兆国和谈。
从二抱着尺玉在晒太阳。
今儿风和日暖,阳光明媚,端得是正正好。
小嘬一口梅子茶,甘甜可口,茶也正正好。
顺着尺玉柔顺的毛,琥珀乖乖地躺在他脚下,气氛也正正好。
一切都美得很——
“君后,那个符御青又来啦!”莲香跑进来火急火燎地道。
两只猫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四处跑窜,从二从躺椅上坐起来,“什么?”
从二往恭政殿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一顶素白的轿子从后宫出来。
从二问道:“那是谁的轿子?”
莲香看了一眼道:“应当是许昭仪的吧!”
从二对许昭仪已然没什么印象,他上一回见到她还是自己和薛景大婚后第二日她来自己这里拜见。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还有几日便要过冬了,她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
“君后,许昭仪的爹爹去世了,她回家奔丧去了。”
从二点点头,继续朝恭政殿走去。
恭政殿内。
薛景和符御青对坐自斟自酌。
“兆国的雀翎,味道的确是上品。”符御青说道。
薛景笑道:“燕国岂是没有雀翎,何必觉得他人的香。”
符御青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种茶也是有讲究的,同是雀翎,环境、工艺、栽培,稍有一步之差,都可能差之千里。”
薛景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那燕帝认为,燕国的雀翎和兆国的雀翎有何不同呢?”
符御青抬头睨着薛景:“人,种茶的人不同,虽有意外,燕国的茶倒也算是进了雀翎的门槛,算不上差。”
薛景嘴角上扬:“大费周章地种茶,结果味道却相差不大,不是浪费功夫了么?”
符御青道:“也不算是浪费功夫,种茶之人若能相互讨教,学得一招半式,亦或是在种茶时领得到新的感悟,也不枉费劳心劳力。”
两人相互对视,碰杯各自饮茶,心底均暗忖:薛景(符御青)这个老谋深算的奸诈之人!
“对了,”薛景说道,“许平泰于两日前病逝……”
符御青不自然地笑道:“许平泰是谁,兆帝,你这话是何意?朕怎么不明白!”
薛景倾身向前:“你明白。”
救回从二后,薛景将这几日的事情仔细回想,才惊觉自己忽略的地方。
按照供货册子上所写,茶和食盐宫中之人已经服用数日,为何迟迟不见寒食散发作,说明寒食散的剂量甚微额,可猫的胃再脆弱,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吸收,也就是说,猫食中的寒食散剂量远远超过其他。
薛景去调查了那个误将大黄放入猫食中的宫女背景,发现她是由左领军卫将军许平泰府上送入宫中的侍女,原是被安排在许昭仪宫里,进宫头一日就因为打碎了花瓶被许昭仪贬去了司膳司。
如此巧合,很难不叫人怀疑,而且许平泰,正是当年兆燕之战涌入的那批燕国人。
许平泰忠良,赤胆忠心,并不愿背叛兆国,因此才施计诱薛景发现符御青的阴谋。
这次许昭仪出宫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许平泰死后,薛景给了她自由,天高海阔,以后她便再不是许昭仪。
“茶叶虽无生命,却有灵。”薛景意有所指。
符御青笑了:“说的不错,朕承认……议和的条件朕全都可以答应,不过有一个附加要求。”
你来议和,还要跟我谈条件,薛景虽不喜,但是还是问他:“什么条件?”
“朕要讨你一个暗卫。”
“你缺侍卫么?”薛景不解地看着他。
符御青不假思索:“不缺。”
薛景睨着他,片刻,了然一笑。
从二到恭政殿门口时,符御青正巧从里头走出来,他当了皇帝还是喜欢着一身白袍,看起来倒不像是皇帝反倒像个风流又富有文才的侠客。
符御青瞥见从二后,弯起嘴角大步流星地朝从二走来。
“你……干嘛?”从二后退半步,胆气不足偏生要装的毫不惧怕地昂着头问他。
符御青这会儿看见从二,终于知道那份亲切感是哪儿来的了,他拿出一卷画轴递给从二:“这算是,朕给你的赔礼。”
从二望着手上的卷轴,一头雾水,正巧出来的薛景看见了,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他们俩中间,“你送从二东西做什么?”
符御青见他这一脸打翻醋坛子的模样不禁发笑:“赔罪,”见从二就要打开,符御青说道,“哎!先别开,等朕走了你再打开。”
说完,符御青故意暧昧地盯着从二看了一眼,甩开袖子,手背到身后,笑着离开了。
薛景睨着从二,从二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和他就见过两面,真的!”
就见过两面,却这么熟稔,瞧符御青的样子,说是亲戚都不为过,薛景黑着脸指着卷轴道:“快把这东西扔了!”
“别啊!”从二拦着他伸过来的手,“看看是什么……”说着,从二打开了卷轴。
里头是一幅画,身穿紫袍的男子束着发冠,举着扇子,神情温柔,神态自若,男子像是目视着看画之人,含情脉脉,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画师画这幅画时包含了很深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画上的人和从二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桃花眼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薛景暴跳如雷,符御青干什么!居然画了个从二的画像带在身边,这个鳖孙子!
薛景气得要把画像夺过来撕碎,从二拦着他又打开了画中夹着的一张纸。
看着纸上的内容,薛景沉默了下来,从二也一脸惊愕地看完,想追上符御青,可对方已经走远,只有落寞挺拔的身影随着西沉的日幕,渐渐落入残阳与地平相接的光晕中。
符垣礼,燕景帝元鼎四年生于燕国,燕景帝第三子,元鼎二十三年被罢免皇子之名号,贬为庶民,驱逐出燕国,后流落至兆国,改名为荀可天。
“长未……”从二眼中带了些许泪光,“他是……他是我的亲人吗?”
