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要,她还跟我抱怨,说第一天你去得太晚了,身边还带了个中年男人,她都没找到机会和你搭话,不过她拍到了你的照片,也高兴了很久。”那个女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那张照片给柏舟看。
柏舟凑上去看,发现是从侧面偷拍的她,还拍到了站在她边上的方晟,应该是那天上午,她刚带着方晟走进去,还没找到人给方晟安排工作的时候。
柏舟叹息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她,故作深沉道:“照片没有本人好看。”
其他人也起哄着要看,照片就被传阅了一圈,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包间的门又开了。
桑泱下意识地转了头,便看到周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立即有人发现了她,嚷嚷着要罚酒:“迟到的人要罚三杯!”
周妍脱下了围巾,坐到许颂意边上的那个空位上,也不多说,拿起酒杯爽快地喝了下去。
酒的度数不高,但她喝得很快,脸上很快便有了些许潮红。
喝完,她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扶额抱怨了起来:“加班加完了,可烦死我了,都加一礼拜班了。”
大家一听是加班,纷纷表示理解,也有八卦的,问她:“怎么?又有案子了?”
周妍横了那人一眼:“早上在环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泡烂了,解剖的时候……”
她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打断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还要不要吃饭了。”
周妍笑着耸了耸肩。
柏舟握住桑泱的手藏到桌子底下,桑泱从这个人进来开始,就有些失神。
她想起桑泱告诉过她,上一个时空一个做法医的同学帮她鉴定了钉子上的物质是血,她还告诉她方晟疲劳驾驶。
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她们和其他人的欢笑,两个人心里都低沉下来。
桑泱回握了柏舟,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那边姜苑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热乎乎的,房间里暖气也足,不看窗外摇曳的树影,几乎感觉不到冬天的痕迹。
他们还叫了不少酒,酒量浅的喝度数很低的清酒,酒量高的则随意,清酒放在器皿里烫过,一杯喝下去浑身都暖融融的。
周妍思索了会儿:“最近案子还挺多的,有意思的……”她沉吟了会儿,拍了下手,“有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她。
真实的案件本来就容易引起人的兴趣,何况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前提。
“前几天有一个被拐卖的孩子被找到了,通知她姐姐来认亲,公安局里很多人,姐姐一眼就把在人群里的她认出来了。”周妍先抛出一句话。
姜苑兴致勃勃地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这件事,很有意思。”
大家都发出嘘声:“这有什么有意思的,家里人认出来不是很正常?”
周妍轻轻地说:“如果那个被拐卖的孩子丢失时才三岁,找回来时已经是二十三岁呢。”
刚刚还嘘声的人都静了下来,想象了一下三岁和二十三岁的差异,才发觉果然还挺有意思的。
“这都能认出来,太神奇了。”有人感慨道。
“姐妹之间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许颂意不以为意地说道,“血脉相连,哪怕二十年不见,人群里一眼认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立马就有人接话:“哦,对,我们家那边也有个类似的事……”
话题便又转到了亲人之间的血缘有多奇妙上,柏舟和桑泱没有类似的感悟,但听大家头头是道地说起来,又觉得似乎是蛮有趣的。
周妍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从一开始喝了三杯酒后就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又喝了几杯酒,许颂意在她边上,夹了些菜到她碗里。
“不要了,吃不下。”她摇摇头,示意许颂意别给她添菜了,然后她就看到了乖乖待在桑泱身边,睁大了眼睛听众人讲越来越离谱的血缘轶事的柏舟。
“那个小孩。”周妍觉得她也挺有意思的,叫了她一声。
她聚餐来得少,和柏舟还不是特别熟悉。
柏舟听到有人叫她,就看了过来,见是这个法医,她下意识地生出防备,往桑泱身边靠了靠。
法医笑了起来,不止她,其他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都充满了笑意。
“刚还说豌豆像你腼腆又怕生,你就又躲到姐姐身后去了。”姜苑没好气地笑道。
柏舟没有想躲到桑泱身后,她想要争辩,桑泱替她圆了场:“她只是有点困了。”
她这样一说,柏舟确实感觉到了昏昏沉沉的困意,她喝了两杯清酒,又喝了刚刚上来的糯米酒,糯米酒甜甜的,很好喝,她一口气喝了好多。
她干脆就靠到了桑泱肩上。
“其实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看好。”有个同学突然说。
柏舟立即清醒了些,坐直了身,目光里带了些凶狠地望着那个人。桑泱赶紧摸摸她的后颈让她不要紧张。柏舟又靠回到了她肩上。
那个同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他开了这么个头,姜苑也叹了口气:“我当时也劝过泱泱,柏舟才几岁,一看就不靠谱,不要到最后交女朋友变成带孩子。”
刚被安抚好的柏舟立即又坐直了,虎视眈眈地瞪着姜苑,姜苑让她这警惕的样子闹得没脾气:“行了行了,我看走眼了行了吧?”
