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臂一伸,秦睢架着胳膊一把将人捞出来。
卷携而来的水花将秦睢刚换上的衣服弄湿,身体承受不住重力而微微趔趄,秦睢后退一步正要站稳,身前的郁宁却突然挣扎了一下,紧接着便将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格外沉闷,后脑勺的传来阵阵钝痛以及身体压上来的沉重让秦睢不禁一声闷哼。
“……”
秦睢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将身上的郁宁翻过去,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地上的郁宁依旧沉睡,白皙秀美的脸上毫无防备,往日那双清亮的双眸紧紧闭着,看着有几分乖巧无辜。
“就该让你淹死。”
秦睢弯身,将汤池旁准备好的衣物展开,胡乱把人包裹了一通,抱着就出去了。
文廷和小林子此刻都在汤池外守着,看见秦睢抱着郁宁出来,脸上都不可避免地闪过几分讶然。
秦睢目光毫无波动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忽地又停下来,转头看了眼小林子,目光冰冷。
小林子打了个寒颤。
“皇后身边若再有酒,朕就砍了你的头。”
.
郁宁是被马车颠醒的。
宿醉引发的头痛,加上颠簸带来的不适,郁宁刚醒就想吐。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小林子,倒点水来。”郁宁蹙着眉,眼神尚未聚焦,手里就被递过来一个水袋。
几口水压了压,郁宁终究觉得好受些。
意识在此刻清醒,郁宁看向四周,顿时明白刚才那股颠簸感从何而来。
——他在马车里。
郁宁:“这是在哪儿?”
一转脸,他看见身旁坐着秦睢。
狭小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郁宁打了个激灵,身体本能贴在身后的马车上,昨晚的记忆也渐渐回笼。
“陛下……”说完,他脸上后知后觉挂上一抹笑。
秦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醒了?”
想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好事,郁宁不禁缩了缩身子。
“嗯……”
秦睢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了,眉峰微挑,他漫不经心开口:“很好,看来皇后还没忘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臣妾有罪……还望陛下宽恕。”郁宁身子一抖,要不是马车里空间太小,他险些跪下来。
身体斜靠在扶手上,秦睢单手撑脸,垂着眼看着身旁的郁宁拼命找补。
“臣妾、臣妾一时贪杯,无心冲撞陛下,臣妾一定好好反省己身,不再饮酒,不再……”
“行了。”欣赏完他的恐惧模样,秦睢出声打断,微笑着威胁:“若有下次,朕便将你双手双腿打断,塞进酒桶里。”
郁宁顺着秦睢的话稍一联想,浑身的汗毛就都竖起来了,他看着秦睢,保证脱口而出:“绝对没有下次了,如果有我就少喝点。”
秦睢脸一沉。
郁宁身体一抖,后知后觉地找补:“这么点儿……”
他掐着指尖比了一下。
秦睢哼笑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一路无话。
中途郁宁掀开帘子看了眼,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接近傍晚时车队到了皇宫。一番收拾整理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郁宁久违地躺在甘泉宫的大床上,居然还有几分怀念。
秦睢则一回来就被等候多时的三公叫走了,郁宁看他走时脸都是臭的,心里还有些暗爽。
年关将过,他们离开的这几天宫里也多了几分过年的氛围。
内务府忙前忙后,几乎将所有住了人的宫殿都送去红绸和花灯等一应用具。
甘泉宫自然也送来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正好等郁宁回来之后亲自吩咐布置。
郁宁自然是乐意之至。
秦睢忙着处理堆积的政务和那封密函,这几天几乎没来过。
郁宁乐得自在,亲自带着宫人们挂彩绸花灯,收拾了两天之后,又去向李鱼和小林子学剪纸。
小林子剪的不怎么好,李鱼却格外擅长,听他说入宫以前跟他娘学过几次,郁宁让他剪什么他都剪的惟妙惟肖。
一来二去郁宁也上了瘾,夜里就着油灯跟李鱼学,现在也能剪得很像了。
郁宁想起秦睢,还剪了只狐狸贴在软塌旁的窗纸上,想了想又揭下来。
“殿下剪的真好,怎么又揭下来了?”小林子好奇地问。
郁宁想起这狐狸代表的是谁,不禁抖了抖身子,心有余悸道:“我怕做噩梦。”
突然,小林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娘娘,过两天就到宫里一年一度放河灯的日子了。宫人们会去碧波湖里放叠好的河灯,写下祝愿,流向宫外。您要去吗?”
