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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师(近代现代)——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29:14  作者:楚山晓
  田稻一瞬间额头冒了冷汗,下意识挺起身子,稳住声音不颤抖地回答,“恩师所赠。我看您也不像是有钱人,怎么会认识名表?”那人低头看了眼打扮,沾了灰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掉漆的旧皮衣,确实不像是有钱人,“我是修表的,看得出来吗?”
  “看得出,看得出。”田稻将自己伪装成刚刚来上海的乡下人,车一到站立刻提着箱子下车,像是赶时间。他刚一下车,旁边窜出四五个人凑到之前与他搭话的人身边,有人低声问道,“组长,您怀疑他?”
  “有点,阿力跟着他去。”戎策看着他跑的方向,挥挥手,有人答,“阿力回家看老婆了。”“那就你去,”戎策一脚踹在接话组员的膝盖上,抬头看了看路牌,“妈的,跟一路怎么都到公共租界来了?下车下车,跑回司令部。”
  4.惋惜
  戎策到底没让他们跑回司令部,半路打电话叫来辆车。杨幼清看见他们回来,脸上带着严肃和一丝愠色,偏头去看墙上挂的钟表,早晨六点。戎策立正敬礼,被杨幼清一脚踹到大腿,“你们回来最慢,去哪了?”
  “发现了可疑之人,已经让王阿福去追了。”戎策踉跄一下赶紧站好面不改色,。杨幼清用手帕擦了擦手,坐回位置上,“空手而归?”“是,不过,机场和火车站都有收获,您想审?”
  戎策自己没注意到,但他手下人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戎组长在处座面前乖得不像话,上赶着溜须拍马,但又不觉得不对劲,毕竟杨处长的威严和暴躁是出了名的,谁在他面前都得让三分。杨幼清看见他们交头接耳,也猜出来在偷偷讨论什么,轻咳一声,“你让李副官带一队,连夜审出来口供,其他人散了吧。阿策,你留下。”
  “处座。”戎策看了一眼杨幼清,后者挥挥手,戎策领会了意思跑去关上门。杨幼清走到橱柜前翻出两件干净的衬衫西装递过去,“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戎策也是得了便宜卖乖,没旁人在场干脆笑嘻嘻凑到杨幼清身边,“怎么,这么晚了您想带我去舞厅啊?这颜色有点素啊……”杨幼清翻出来一条黑色领带扔过去,“闭嘴,五分钟楼下开车。”
  戎策听从杨幼清的指示将车开到租界一个小胡同,门口的垃圾堆得半人高,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行驶,便将车停在一边,下车跑去给老师开门,“您这是带我来哪了?这儿有点太落魄了吧。”
  “这束花拿着。”杨幼清从后备箱拿了两束黄色的菊花,戎策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了穿这么严肃是为何,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头接过花束,端端正正拿好。杨幼清带着他走进一间小院子,房屋破到若是下雨天怕会漏雨,屋里仅有一盏煤油灯,闪着忽隐忽现的微弱亮光。
  这是一间正房改的灵堂。屋里摆放着两口小棺材,两张年轻的黑白照片。跪在蒲团上穿着白布麻衣痛哭的是一个刚刚中年的女子,却像是一夜白头,疲惫和悲哀交织在她痛哭到扭曲的脸上。戎策闻到了稻杆或者什么庄稼的味道,也许这个女子是搓麻绳赚钱的。戎策还看见,小屋的角落里摆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胎被打爆了,横梁弯弯曲曲,怕是已经报废。
  他见过这辆车,那个不惜自杀的小共党就是骑着这辆车被捕的。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两张照片,是小报童和他妹妹。原来那个小姑娘,也没能逃过一劫。杨幼清将花束摆放在破旧的木桌上,戎策跟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女人看他们穿着像是富贵人家,颇为不解,带着因久哭而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是?”
