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醒了?你方才是看见什么了?叫也叫不醒。”
在他面前的依旧是第一扇木门,但木门上的小孩身上却多了好几道被枪贯穿过的痕迹,眼睛的位置更是只留下了两个大洞。
陆邵禹死死望着面前的木门,不敢回话也不敢回头,他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平静下来。
秦黎歌等了他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皱着眉绕到他前面:“怎么了?还没醒过来?”
“……没,我醒了。”陆邵禹道。
秦黎歌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道木门,陆邵禹轻吸了口气,怕他还执着在刚才的事情上,便问:“刚才那是幻觉?我是什么时候陷入幻觉的?”
“在你说完这小孩的眼睛颜色和那群怪物一样的时候。”秦黎歌看着他,从他汗湿的额间一路看到不自觉攥紧的手,轻轻挑了挑眉,“……我正在观察那小孩的时候,你的神态就不对了。”
秦黎歌看得很仔细,仔细地让陆邵禹又开始觉得热,甚至在对方的视线滑过他的嘴唇的时候,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唇。
舔完之后他才觉得不妙,连忙转过身体,狼狈地找了个话题:“……接下来去哪?找殷悦?”
“门上的线索被我毁掉了,进去看看吧。”
秦黎歌从陆邵禹的唇上收回视线,上前几步推开木门。
他听见陆邵禹在他身后松了口气的声音,接着身后那人加快脚步,走在他身前往门内走去。
秦黎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开视线打量整个房间。
房间内是欧式风格的摆设,墙上贴着纯黑色的壁纸,让本就不大的空间看起来更加狭小/逼仄。
床上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纸张,秦黎歌上前了几步,拣了一张查看。
泛黄的纸上用鲜红色的字体写了几个字:
『今天是八月二十一,是我的生日。
母亲告诉我,在我生日前,她会来这里接我回去,
可是她还没来。
为什么她还没来?』
这张纸上写的信息太过片面,只能从字体看出是小孩子的笔触。秦黎歌顺手将纸递给了站在他旁边的陆邵禹,换了一张阅读。
『今天是九月一日,我母亲还是没有来。
我的鼻子闻不到了,耳朵听不见,头也好痛。
为什么她还是没来?
我的眼睛很痛,好像要爆开了一样,谁能来救救我?
母亲——』
纸张的最后被用红字写满了母亲两个字,密密麻麻填满了整张纸。
从最开始看见的透明容器里奇形怪状的生物,再到现在这些疑似是木门上的小孩所留下的纸张,秦黎歌隐约已经猜出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一张小孩笔触的纸张就放在他旁边,秦黎歌却没有立刻去拿,他略过那张纸,拿起旁边散落的一叠手稿:
『八月二十一日,实验体一七三注入异化药剂。
九月一日,实验体一七三进行变形手术。
……
十月十七日,实验体一七三进行情感剥离手术。
十一月二日,实验体一七三进化成功。』
手术成功的大字后,写着密密麻麻的观察日记,秦黎歌略过这些内容,拿起最后一张小孩写的纸,上面的字迹糊成了一团,只能大概辨认出几个字:
『十一月三日,
她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她了。
但她实在太吵了。
所以我把她变成了大黄,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拒绝我了。』
后面是一大片的血色污渍,以及几道水滑过的湿痕。
秦黎歌沉默着没有说话,陆邵禹见他神色有异,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也陷入了沉默。
即使陆邵禹没有在一开始看见透明容器里的生物,日记看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
木门上的那幅画,那个有着一双红眼睛的小孩,天真无邪笑着对面前支离破碎的狗拍着手。
那个在一开始耐心地等着母亲,熬过了生日,熬过了疼痛的小孩,最终却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亲手将母亲变成了一只狗。
“情感剥离手术……是什么?”陆邵禹安静了许久,才问。
“知道什么是杏仁核吗?”秦黎歌表情十分平静,他低头整理好床上凌乱的纸张,整齐地放回床头柜上。
他问出这句话后,却根本没有想得到陆邵禹回答的意思,只淡淡接了下去:“杏仁核主导人类的情绪,当杏仁核活化过度,人类就无法正常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沿着床边冰冷的金属杆向前,掀开了棉被一角,露出了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床——这个小孩平日里所睡的地方,就只是一张冰冷的手术床而已。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被迫在这个床上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就像是当初他被人紧紧束缚在病床上,连惨叫也没人听得见。
明明不想再去想起过去,在看见眼前熟悉的一切时,身体的记忆却还是会被唤醒,电流窜过时带起的疼痛感仿佛只是一直埋藏在身体中,蠢蠢欲动地等待着被唤醒。
秦黎歌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感觉到身体似乎出了汗,像是疼痛后的应激反应,他深吸了口气,不想在深陷在这种情绪中,伸手去拿最后一张还没看过的纸,“这上面有实验品一七三的详细资料,攻击方式是幻觉和变形,你被画所迷惑,是因为木门上残留着他的能量,你……”
“秦黎。”陆邵禹抢过他手中的纸,随便折了几下放进口袋,“你等一下,看着我。”
秦黎歌并不想照着他说的话做,他的手指还有些神经质的颤抖着,他开始觉得这间房间或许也遗留了什么能量,才会让他在这里重新感受到那时电击留下的疼痛及绝望。
他就像是被压在废墟之下,久久没有办法爬出来,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他始终被压在一片黑暗之中。
“秦黎。”陆邵禹再次喊他,他的声音带着担忧,伸手去摸秦黎歌颤抖的手。
温热的感觉从被触碰到的地方蔓延开来,逐渐化为无法忍受的疼痛,秦黎歌反应很大地后退了几步,喘了口气,一只手抬起遮住自己的脸。
“先别说话。”
他连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都难以做到,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在说话,“……等我一下,抱歉。”
这句话落下后,身旁再也没有别的动静,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黎歌才终于感觉到疼痛从身体里渐渐退去,他放下一直挡着脸的手,看见身前不远处的陆邵禹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心里是一片汗湿,头发也被带的半湿,陆邵禹上前几步,拿着卫生纸有点笨拙地帮他擦汗。
“秦黎,我之前说过,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勉强你。”
陆邵禹替他擦完汗后,退开了几步,没有尝试再伸手碰他,但却站在秦黎歌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但你记得,”他看着秦黎歌的眼睛,“如果你需要我,只要一伸手,我就在这。”
第55章 深处危机 轰然炸响。
陆邵禹这人实在是……
秦黎歌心中满是复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陆邵禹道,“你可以相信我。”
秦黎歌当然知道可以相信他,这点无庸置疑。
从当初幻境中他砍在陆邵禹身上的那一刀,陆邵禹身上流下的滚烫鲜血, 以及他死前用力抓着他不准他死的样子。
甚至是更早之前陆邵禹追着他的身影, 进入游戏后总是挡在他面前, 最后却还是为了成全他迈向死亡的脚步,而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
秦黎歌无奈地笑了笑, 上前一步从陆邵禹的口袋里抽出刚才那张纸:“说什么傻话, 我难道还会不相信你?”
