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眼神幽幽,他敲了一下小连子的脑袋瓜:“这可是名贵的素心梅,你小子竟想拿它去做烧饼!”停了一下,薛景又说,“这样吧,朕让人摘几枝梅花给你,你做几块烧饼让朕尝尝你的手艺!”
皇上吃惯了山珍海味,能吃得下他做的腊梅饼么,小连子担心地说道:”奴才唯恐不合皇上的口味。“
薛景说:“你只管做便是。”
小连子只好应下。
这时,一抹艳红出现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不远处的宸妃身姿妖娆,一席红衣,她笑意盈盈地往这边走来,在看到薛景之后满脸的惊讶随后娇羞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任谁看这都是一场巧遇,宸妃锦帕下露出笑颜。
“天这么冷,爱妃还到御花园来?”薛景说道。
宸妃心想,当然是为了偶遇皇上你啊!
自从皇上康复之后,每日都去芳华宫,宸妃心中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失了宠,再去恭政殿,殿门口不知怎么换了一批新的守卫,皇上身边安插的暗线竟也没有通知她,那些侍卫怎么都不让她进,她只好来御花园蹲守。
“臣妾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便过来看看,没成想在这遇到了皇上。”宸妃穿的大红金线蟒貂鼠裙是薛景以前最喜欢看她穿的,夸了好多回,她肤白貌美,穿红色最能衬她的肤色。
薛景说道:“爱妃你来得正好,腊梅花开得正盛,你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宸妃应下,朝薛景走了两步,故意崴了脚朝薛景那儿倒了过去,薛景接住她的胳膊,用力气支着她,不再碰其他地方。
宸妃娇声说道:“皇上,臣妾的脚崴着了,您送臣妾回宫吧!”
薛景看着他,并未说话,就在此时,一旁的小连子开口了。
“皇上,德妃娘娘还在宫里等您呢!”
宸妃怨恨地瞥了小连子一眼,很快又收回。
薛景看了一眼小连子,嘴角弯起,然后把宸妃交给她的宫女冬雪:“找个御医给宸妃看看,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出来闲逛了,这次是伤着脚踝,下次要是伤着什么别的地方,朕可要心疼了。”
宸妃拉住薛景的手臂,情凄意切地说道:“皇上不去泰安宫陪陪臣妾吗?皇上有一个多月没去臣妾那儿了,是不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皇上不高兴了?”
薛景宽慰道:“爱妃怎么会这么想,朕之前偏爱你,过多冷落了以梅,这才多去了几次,爱妃不要多想。”
“真的吗?”宸妃可怜兮兮地问道,心里却因为皇上的解释舒心了不少。
薛景再三肯定宸妃才同意离去,回泰安宫的路上,她朝冬雪看去:”没想到小连子公公这么向着德妃。“
此刻还在外头,冬雪小心搀扶着宸妃点头称是便不再多言,但她已然意会了宸妃话中的意思。
*
“皇上,您尝尝这个,这是梅饼,可好吃了。“因寒冬皲裂的小手捧着热腾腾的梅饼,城东讨来的米面只够做一个出来,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先拿给皇上吃。
“拿开!”
梅饼被甩落在泥地上,沾了污秽。
小连子不知所措,两只被烫红的手摩挲着裤腿两侧。
“我已经不是皇上!我不用你可怜,不用你施舍!滚!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发丝散落的薛景躺在山神庙的角落里,他目眦欲裂地喘着粗气。
小连子站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地上的梅饼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梅饼上粘的泥土擦拭干净。
薛景看着他,问道:“你的腿......”
小连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傻笑,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奴才没事,就是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休息几天就好了!”皇上可不能吃干饼子,正巧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河边开了腊梅花,他想起小时候阿娘教他做的梅饼子,便爬上去摘了几枝。
薛景这才注意到小连子身上的衣裳脏了,裤脚半湿,怕是跌进了水里,再看他不成样子的小手,薛景沉默了。
小连子想着,皇上不吃梅饼,那可怎么办呢,他实在拿不出再好的东西了,要不等会儿再去外头乞讨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施舍点包子什么的......
“拿过来!”
小连子惊讶地瞪着眼睛。
“看什么看,我让你拿过来!”
小连子忙不迭点着头,又仔细地把梅饼脏了的部分弄干净才递给薛景。
“跟你说,别再犯傻地叫我皇上,你也别管自己叫奴才了,被人听到,我们都得死。”寒冬,梅饼凉的很快,薛景有些嫌弃,他又看了一眼那双惨不忍睹的小手,张嘴咬下了一口,尝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小连子说道:“奴才......我......我知道了!”