郁宁一愣:“不是只有宫人们去吗?”
“前几年是这样的。”李鱼微笑着补充:“陛下后宫尚无嫔妃,凑热闹的自然只有那些宫人们,今年便不同了。”
“是啊。”小林子道:“奴才听说先帝时不少后妃都来呢。她们思念家中亲人或悼念过世亲人,便以河灯寄托,十分灵验。”
他一番话说完,郁宁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稍敛,垂眸道:“那我也去吧。”
说起来,过了年便是他娘的忌日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夜里郁宁去碧波湖旁看,果然见不少人在这放河灯。
水光盈盈,河边摆着长明灯,宫人们聚集在几处,将被叠成各式各样的河灯放进湖里,任由那纸灯从水边漂到湖里,最后被水淹没。
郁宁见状不禁好奇:“这灯都被水淹了,还可以许愿吗?”
小林子笑着解释:“殿下,被淹没才证明河神大人收到心愿呢。”
郁宁:“……也是。”
郁宁来时不欲声张,只跟小林子挑了处少有人来的地方将河灯放进去,又许了心愿。
那河灯是郁宁亲手叠的纸灯,又大又结实,里边放了张他写给母亲的信,还有张郁宁剪的最好的剪纸。
目送着河灯一路飘远,郁宁目光出神地望着那河灯,没一会儿,他默默扭头,望向身旁的小林子。
“你不是说河灯被淹没证明河神收到心愿吗?为什么我的灯都要飘出宫外了还没有被淹?”
“……”小林子硬着头皮回:“也许是河神大人在读殿下的信吧。”
郁宁愉快的又被说服了:“有道理。”
心诚则灵,只要他相信是存在的,那河灯里的心愿能不能传递给河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仆俩放完河灯便回了甘泉宫,还没进宫门就看见有宫人在外迎着,说是陛下来了。
郁宁心头一跳:怎么这时候来了?
第18章 除夕宴
甘泉宫。
殿内灯火通明,郁宁不在,宫人们都是打好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秦睢。
郁宁刚进内殿,就见秦睢倚在软塌上,拿着自己没看完的书看。
感觉他心情还算不错,郁宁松了口气。
将斗篷解下递给小林子,他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秦睢抬眸看他:“回来了。”
“是……”郁宁一时摸不准他的态度,主动交代:“臣妾去放河灯了。”
秦睢翻过一页书:“是么?皇后许的什么愿望。”
郁宁信手拈来:“臣妾祈求大夏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还祈求陛下龙体安康,国运昌平……”
秦睢冷笑:“河神知道你这么多愿望,恐怕也吓的逃走了。”
“……”
郁宁想起自己那只怎么翻不了的纸船,一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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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秦睢临上朝时才说明来意。
原来还有不到一月便是除夕夜了,届时宫里会举办除夕夜宴。往年这事是由内务府全权操办的,今年郁宁这个皇后在,一切自然由他来主持。
郁宁闻言一愣,连忙答应下来。
他心里算了算日子,发现确实快过年了,而且明天就是腊八节。
“不用求新,便是按照往年的规章也可以。”秦睢淡淡道:“不懂就去问王凌。”
王凌便是那位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
“是。”郁宁答应一句,想起明天的日子又问他:“明日便是腊八节了,陛下明晚可要过来?”
现在问问,总比秦睢自己来了他还不知道的好。
秦睢:“皇后盛情邀请,朕便来吧。”
郁宁闻言一愣,目光落到秦睢身上:“其实也没有很想……”
“嗯?”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郁宁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很想……是非常想。如果可以,我希望陛下今晚也来。”
秦睢哼笑道:“那朕满足皇后心愿吧。”
“……”
腊八节当天,郁宁打算亲自给秦睢做碗腊八粥。
虽然一开始确实不是很想让秦睢来,可后来郁宁就不这么想了。
他何不趁这次机会求求秦睢,好让他见见家人呢?