柏舟这才满意,靠回到桑泱身上。
桑泱单手给她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拍拍她,让她喝点。柏舟就坐端正了,端起碗,慢慢地都喝下去,然后凑到桑泱耳边,小声说:“我真的好困,下次不喝那个糯米酒了。”
“过会儿回家直接睡觉。”桑泱也小声地安抚她。
柏舟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她们说着悄悄话,依然是刚刚那个说很多人都不看好的同学,他又开了口:“不过现在,大家都很羡慕你们。”
他们说不看好的时候,柏舟还能很凶地瞪回去,可他说羡慕,柏舟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一直都知道桑泱的朋友、同学都不觉得她们合适,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喜欢的是桑泱,又不是他们,她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她只需要桑泱喜欢她,也喜欢她的爱就可以了。
有个女生听到了,惊讶地说:“你居然现在才羡慕吗?我羡慕她们很久了,讲道理,我就没见过还有哪对比她们更合适更相爱的。”
许颂意在桌子对面看了过来。
那边还在讨论血缘关系如何奇妙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纷纷加入进来。
“七年,我男朋友都换了三任了,她们还完全没有腻的迹象,感情也太好了。”
“我去年失恋,还跟泱泱讨教过怎么维持住这么多年的新鲜感的。”
话题一下子就变成对她们俩的羡慕,大家都真心实意地感到不可思议,感到向往。
柏舟越发手足无措,她靠近桑泱,产生了一种她们被朋友们簇拥着,祝福着的感觉,她觉得很高兴,晕乎乎地抓住桑泱的手。
桑泱也和她一样,见她实在羞涩,就去带开了话题。
直到聚会结束,桌上杯盘狼藉。
有人去买单,有人叫代驾,各自戴上围巾,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柏舟的脸被房间里的暖气和酒意熏染得通红,她牵着豌豆,低头让桑泱给她戴上围巾,桑泱替她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摸摸她的脸,接过她手里的牵引绳,让柏舟靠在她肩上。
“下次要注意,不能喝这么多了。”桑泱叮嘱道,但语气并不多强烈,似乎只是一个建议,如果柏舟不愿意遵守,也没什么关系。
柏舟半靠在她身上,乖乖地说,好。
大家一起走出包间,到大厅时,突然听见一声怒喝:“没长眼睛啊?”
经过的人不免停下脚步朝那边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男人用力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推开,他边上还站了个女人,女人大着肚子,一手抵在后腰上,拉住了男人,说:“算了算了,我没事。”
大学生也道歉了,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领子,骂骂咧咧地推了他好几把,才小心地搂着妻子离开。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桑泱却愣在了原地。
柏舟站在她身旁,直到他们走得没影了,才问:“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桑泱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她望向柏舟,喃喃道:“是他……”
“谁?”柏舟脱口问道,话音刚落,她猛然意识到了那是谁,望着桑泱,艰难道,“是那个……”
医闹的人?