“瞧你那傻样!”薛景第一次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我.....我本名叫肖从二。”
“说话吞吞吐吐的,什么肖从二,我看叫你傻二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第十六章 小连子落水了
皇上赏赐如意盏给德妃,小连子去司设司取了如意盏到芳华宫给德妃送去,顺便领了五十两赏银,走在回长寰宫的路上,途径御花园的荷花池小径。
傍晚时分雪下得急,外头北风劲峭,挂在脸上如刺刀一般,到了此刻,目光所及之处,被夜色笼罩的御花园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雪还在下,风反倒小了下来,颇有些‘泯泯都无地,茫茫岂是天“的意境。
小连子经过假山时,里头蓦然伸出一只手把小连子推进了水池里。
黑夜里,结了层薄冰的水面”刺啦“一声碎开,寒冷刺骨的水池扑通扑通泛起几个水泡,呼救声也被彻底淹没。
假山里冒出一个太监,确认小连子沉下去没了呼吸才仓皇离开。
没多久,水池里一个身影冒了出来,游啊游啊游到岸边,小声地打了个喷嚏,来不及挤干净身上的水急忙离开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薛景的手中。
“你说什么!”声音如沉钟压制,底下的暗卫吓得气都不敢出。
上辈子小连子惨死的画面犹在眼前,薛景心神一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面上黑云密布。
“你们说他自个儿从水里游上来的?”薛景再三确认之后,披上外袍急忙往小连子的屋子赶去,身后只跟了徐广一人。
走到小连子屋外,薛景才发现自己冲动了,他命徐广在外头等候,自己进了屋。
小连子刚换上干净的衣裳,头发还没擦干净,湿漉漉地披着,倒了杯水正喝着,突然看见皇上走进来,惊得他连忙请安。
“皇上您怎么来了......奴才忘了先跟您通报一声,奴才掉水里了,先回来换身衣服,等会儿便回长寰宫了。”
薛景的脸色极差面若黑云压山,他死死盯着小连子,只把小连子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皇上.....您是不是怪罪奴才没先去通报啊......奴才下回一定先.......”
之后的话小连子说不出口了,因为薛景突然抱住了他,而且抱得紧,勒的他呼吸不畅。
小连子又惊又慌!
恐惧、惊慌、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汇集在薛景的心中,天知道他刚听到暗卫报告小连子被人推进水里时他有多么害怕,害怕他自己许诺多次要护小连子一世周全却依然害他枉死,心脏由死到生的感觉他在短短地这几盏茶的功夫算是体会的透彻。
薛景抱着不撒手,小连子也不好推开,他眼咕噜急地到处转,瞥到窗外的徐广,小连子眼睛一亮求救似的朝徐广使眼色,启料徐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窗户关上了。
小连子:“?”
“皇......上,奴才......奴才是太监......”小连子哭丧着脸。
薛景一听,知道小连子脑子里在想些下流之事,这才放开他,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乱想什么呢?朕可没有龙阳之好!”
原来不是对他有那个方面的意思啊,小连子为自己龌龊的想法羞愧地无地自容。
冷静下来,薛景才想到要追查清楚小连子这番落水的缘由:“你说你落水是怎么回事?“
小连子委屈地说道:“对了,皇上,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把如意盏送到芳华宫之后立刻就起身回去了,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假山里头窜出来一双手把奴才推了下去,奴才一想,这人肯定是要杀奴才的,奴才平日安守本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还好奴才懂的水性,不然以后可真再也见不着皇上了呢!“
这句话一出,薛景先是心里一紧,不得不承认,想到可能真有那一天,他的呼吸都不顺了起来,上辈子小连子就是死于溺水,倘若这辈子......等等......
薛景嘴唇微颤:“你懂水性?”
小连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呀,而且奴才水性可好了呢,我们村子旁就有一条河,奴才小时候天天下河抓鱼。”
薛景脑袋嗡嗡作响,从二会水,那他上辈子怎么还会溺水呢?
直觉告诉薛景,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他从没有一刻如此后悔过上辈子那十数年颓然不问世事,倘若他关心从二一些,了解一些从二的事,或许他现在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这次推从二下水的人是谁,上辈子的事以后总有机会弄清楚。
想明白了这事,薛景心里腾腾的火气,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动他的人!