薛景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怪不得当初他查荀可天的来历如何也查不到。
荀可天所犯何事,居然严重到被为庶民,居然一个皇子要被迫背井离乡到另一个国家去做内奸,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符御青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饮茶:
符:劳资废了那么多功夫部署,结果全白费了,咣当一下就成皇帝了,一堆烂摊子等我解决……
薛:你说你,我都不稀得说你,作妖半天也没弄垮我,费那么多功夫壮大势力,结果全是无用功,你何必呢!
符: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_¬)】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完)
“再过几日便是君后的生辰,你们可都得把东西摆好了,弄好了,打扫干净,万不能有什么灰尘,听见没有!”掌事公公说道。
底下太监们不敢马虎,认真地打扫。
小顺子拿着抹布在池边清洗,沾了一手污渍,他皱着眉一脸的嫌弃,“脏死了。”
“小顺子?”路过的宫女冬雪看见他,认出他来,“你怎么在这坐这等粗活。”
小顺子低头说道:“我早早就被赶出了恭政殿,自然做我原本的差事。”
宸妃死后,冬雪就从大宫女被贬为了普通宫女,过的日子和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韧性和才智都被磨去不少,手也粗糙了许多,她眼咕噜一转,说道:“你生得如此好看,在这洗抹布岂不是暴殄天物。”
小顺子白了个眼,原先宸妃在时以为皇上爱好男色,才特地把他调到皇上身边去,他抬起头看冬雪:“什么意思,难道是还要我去勾搭皇上不成。”
宫女和太监对着眼,太监忽然就不说话了。
“恭政殿的陈大有是我的相好,你去到里头,他不会拦你,要是你混出头了,别忘记我就成。”说着,冬雪放下一包包好的药粉在石阶上。
恭政殿中
今儿的折子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六柳巷的张大人上书求假,什么徐大人快过六十大寿,什么书库的书该翻新了诸如此类。
倒不是文武百官如早几年一样瞧不起薛景,隐瞒要事不报,而是如今四海承平,国泰民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实在没什么好禀报的。
薛景正看着奏折,一个太监端着茶碗进来,放下茶碗,站在一旁既不退出去也不说话。
薛景喝了一口茶,见太监还不出去,纳闷地转过去,“你怎么还不出去。”
太监还是站着没动。
“皇上,您不记得奴才了么,奴才是小顺子啊!您曾夸奴才按跷按的好来着。”小顺子到底有些不安,冬雪说这茶里的药哪怕是烈女来了也熬不住,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顺子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宫里那些个太监总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就是因为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吗,俗话说贵气养人,皇后以前当太监时也远不如现在生的好,等他当上了贵人,自然也会越变越好看的。
皇上这几年仁慈恭善,就算是对自己恼怒,想来也不会要自己的性命,总归他是不吃亏的。
这几日,他好生和别人亲身实践学了好些勾人的手段,只要他在床上伺候好皇上,还愁皇上不喜欢自己么。
想想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小顺子的胆子又壮大了几分。
薛景敛下眸子,倒是听从二提过两回这个名字,莫非就是他么,“滚出去。”
小顺子眨着眼睛,见薛景药效还没发作,脚下像灌了铁,筑了桩,愣是站着不动,甚至伸出手,媚眼如丝,就要碰到薛景的胸口。
“皇上,让奴才给您按跷吧!”
薛景正心生不满,预备拒绝,就在此时,殿门打开,从二后头跟着莲香、徐勺走进了屋子里。
从二本是要来找薛景,和他一道去大殿,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来找皇上,那是不需要通传的,因而从二也没想到进来之后会看到一个熟面孔,这熟面孔一只手已经快碰到薛景的胸口了,身子也贴得近。
若他没记错,此人是小顺子。
薛景立刻站起身来,正欲说什么,小顺子脚下一拐,就想跌进薛景的怀里,还是莲香眼疾手快,抗住了他。
“从二……他……”薛景正想说这个太监目无尊卑,自己与他并无关系。
从二看起来并不恼怒,先发了话:“来人,把这个寡廉鲜耻的太监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小顺子也没想到皇后会突然过来,他心里一惊,立刻躲到薛景身后,他早就打探过了,皇后初进宫时就是这样一副柔弱的样子,所以他故作娇弱地说,“皇上救救奴才!”
薛景几位不爽,这个太监……怎么搞得好似跟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忽而,心头有血气上涌,薛景眸子一沉,一掌打得小顺子重重摔到窗柩上,“拉下去,打死。”
小顺子面如死灰,不对……不对啊,皇上这两年不一直是体恤爱民的吗,怎么会如此狠心,“皇上饶命啊,都是宫女冬雪教奴才这么做的……”
他不知,薛景的本性就是残忍无情的,只是后宫一直是从二管着的,薛景不想干涉,且薛景都是暗处布棋插针,没有摆在明面上的狠戾,不相干的人或事自然不了解薛景的真性情,你要问问前朝百官,哪个不是怕薛景怕得要命。
“哦?”薛景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黄泉路上肩并肩,一同作伴好了,陈轶,把他说的那个冬雪一块打死……”
陈轶领命,带着侍卫压着小顺子正要下去,薛景又道,“慢着,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别让这种污秽的东西坏了喜气,把他们带去百里外解决。”
百里外……是荒山野岭啊……到处是豺狼虎豹,死了怕是也落不得全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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