  “我是报社的总编,听说了阿亮的事情,代表同事来悼念一下。他妹妹是怎么……”“我可怜的念儿,三岁就得了怪病,要一直打针……我们把她从医院接回来,又发烧了,没钱去附近的医院,一拖再拖,昨天早上就不行了……”女人说完又哭了起来,无助和凄凉的哭腔萦绕在小小的房间内。
  戎策双拳紧握,这个女人也许不知道他的儿子做了什么,或根本不知道共产党意味着什么。但是因为侦缉处抓了小报童,他妹妹必须转院,又因为戎策的紧追不舍,部下天罗地网,小姑娘不敢去看病,以至于病情恶化,撒手人寰。这些噩耗接二连三而来,让这个女人崩溃了,而罪魁祸首,正拿着一束菊花假惺惺站在灵堂里悼念亡灵。
  “走吧。”杨幼清拉了下戎策的肩膀,强行夺下他手中已经攥到变形的花,放到一旁。戎策混混僵僵走出去,他跟随杨幼清五年,却从未被老师拽着来看死者的家属,他不明白用意,但他明白这个家庭破碎了,也许三年,也许三个月,这个母亲也会撑不住。
  回程路上,杨幼清开着车,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戎策就坐在他身边,也是一路无言。半晌,杨幼清说话了,“阿策,作为教官,我能教你的都教过了。但是,还有些事情你要学,共产党也是人,也有家庭。你拿他的妹妹做筹码,没什么过错,但你要考虑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你一心想抓住救走他妹妹的人,你考虑到那个小女孩了吗?我希望你有狼性,也有人性,尤其是面对无辜的同胞。”
  “我知道,”戎策按着额头,“我知道您的原则,不牵扯无关之人。是我急攻进切,老师。”“我们被赋予了杀生予夺的权力,如果权力不加约束,便会成为灾难。”杨幼清依旧是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着,戎策却挺听出了责备的味道,他怕是让老师失望了。而这个无辜的女孩,这笔账,戎策会记一辈子的,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她叫什么名字?”“李小念。”
  三个月后,戎策偶然路过那个胡同,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却发现那个院子已经荒废了,自行车仍旧是摆在一边,做灵堂的白布被烧成了焦黑色。戎策问了邻居,才知道葬礼一周后,孩子的妈妈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白布瞬间点燃,整间屋子被烧成了灰。再后来,没人见过那个女人,也许去向下谋生了,也许死在路上。
 
 
第三章 电波沉寂
  1.情报
  戎策来到司令部楼下,车还没停稳就听见前方吵吵嚷嚷,也听不清说的哪国语言。他看见几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欧洲人扶着一个显然是刚受了刑的中国人走出来,立刻认出那是昨天从机场抓回来的嫌疑人。
  “得,又抓错了,这个月得罪几个了……”戎策嘟嘟囔囔,杨幼清坐在后座听得一清二楚,眉头紧皱。戎策看得出来,他们处座估计得亲自去赔礼道歉,然后回来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昨天晚上刚被处座进行一番人道主义教育,戎策自己心里清楚做错了,无从弥补,但他不想表达出来。杨幼清便以为他懒散不听从教导,无论是任务还是教训都不放在心上,骂得更凶,逼得戎策直接问他这么关心共党是不是他自己就姓共。杨幼清气急了打他几巴掌,今天早晨还骂了几句,说他不如从前。戎策隐约感觉到,老师对他的不满,自在上海重逢以来与日俱增。
  李承跟着那些外国人走出来,一面道歉一边帮人开车门,戎策透过车窗远远看着,回过头来,尽量避免惹处座生气低声下气地开口,“老师,您等他们走了再下去。”“我有那么胆小?”杨幼清打开车门,提着公文包就往办公楼走,戎策慌忙把车停下锁好,再转身去寻他,发现他竟然走了侧门,也不知刚才说自己胆子大的是哪位。
  等戎策揣着心事慢悠悠走到办公室,李承已经跑回来了,递上来一杯温度正好的菊花茶,“组座,审讯报告在您桌上,行动报告也已经写好了,您只需要签个字。”“刚才是谁啊?”戎策接过茶来,直接坐在办公桌一角,一条腿踩着地另一条腿踩着半截抽屉,做出看好戏的样子。李承有些紧张,急忙立正汇报,“报告,是英国大使馆的翻译,携带两份重要文件来沪。昨天下午飞机降落后他有意独自下机,我们以为是……”
  “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外交那杆子事儿让处座着急去。”戎策翻开行动报告,和他昨天所见所闻没什么区别,阿力也很识时务,没提到关于他私自去查沈家货船的事情,“火车站抓的什么人啊?”
  “青帮的,”李承看了看四周凑到戎策耳边,“和军法处的张处长是亲戚。”戎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阵,反而笑了,这世道有权有钱的人说了算。李承还想说什么,戎策瞧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中尉,立刻跳下桌子迎上去,换了副花花公子般的笑容,“刘副官可是贵客,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有空来我这看看?”