我就是觉得你未免太迟钝了一点。
陆邵禹应了一声,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的情绪怪怪的, 但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黎歌懒得再跟这根木头继续说话,拿着那张纸一边阅读一边往门外的方向走,“走了,继续去找队友。”
陆邵禹从后面大步跟了上来, 走到秦黎歌身前,“去哪找?”
“用念动力探路,跟着走。”秦黎歌道。
他伸出手,银色的光沿着他的手指蔓延出去, 在黑暗的通道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随即深入眼前的黑暗中。
他们四周还点着稀稀落落的油灯,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秦黎歌便节省着念动力的能量,就着这点微弱的光源和陆邵禹一起慢慢向前。
身前的道路依旧是土路, 每一步踩下去都会留下浅浅的坑,走久之后便觉得腿部有点发酸。
他们在黑暗之中认不清方向, 只能依靠秦黎歌的念动力继续往未知的方向前进。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在陆邵禹因为长期紧绷着身体而感到有些疲惫时,秦黎歌突然伸手拉住陆邵禹:“有东西。”
陆邵禹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空气中静的可怕,除了他们二人轻得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秦黎歌闭上眼睛,意识随着外放的念动力远去,看见了挡在道路尽头的漆黑生物,那生物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秦黎歌集中注意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微弱的银光照在漆黑生物身前的地面,隐约可以看出牠的身形。
——是一只身长九尺的巨蛇。
牠盘旋在道路尽头的分岔路口,庞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牠静静趴伏着,身上沉重的铠甲随着牠的呼吸慢慢起伏。
秦黎歌观察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控制着能量,一点一点撤出巨蛇附近的警戒范围。
银光渐渐远离了巨蛇身边,一路向后退离,秦黎歌不敢放松精神,他紧紧盯着巨蛇,留意着牠的动静,直到银光完全退出了巨蛇警惕范围的那一刻。
一双灯笼大的血红双眼骤然张开。
巨蛇冰冷的竖瞳直直和他对上,森冷的寒意瞬间随着那道血红的视线爬上脊背。
秦黎歌脑袋空白了一瞬,被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的心跳一滞,巨蛇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反应时间,庞大的身躯迅速朝着他的方向而来,在短短几秒之间伸长了几十米的距离,直接撞散了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能量。
能量溃散,那一瞬间,秦黎歌完全无法感受到巨蛇的体内存在精神力,这个实验品的精神分明已经全部被摧毁了,他的念动力对这条巨蛇压根一点效果都没有。
头部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在一片混乱之下冲陆邵禹大喊:“快走!”
他们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漫天飞沙遮住了视线,陆邵禹什么也来不及问,一把抓住秦黎歌的手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身后不断传来剧烈的碰撞声,黑暗狭小的通道被巨蛇的撞击硬生生拓宽了两倍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小,从五公里、三公里,一直到只剩下不到一公里——
再这样下去,他们二人会在这狭小的通道里,直接被这只巨蛇辗成一团肉泥。
陆邵禹忍着漫天飞尘,咬着牙大吼:“抓紧我!”
秦黎歌迅速放开陆邵禹的手,转而整个人跳上他的背,几乎在下一秒,他的视野迅速拔高,狼人化的陆邵禹速度全开,朝着前方狂奔。
迎面而来的沙尘直接洒了秦黎歌满头满脸,他只能闭上眼睛,尽可能在剧烈的颠簸中为陆邵禹指路:“前面三百公尺右转!”
陆邵禹闭着眼睛,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往秦黎歌指示的位置撞了进去,几乎就在下一刻——
喀嚓!
巨蛇一口咬在他们方才停留的位置上。
秦黎歌直接被甩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地面上尖锐的碎石划过他的腿和身体,扯出了好几道伤痕。
秦黎歌一阵头晕目眩,试图站起来却没能成功,这一下似乎伤到了腿部筋骨。
他咬牙扶着地面,忍着痛迅速直起身,往陆邵禹的方向走去:“阿禹……”
他的眼前是一堆斑驳的色块,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靠念动力感知周遭的事物,但才没走出几步,他就忽然感受到附近有巨大的阴影朝着这个方向坠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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