宫妃无事不得召见家人,哪怕郁宁是皇后也一样。
思及此,郁宁准备得愈发认真。
不过他往常十七年都没做过饭,哪怕身旁有人帮忙,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没办法,郁淮安一向奉行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哪怕沈氏天天嚎着家中难以为继请不起仆役,他也没让郁宁下过一次厨房。
花生、红豆、糯米、枸杞、腊肉等材料被洗净切好整整齐齐摆在案板上,郁宁心里默念了几遍御厨交代的细节,便将人都赶出去。
这种事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有诚意,更何况他的手也不笨嘛。
然而郁宁的自信心很快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被消耗殆尽。
第一次,熬的粥糊了;第二次,米没熟;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郁宁手指烫了两个泡,最后还是认命地把御厨叫来,让对方手把手教自己。
有了御厨一步步地示范,郁宁总算做的有模有样了,起码卖相来看,跟对方做的差不多。
只是这开心没有维持多久,就在郁宁尝第一口时消失了。
为什么御厨手把手教的,自己却还是没对方做的好喝?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尝的次数太多,郁宁只觉得舌根发苦,估计是又糊了。
郁宁放下碗,皱着脸道:“算了,先这样吧。”
傍晚还要去雍和殿祭祀,他没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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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在腊八节这天祭祀祖先是传了几百年的规矩,用以祈祷丰收和吉祥。
而雍和殿是宫里专门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的。
沐浴之后,郁宁换好祭祀用的礼服,便同秦睢一起去雍和殿。
上香的时候秦睢瞥见郁宁手上的燎泡,难得问了一句:“皇后亲自熬了粥?”
郁宁藏了藏手:“没有……臣妾不会做。”
他不打算告诉秦睢了,做的这么难吃,很难保证对方不会因为吃了他的粥而发脾气。
这次的祭祀仪式并不复杂,不过半个时辰便好了,俩人出了雍和殿,一前一后上了辇,准备往甘泉宫去。
晚膳一如既往地丰盛,宫人们端上来两碗腊八粥,郁宁尝了口,不是自己做的,便也放下心。
哪知道秦睢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
他瞥了郁宁一眼,沉着脸问:“这粥谁做的?”
“回陛下,是臣妾宫里的厨子。”
郁宁不明就里,他尝着味道挺好的呀。
秦睢:“不用留了。”
郁宁吓得勺子掉进碗里,太监们也乌泱泱跪做一堆,小林子抬头看了眼郁宁,欲言又止郁宁本能觉得不对:“陛下,怎、怎么了?”
秦睢瞥他一眼,将碗递到他面前:“做的这么难吃,留下来做什么?”
郁宁更觉得不妙,颤巍巍盛起喝了一口,脸色也变了。
糊的!谁把他做的粥端给陛下了?
感受到郁宁的目光,一旁的小林子忙道:“殿下临走时没交代,奴才们就自作主张给陛下盛了殿下亲手做的粥……殿下做这粥做了一个下午,手还受伤了。”
郁宁:“……”
这么丢人的事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秦睢脸色稍霁:“朕就说宫里的厨子手艺怎么会烂到这个地步。”
“不过,”秦睢话音一转,又道:“既然是皇后亲手熬制,朕就勉为其难地尝一点吧。”
郁宁:“……臣妾真是不胜感激。”
只是这粥煮糊了,郁宁原本打算求秦睢的事也不好开口了。
他按捺下来,决定日后找个机会再说。
只是他没想到这机会已经在很久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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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除夕宴向来办得很热闹,舞女们排了新的歌舞,还有江南的戏园子进京表演。
郁宁还想起了远在静岩山的温庆公主,问秦睢能不能也请她回来。
秦睢看他一眼:“你若觉得你请得动她,便去吧。”
郁宁:“……”
郁宁最后还是试着给温庆公主写了封信,派人快马加鞭寄去了。
好在温庆公主颇给面子,竟真的答应回来了。
除夕夜宴前她住在公主府,跟那个草原来的云郡主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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