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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未剪(近代现代)——渗透的均质

时间:2021-03-05 09:53:27  作者:渗透的均质
  邵游光想,确实,太平里等一纵巷弄拆了又建,早不是那个味儿,《四季歌》也没人听了,赵逢秋想的一直是一座不存在的城市。
  后来房子要拆那天,季翦和邵游光又回了一次小城,那时候宋曼枝已经和赵逢秋在新家住好了。
  上午来的,还赶的及,他两找开锁师傅开了半天,才打开季翦家的门。
  玄关一副青山绿水的风景画,蛀了虫,颜色暗了好几重。这样熟悉的屋子,只是一切都蒙了尘,季翦东摸摸西摸摸,看到以前听的卡带,以前看的杂志,以前的墨水瓶子,什么都感慨。
  他两还由此扯出许多回忆来,提到祝晓虹,季翦笑着讲自己被抓包的那次亲嘴。
  邵游光恍然大悟,我说呢,咱两都好久不联系了,后来有一回她突然寄给我封信,通篇说什么同性恋是件正常事儿。我当时还纳闷,我说我没跟她出柜啊。
  两个人笑得被灰呛了嗓子,季翦说,什么时候找她吃顿饭吧,也好久没见了,炫耀一下。
  过一会儿,突然听邵游光在他后面叫一声:“哎?季翦,你看这是什么。”
  季翦凑过去,看见邵游光从一堆旧书中抽出本绿色封皮的本子,旧得很了,上面满是污渍,纸页薄又脆。
  “啊,” 季翦拿过来,很轻的叹了一声,“我妈原来没扔啊。”
  “是什么?日记啊?”邵游光凑过来要看,季翦躲着他。
  季翦翻开第一页,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头指着那一句“我喜欢的人是邵游光”给他看。
  “你看,我真的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邵游光听他声音,察觉到一丝不显而易见的委屈。
  他说:“现在我知道了。”
  这是他对季翦撒到唯一一个谎。
  往后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大概会一起读这本日记,把邵游光看过的没看过的都再看一遍,一起为了十几岁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心和难过,为了到底谁先暗恋谁这个议题争论到老。
  晚上,赵逢秋打电话来催他们回新房子吃饭。
  拆迁队已经开始动工了,他们看着黑暗中那些庞然大物砰然倒塌,发出巨大的轰鸣,扬起万丈尘土,碎石在暑夜里炸裂、升腾,打着赤膊的工人喊着“一二三、一二三”的号子。
  唯有淮河不变,宽条条自远处来,吞吐着泥沙,融进黑夜里,把整个夜晚流成一条河。
  季翦怀里抱着那本日记。他突然想起来,问,这儿以后要建什么?
  “听我妈讲,不是疗养院就是墓地吧,依山傍水,好风水。”
  “哦,这样的。”季翦笑了,生生死死,不过是世界微尘里的一条沟,
  他们手牵手,走的是小的时候那条天天走的路,像是两个小小的点挨在一起。仿佛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有无数个季翦和邵游光一同走着,有一些还是十几岁的样子,有一些却已经是白发苍苍的模样了。单论广度,世界已经够大了,更不要说那些织成网一样的时空了,可是渺小多么好啊——你越渺小,边界就越大。
  这一条归家的路,同样也是一条走的更远的路,就像生与死是人类的正面与反面一样。而乡愁这种东西,落叶归根了,再腐烂,才成为下一个春天的养分长出来。
  背后旧的被拆掉,把一种生活打碎,他们走向一个新的时代,这个时代里生或死未知,好与坏也未知。
  可是一想到马上,那一栋房子里,光是暖的,有两个母亲在等他们归家,他们就笑。
  毕竟再好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完结2.如梦之梦
  家明:
  你走三年有余,我才又回到你那栋霞飞路的房子里去。
  楼下的房东太太还在,见了我半天才敢认,接着就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拥抱。我皱着眉毛马上躲开了,这不赖我,你也知道的,她身上那股老房子里潮湿的霉味混着发酵的面粉味儿,实在不好闻,如今又更重了,她那个骨瘦如柴的丈夫,也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
  她手在那条花绒布围裙上使劲蹭着,然后接着又抹抹眼睛,拍了拍我肩膀,说,走,我带你上去,那间房子我可没租给别人过呢,都是原样。她穿的那条花围裙你要是见了,肯定也认识。不过要是你在的话,场面想必不会这样和谐了。
  你一定会过分敏锐的指出———是呀,死过人的房子哪有人要租呢。
  房东太太从碗橱上面摸出一大串钥匙,叮叮咚咚的响,她凑近看了足有整整五分钟,才不好意思的红着一张脸笑:“哎呀,我也不记得是哪把了,都试一下好了。”
  我跟在她后面上楼,这栋房子实在是破的不行了,我从前竟未发现这楼梯是这样窄,房东太太那过分丰满的臀部在其中一扭一扭的,真叫人怕她会被卡住。
  她边走边叹气,说你走了以后隔壁的教书先生很快也搬走了,又搬来个不知道做什么活的漂亮小姐,每天都月上梢头了才回来,很快就有人开着大车子将她娶走了。哎唷,房东太太回头来,一只手捂着嘴小声说:“我听她每次带回来的都是不同男人呢。”我耸耸肩,不置可否,我与你不也是这种关系?