  刘菲菲一手叉腰一手将电报纸拍在戎策胸前,话也不说一局转身就走。戎策清楚闻到了她身上过重的名贵香水味,耸了耸鼻子。左右房间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有人小声嘀咕,“你说组长招惹谁不好,非得缠着人家刘大小姐。”“你别说,咱组长也是西南大地主家出身,怎么也算门当户对呢。”
  戎策心里的火瞬间起来,走过去一人一脚踹在腿上,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处座胡说了什么让自己在下属中的威慑力有所降低。被踹的组员老实巴交回到屋里,戎策这才想起来电报,怒气未消用力抖了两下展开来看。
  密码简单,没费功夫直接破译。戎策对电台数字一类的没什么兴趣,但是纸张上的内容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三号午时,凉亭交货,钱已备好,整廿万美元。”戎策回忆着,二十万美元不是个小数目,要是大面额的,一沓沓装在身上揣在怀里也不会多引人注目。
  根据前些时日内线传来的情报,共党即将接受一笔来自共产国际的巨额捐款,现下伪装成做生意的样子交接,说得通。戎策捏着薄薄的电报纸在走廊里踱步,还有五天就到下月三号,他必须要做出做周密的计划,第一步,便是从偌大的上海滩,找出这个毫无头绪的凉亭。
  一上午,戎策几乎是有意避开杨幼清的办公室,下午干脆带着人出外勤,要了一辆车搜寻截获电报的电台来源。杨幼清站在窗口看他带着人风风火火跑出去,目光有一瞬间的相对,戎策立刻跑开了。杨幼清虽不能说自己善于揣测人心,但戎策他是清楚的,这小孩有心结。也许真的是自己教训狠了。
  作为补偿,杨幼清在下班的时候亲自去了戎策办公室,把换下军装准备走的小孩叫住,“今晚我请你吃饭。”“晚上加班,”戎策扯了扯衬衫领口的扣子,转身去拿枪套,“估计电台在租界,我们晚上侦查去方便些。”
  “不用了,明天我让后勤处给你们一批新的装备,然后跟巡捕房协调下。”杨幼清难得温柔,抱着手臂挡在门口,戎策拗不过他,拿起电话叫楼下的兄弟们回家。等戎策穿好衣服,杨幼清才让开门口,转身下楼。
  戎策得到了选择餐厅的权利,说到底他也没生气,只是怕惹处座不高兴。不过看来处座也是无心继续责骂,他便胆子大了些,路上嬉笑着说想去公共租界西区的意大利餐厅。杨幼清揉了揉他的头发,戎策开着车,余光看到老师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前的口袋,似乎是在看带没带够钱。
  等吃饱喝足,戎策又得寸进尺说想去舞厅逛逛,杨幼清挑眉骂他得寸进尺,但也默许了,随他开车去银河舞厅。年轻人在路上再三声明只喝酒不赌牌,杨幼清笑着训他,“不学无术。”
  戎策轻车熟路让门童停了车,临进门又上下打量一眼杨幼清的穿着,啧啧两声似乎是不太满意对方老土又保守的搭配,抬手帮他解开衬衫的风纪扣,又叠了一块手帕放进人西装前胸的口袋里。杨幼清反而嫌他花哨,拍掉人的手,“我逛舞厅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您就大我六岁。”戎策微微一笑,尽显绅士得一挥手让老师先进去。这绅士风格没保留多久,戎策刚坐到舞池旁的皇家蓝沙发上,一个曼妙的身影便翩翩而至,坐在他身边顺势挽住胳膊。戎策脸上一惊喝了半口的柠檬酒差点喷出去,咳嗽两声放下酒杯去推身边的女人,“我的好姐姐哟,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杨幼清坐在一旁翘着腿看这场闹剧,舞女又缠着戎策说了几句话才肯离去,戎策回过头来急忙解释,“线人,线人。”“那这个也是线人了?怪不得听人说,你爱好广泛。”杨幼清举起酒杯一指他身后,戎策回头看到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往这边走,还跟他打招呼。
  “张医生。”戎策起身带着笑意与他握手,不知是否忌惮杨幼清的胡乱猜忌,刻意表现得有些疏离,将手收回来后又立刻转身给杨幼清介绍,“这位是法租界育林医院的张裕来院长,我们一起打打牌。”杨幼清没有起身,只是举杯致意,他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竟有回忆不起来的时候,只能放弃在脑海里搜寻,笑着寒暄“我们家阿策牌技不好,还劳烦张院长照顾。”
  戎策听出了些许吃醋的味道,笑得更欢。张裕来侧身看了一眼旋梯之上的二楼走廊,“戎组长比我运气好些,今天想玩什么?”杨幼清似乎猜到了,这家舞厅在暗地里经营赌局,怪不得戎策会对这里如此熟悉,原来是常客。戎策也是没料到被人戳了底,有些窘迫地看着杨幼清,后者也没想发火,毕竟戎策从十七岁就喜欢偷偷出去赌,拜师后他掰了五年未果,想发的火早发完了。
  “我随你一同去。”杨幼清起身拿起桌上的半杯威士忌,示意戎策带路。戎策一边走一边揣测他心思。张裕来自作主张选了一间包房,已经有两三个人在里面,都是西装革履,还有几位戎策看着眼熟的舞女,旗袍开叉到大腿,坐在过于肥胖和秃顶的男人身上喂他吃葡萄。
  戎策选择无视了这些人,找个边缘的位置坐下,将一张一百元的法币放在桌上听见杨幼清咳嗽一声又换成五十的,接过荷官递来的筹码。杨幼清站在他身后,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戎策环视四周,突然觉得老师的身份和那些舞女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是盯着桌面的扑克牌,试图集中精神思考怎么赢下这局二十四点。
  戎策赢了三百多块钱,顶他三个半月的工资。杨幼清不能说世俗,但还是喜欢钱的,戎策既然帮他们赚了房租,他也没教训小孩,只是无视了他的抗议替他收好这些战利品。杨幼清本想让门童帮忙开车送回去,戎策却说不如走一段,李承家住在附近,去砸他家门让他开车给送回去,正好醒醒酒。
  杨幼清同意了,张裕来跟上来,说正巧顺路,不如一道走。戎策对他有些起疑,先前只是戎策一人来的时候他还没这么热情,难不成对处座有什么想法?不过戎策做过些背景调查,这人跟杨幼清的三十一年人生没任何交集,祖上也没什么冤仇旧恨,更不是断袖。只不过戎策也没什么理由赶他走,便装出一副欣然的样子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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