回到长寰宫后,薛景叫出暗卫询问当时的繁枝细节,暗卫均说天色太暗,荷花池小径只有一条道,他们为了隐匿踪迹距离小径的有一段距离,就是在那个时候小连子被推了下去,他们本想救小连子上来,没来得及动手,他倒是自己爬上来了。
宣武回来通报消息:”禀皇上,奴才一路跟着那人,看着他进了芳华宫便赶紧回来禀报,宣威还在那里蹲守。“
薛景皱眉,若有所思。
翌日,宸妃收到了来自皇上的赏赐,是一幅月夜赏荷花图。
宸妃展开赏荷图,说道:“皇上赏本宫这个做什么,本宫素来讨厌这些书画。”
图上缺月高悬,月下水际轻烟,荷花摇曳,二人赏荷,一人站在荷花池中,一人站在远处的寺庙里,寺庙上悬‘感光寺’三个大字牌匾。
冬雪一见图上的内容,大惊失色,屏退众人,说道:“娘娘,皇上一定是知道了!”
“什么意思......”宸妃转而想到了,冬雪说的应当是她们命令安插在芳华宫的眼线前去谋害小连子的事情,“不......不会吧!皇上怎么会知道呢?”
冬雪忙说:“娘娘,您想,钱东到现在也没来报信,多半是失败了,娘娘你再看这幅画,月夜赏荷花,却为何在感光寺赏,感光寺是没有荷花池的呀!皇上是在告诉娘娘,他已经知道咱们移花接木的事情,他知道钱东并不是芳华宫的人,而是咱们的人,这幅画便是在暗指昨夜的事情!”
“娘娘不好了!”宸妃另一个贴身宫女秋霜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宸妃不满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娘娘,钱东死了!溺死在荷花池里了!”
宸妃大脑一片空白,再看手上的月夜感光寺赏荷花图,她惊叫一声,把图甩了出去。
冬雪急忙把图捡起来:“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的,若被旁人看去了传到皇上耳中,可是大罪!”
宸妃不愿意去看那幅画,她求救似的拉住冬雪的胳膊:“冬雪,现在怎么办呀,皇上,皇上会不会以后就不来了,他会不会要了本宫的性命!”
冬雪忙说:“娘娘不必惊慌,先不说那个小连子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再说,皇上既然只是寄了一幅画给娘娘而没有责罚,显然也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提醒一下娘娘罢了,娘娘万不可自乱阵脚!”
“真......真的吗?”宸妃很信赖冬雪,听冬雪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心绪逐渐安稳下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冬雪思索一阵,说道:“娘娘,您忘了右相大人对您的嘱托了么,大事未成,娘娘得先稳固和皇上的关系才是!”
宸妃面色犹疑,冬雪乘胜追击道:“娘娘,您不为右相想想也要为成王殿下想想啊!殿下可一直在岐右等您的好消息呢!”
提到成王,宸妃终于下定决定,既然已经背了一条人命在身上了,她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作者有话说:宸妃:本宫对冬雪才是真爱】
第十七章 春宴
大雪消融的时候,天气更冷了。
小连子穿着皇上赏赐的貂绒刻青丝袄子在皇宫里走动,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北狙楼国进贡的水貂皮一共就一件,极其珍贵,是北狙楼国敬上给皇帝做冬衣的,皇上却赏给了一个从八品殿前太监,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冬天结束以前,薛景终于去了泰安宫。
薛景只字未提小连子钱东的事情,宸妃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也因此更加觉得冬雪说的话是正确的。
宸妃精心打扮,又得了薛景的宽慰与赏赐,之前的种种便也不放在心上,就是当晚薛景并未碰她,令她有些介意,薛景借口说是之前患的寒疾颇为蹊跷,请了感光寺的高僧替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要薛景两年不得行男女之事,就是先前在芳华宫留宿他也并未碰过德妃。
这当然是薛景胡编乱造的,他既没有得寒疾也没有请高僧算卦,他经历了上辈子的种种,大业未成,对男欢女爱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便以此作为借口。
但是宸妃信了,她派人通传到右相府上,就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右相本来十分怀疑皇上的一举一动,但又担心自己杞人忧天,得了宸妃的信方才放心了许多,很快便是春闱,在这个节骨眼耳上,他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寒冬很快就过去了,小连子还穿着袄子,在长寰宫值班,热出了一头汗。
薛景笑着问他:“天热了怎么不换衣裳,就这么喜欢这件袄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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