  这里后来又陆陆续续住了在太平商厦卖衣裳的柜台小姐,住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住了年逾花甲的老人和他还在上学的孙子,还有谁来着,哦,那个街角卖卤肉的王大门也租过这儿的房子呢,只不过人家马上就和对街同心堂掌柜的闺女看对了眼,欢欢喜喜成亲去了。她说到这,我们已经走到你房间门口,她就这么说着,用不着我插话,这样也好,省得尴尬了。我再看她,这个女人多少岁了?头发还倔强地染成黑的,头顶一些白色的长出来,像只可笑的芦花鸡。现在她眼睛却红了一圈,说这些年,家明房里这些书被这些房客殃及了不少,好些都叫他们拿走了。
  我说,哦,反正他死了。
  可这样好像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于是我又补了句,也算有点用处。
  房东太太宽慰地笑了,下一把钥匙刚好合称锁眼,她一扭,门锁动了,于是眼圈更是红了,嘴里喃喃念叨着——家明走的时候还这样年轻,好可惜,我以前常帮他开门。
  我说是啊,刚要推门,她那个肚子吃的浑圆的外孙在楼下叫她了:“阿婆,馄饨下好没啦!”
  “哎!来了!”她眼里的红色马上消退了,一把把钥匙塞我手里面,“你先自己看吧。”
  家明,你看,人类的想念大多是惺惺作态。她说着一扭一扭地又走下去了,木结构的楼梯一层层都因为她的脚步在共鸣,在这栋透露着陈腐气的大房子里回荡着,好像是有幽灵似的。
  接着我就打开了你房间的门。太奇怪了,家明,在这么重的霉味里我居然仍旧清楚地闻到了书的味道。我又回到你这间屋子里来了,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墨绿的窗帘拉着,不见一点阳光。除此之外的,除了书就只有书了。四面至顶的大书柜不够放,就都堆在地上,你在的时候总能把它们乱中有序的摆好,再随便从哪里精准地抽出一本你想要的书。你好像就坐在正中的那张红色绒面扶手沙发上,看一本书或伏案写着什么,高大,颓唐,美丽。原谅我用美来形容你,美这个字眼不能削弱你对一点点英气,反而描写的是你摄人的优雅。岁月在你身上刻下的东西大概只能够让你更迷人。
  壁炉烧的噼啪响,你眼也不抬,对我说:“来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咬字平淡。听不出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这一次我推门,却没人这样不冷不淡地招呼我了。你的书如今看来的确是少了不少,房东太太说的没错。但我无所谓,在我看来这些书还是该死的多,我本来就不喜欢它们。我知道那些你堆的书中间总是夹着大沓的文稿,所以总是摇摇欲坠的,一不留心就倒了,洒地满地都是。我劝了你很多次,自己写的稿子有什么好藏的,你不听,说这不叫藏,是安置。好了吧,现在无人问津散落的满地都是,就是你所谓安置的下场。我往里走,发现张张页页之间都结了蛛网,这可真是巨大的灾难。
  我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光景。那日你在画室门口将我领走,开车载我回家,这座城市实在是大,开了一个小时多才到你这栋房子。摇铃等房东太太来开门的时候,我问你——你是做什么的?
  我还记得呢,你说:“哦,写东西的。”
  “写什么?”
  “所有都写。”
  “所有包含什么?”
  “小说,剧本…”你皱着眉毛说,我心想,糟了,你要不耐烦了。
  还好这时候房东太太来了,打断了你高高在上施舍的不情愿的列举,她那时候还勉强算个美人呢,染着绀青的指甲,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颜色。她笑着,亲切地叫你——家明回来了?接着看到我又问,这是?
  你当然没回答,熟稔地同她拥抱一下就领着我上楼了。的确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同你来这了,你又是为的什么原因邀请我的?单纯是为了身上挂的那几斤几两的肉吗?或者你干脆想对你每个情人一样,欢爱一场,给点甜头,再打发狗一样打发走?
  你开门,在口袋里找钥匙,翻了半天也找不着,最后还是麻烦房东太太来开的门,她一看便是习以为常了,一句也不多问。
  门一开,我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着魔一样就要跟你来了。你那身衣裳,穿的邋里邋遢,但实在是价格不菲,我踩在地毯上,一室都是甜美的芬芳,真叫人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墨水和油墨的味道,奇怪,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堆在一起,它们居然传递给我一种芬芳,可我实在不是爱书的人啊,比如现在,我看到这一屋子破烂,毫无敬畏之心。
  那时我看什么都稀奇,桌上扔的祖母绿的袖扣,非洲的犀牛角,厚厚的皮制封面的威克里夫版圣经。我不禁又问了个蠢问题:“写东西很赚钱吗?”