她没有说出来,桑泱却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了她的猜测:“是他。”
那个在上个时空杀掉柏舟的人。
他们已经走出了大门,玻璃门氤氲着厚重的水汽,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柏舟收了回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说:“他这么冲动,那么凶,确实挺容易跟人起冲突的。”
和其他人道别,回到自己车上。
遇到这个凶手,多少使她们受了影响。
在多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又碰上了这些相关的人,先是周妍,然后是医闹者。
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第26章
回到家, 蔫了一晚上的豌豆一下子活了过来,在地板上打滚,用实际行动告诉柏舟它不喜欢被带出去给别人参观。
柏舟拍拍它的脑袋, 上了楼。
虽然没喝醉,桑泱还是担心她明早醒来头疼, 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去厨房兑了杯蜂蜜水。
等桑泱也洗完出来, 柏舟趴在床上,吹风机丢在一边, 玻璃杯里的蜂蜜水还有半杯, 她的头发还是半湿, 却懒得再动弹。
桑泱坐到床边,让她过来替她把头发吹干。
暖烘烘的风吹得人犯困,柏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暖风熏得酥软了,她趴在桑泱的腿上, 眼皮沉沉地下坠。
过了一会儿。
“好了。”桑泱说道,手指穿过她蓬松细软的头发揉了揉。
柏舟睁开眼睛, 长长出了口气, 咕哝道:“好困。”
桑泱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让她快睡觉,柏舟却又撑起眼皮来看她, 含糊地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回答什么?”桑泱很是疑惑的样子。
柏舟眼中的睡意渐渐地淡下去 , 看了看桑泱, 发觉了她眼中潜藏的笑意, 知道这个人又在逗她。
她只能入她的圈套:“就是那个人说的, 向你讨教怎么维持那么多年的新鲜感。”
“我没回答她。”桑泱没再逗她了, “我们的相处对她没有参考意义, 而且,我也不喜欢和别人讲我们相处的细节。”
柏舟听到前半句,还有些失望,她以为能听到桑泱说很动听的话,但后半句又让她点头,她也不喜欢和别人谈论她们的事。
她缓缓地眨了下眼,抓住桑泱的手腕,“那你告诉我吧,怎么维持这么多年的新鲜感的,对我很有参考意义。”
她兴头很足的样子,困意消失得干干净净,桑泱知道,不说个明白,这个人今晚是不会睡了。
“那你让我想想。”她靠在床头,做思索状。
柏舟把自己缩紧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仰头等着桑泱回答,然后,等了快三分钟,桑泱还是没有开口。
柏舟皱眉:“有这么难想吗?”
桑泱点了点头:“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你就连幼儿园时偷吃了同桌小蛋糕的事都告诉我了。”
柏舟呆滞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的,她跟桑泱一认识,就把所有的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她。这么说来,桑泱对她的了解应该是彻彻底底的了,新鲜感更是谈不上了。
“完了。”她沮丧得不行,“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维系恋情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对彼此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你这么了解我,肯定一点好奇心都不剩了。”
她虽然沮丧,但又觉得她把这些话说出来以后,桑泱应该会反驳她安慰她的,但是,没想到,桑泱却赞同了:“是啊,确实没什么好奇心了,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她还向柏舟例数起来:“我知道你早餐喜欢什么,知道你最讨厌睡午觉,知道你爱用哪个牌子的颜料,还知道你吃东西时,习惯把好吃的留到最后。”
柏舟听到她说没什么好奇心时,双眉皱了起来,眼见就要闹了,可是听到后面,她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始终都很牵挂你。”桑泱用一种像空气一样轻的语气说,望着柏舟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笑意,“上班的时候,会想小舟在做什么,是在画画还是遛狗或者在偷懒,午饭时也会想小舟中午吃什么,加班时会着急,因为你肯定在等我回家,有时在路上走,看到有趣的画面也想拍下来分享给你看。”
柏舟用力地抱住桑泱,半点沮丧都不剩了,只觉得熨帖又温馨,她说道:“我也时常牵挂你,一看不到你,就想你。”
她们拥抱了一会儿,桑泱拍拍她,让她躺下去,给她盖好被子,像是讲睡前故事一样告诉她:“上个时空,你离开我以后,过了两三个月吧,姜苑约我去公园散步,去看看植物,听听人声。我看到了一个跟你一样头发有点卷的小女孩,背着一块画板,一蹦一跳地跟在妈妈身边,特别活泼,我赶紧拍下来,想给你看,才想起来,你已经不在了。”
柏舟听得有些难过:“我现在在了。”
桑泱笑了笑,温暖的手心抚摸她的额头:“好,快睡觉吧。”
再讲下去,柏舟的睡意就要彻底消失了。
柏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说了晚安。
桑泱吻了吻她的眼睛,转身关了灯。
第二天果然下雪了,雪是从午后开始下的。
开始是细细碎碎地飘,像是面包糠一般,渐渐地就下大了,洋洋洒洒地挥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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