  这下直接把你逗笑了,我要抬头看你,才看见你眼睛一瞬间笑出几道皱纹来,它们多美啊,尽管那笑容多少是促狭的。你饶有兴致地打量我,让我几度觉得自己今天这身廉价的衣裳和脏兮兮的地摊上买的假冒球鞋穿得实在不合时宜。
  “不赚钱,”你看起来很愉快,“但我不缺钱。”
  “不缺钱谁写东西啊,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些穷作家。”
  好吧,我觉得自己更蠢了。
  你换了一身衣裳,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换的,你跟着屋子一样漂亮,让人着迷,有股颓唐的劲儿,又有种金钱堆砌不出来的优雅。然后你走到我跟前,拍拍我傻不愣登的脑袋,说:“脱了吧,小模特儿。”我一下就嗅到你衣裳上的香了。
  你坐在你桌子前,支着一支钢笔抵在下巴上看我脱掉衣服。我从没这样郑重地脱下衣服,不怕你笑话,我是裸模,从前脱衣服,露出来的肉体,这一次是露出来是我自己。我从那时起就下决心要赖上你了,什么方式都行。
  事实证明,你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高兴的时候你说我的身体漂亮,你亲吻我身体的每一寸,我们在房间的各处做爱,你温柔极了,说我是你的缪斯。你说你在写一本以古希腊神话为母题的故事,你说我的身体给了你无限的灵感。可是一转眼你就一句话不说的发怒了,把在写的稿子撕掉,让我滚出你的房间去。
  我也确实不指望你爱我,我理解你所有的因创作而发的悲喜无常。虽说我不相信悲喜无常是创作的必需品,但你必须有他们,你才是你。只要能一次一次走进这间房间,我觉得就满足了。就像现在,你看,你不在了,我仍旧可以冠冕堂皇地走进这里,只可惜伴我的只有那些默默吐着丝的蜘蛛和蚕食着一切的白蚁了。
  我开始看你那些书,小说多数都被拿走了,剩下的净是些高深的大部头和诗集。也不怪,人人都爱读小说。我这一辈子读的书恐怕都是在你这间房子里,此后他们再说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我是不愿意的。不过我可没耐心看那些剧情铺陈复杂的小说,你那些诗集最适合我,一句一句,可笑又没有关联。波德莱尔、艾略特、聂鲁达…每一本我居然都摸过。
  有那么一些安宁的时光,你在写你的东西,那所谓的发生在古希腊的故事,我坐在你脚边的地毯上,靠近壁炉,读诗。我读诗,实在是浪费伟大前人的精神,宛如三岁孩子看画册,摸不着头绪,只一页一页翻个热闹。
  我也敢同你讨论了———你写过诗吗,家明?
  心情好时你受用我这么叫你。
  你不理我,我又自顾自问你:诗人和小说家有什么区别?
  你写完了一句话,才懒洋洋地答我,你说,哦,诗人从不以诗人自居。
  我不明所以,那时我以为自己已经读了很多诗了。“诗人更受惠于灵感。”我自作聪明地说。
  “徐满,”你搁下笔看向我,“灵感将无差别的造访所有人。”
  你这样说,眼里竟闪烁着一种慈悲。我姑且讲它理解成慈悲吧。现在,我再问你这个问题你要怎么答呢?但我又有新的答案了,我想诗人是人人都能做的,人人都能做的东西往往更伟大。
  最上面的一本书晃了一下,倒了。你瞧,你还是这样不遗余力地嘲笑我。
  要我说,你对于我,就像冬天的树,叶子落下来了,鸟窝就显得明显。
  家明,你看,我也会作诗呢。
  后来你去结了婚,你那个妻子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件事情上我不怪你的,因为我知道事实上你不会爱任何人。
  我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能听见鱼讲话,就在我家楼下那条过街通道下面。
  它们说什么,你蹙眉,问得认真,你是相信的。
  我说,它们都说:“我会死的。”
  “我会死的。”你重复了一遍,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表情竟变得悲伤起来。我早该从中探得到最后的结局。
  它们说的没错,你说,又捉住我,吻我的耳垂,惹得我咯咯笑起来。
  你大可以去接你的婚,再离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人都在过他们的人生,只有你在体会你的人生,你在体会你的痛,别人的痛,众生的痛,你怎么会有感情呢。你永远只钟意你自己和你那些书。
  再见你已有一年多,我们在霞飞路一家咖啡店遇到,你很高兴,说你已经离了婚,说你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找到了好些新的灵感。你又邀请我去你家坐坐,我答应了。
  你泡一杯红茶给我,说是托人特地从锡兰带的,又兴致高涨的问了我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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