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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师(近代现代)——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29:14  作者:楚山晓
  午夜的上海依旧是车水马龙,张裕来喝得有些多差点撞到黄包车,几个人干脆走小路。路上没灯,杨幼清突然停下脚步,问道,“这是租界还是华界?”戎策四周瞧了瞧,“这排房子是法租界的,那边是华界,当年这么画的线。您这是,想跟我聊聊晚清历史啊?”
  “这是沈家,”张裕来插句嘴,他脸色不太好站在墙角喘着粗气,“上海卖茶叶的,一大半都是沈家的人。不过他们家老太爷过世了,下个月三号的葬礼,九十多岁,也算是善终。”杨幼清点点头,没继续说话,戎策指了指张裕来,示意杨幼清一同过去扶一下。
  张裕来就喝了三小杯伏特加,平日里一瓶都不会醉,不知为何今日昏沉得很,戎策架起他胳膊的时候看到他手腕和耳朵后面红成一片,猜测是不是之前已经在哪个舞小姐房间喝了一下午了。杨幼清看他盯着张裕来,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戎策急忙咳嗽两声正视前方。
  两人搀着喝醉了的张院长走了一会儿,过了街头转向东走,正巧看见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男子在一家中式大宅门口扫着地。戎策抬头看了看牌匾,叹了口气,“叶府,咱到华界了。”扫地的人也看见了他们,突然跑了过来,拉住张裕来的手问道,“这不是裕来吗?他怎么了?”
  戎策扛着一百多斤的男人走了一路,没好气地答一句,“喝醉了,没闻见?还不搭把手?”杨幼清有些诧异张裕来和叶家的关系,据他所知叶家是军人世家,祖籍广东,老爷子跟着孙先生闹革命,没听说过有什么人学医。戎策把张裕来交给扫地的,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又好心帮老师整理整理,待叶家下人走远了才说,“张院长是他们家管家的儿子,据说已经离开叶家了,一堆豪门恩怨乱七八糟,不过咱倒是省事儿,走,砸李承家门去。”
  杨幼清点点头,走过一段听见身后的大宅木门紧闭的声音之后,转头看向戎策。戎策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歪着头看他,杨幼清一脚踢到他膝盖窝,“你故意走这边。”“这不是看老张要倒了,正好帮他回家,怎么,您还想把他送回育林医院去?三条街呢。”
  “我不是说过,不能有来往?”杨幼清怒气加重,他本就喝了酒,耳朵发红,月色之下像是着了火。戎策有些怕他,故作委屈低声解释,“我就是想去看看沈家跟共党的案子有没有关联,电台的波段定位就在这附近,从刚才赌场房间窗户能看到沈家后院。而且他们家也有凉亭,您也听见了,下个月三号办葬礼,大门敞开,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
  戎策还没说完,杨幼清一巴掌打他脸上,头也不回走了。戎策呆呆愣在原地,他大概明白杨幼清到底在气什么。先前五年,因为杨幼清受伤退居幕后,戎策一直是他的影子,接替他的代号,听他的指挥出任务,从未自己做过决定。现在在上海,戎策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方式,杨幼清看不惯,觉得他不成熟罢了。
  2.潜入
  戎策和杨幼清冷战了三四天,终于,年轻人按耐不住去道了歉。杨幼清性子执拗,一条路走到黑不回头,每次闹别扭都是戎策先服软,几年下来他都能总结一套让老师消气的秘诀。不过说到底,杨幼清心情不好也不单单是因为戎策,一个专门搞暗杀的王牌行动员,在满洲待得好好地,被调来上海管侦缉处,官场那些虚与委蛇的事不说,大大小小烦心的事情多了。
  这三四天也苦了侦缉处上下的所有人,大到副处长小到勤务兵,都被杨幼清骂了一顿;行动组的人更惨,杨幼清骂完了戎策接着骂,就连行动报告少写了个称谓都被戎策一本子拍头上。李承做事细心,没惹他生气,反而来当和事老,劝了几次终于让戎策去道了歉,侦缉处办公楼又恢复了短暂的和谐。
  至于电台,刘菲菲带着译电组的组员,从司令部后勤处借了一辆电台车专门从华界绕了一圈,大街小巷走了一天半,赶上六次发报,只能把范围锁定在潘家宅附近。戎策已经排查了几栋公寓,剩下的都是乡绅高官的宅子,不太方便查。不过幸好电台侦查还算隐蔽,未被察觉,敌人没有打算取消行动。
  杨幼清坐在办公室喝茶,戎策风风火火跑进来,想起来没敲门又退出去敲两下大开的房门,快步走进去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处座,我要搜查令。”杨幼清差点一口茶喷出去,纸上任何一人打个喷嚏都能让上海滩抖三抖,戎策是活腻歪了还敢要搜查令,“滚出去。”“我们没在共党特使来上海的时候抓住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身后有达官贵人作掩护。”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杨幼清脱了披在肩上的军装外套,解开衬衫手腕处的袖子。戎策也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想看看老师会不会主动暗示他暗中调查,显然是不会。戎策看着杨幼清卷袖子,急忙抓了桌上的纸要往外跑,不忘了说一句,“您这是暴力倾向,西方医学叫做精神疾病!”
  杨幼清看着他跑走的背影,绷不住严肃的神情轻声笑了出来,坐回去披上外衣,低声念着,“怂包,我还管不住你。”
  戎策揉着太阳穴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想事情,李承敲门进来喊了声报告,戎策懒得搭理只是挥挥手让他说下去。“组长,明天中午是沈家老太爷的葬礼,我们家与沈家是邻居,我想请假去送老人家一程。”李承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您一直在怀疑沈家与电台有关,不如您和我一起去。”
  “沈家的人认识我,”戎策闭目养神,两根手指继续折腾他的太阳穴,“侦缉处的特务去葬礼,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咱们不就是不怀好意?”李承问完静静看着戎策,戎策有一瞬间在思索他到底是真的木讷还是大智若愚。既然要查,那就带着目的去,彻底查。沈家大户人家,想来也不会主动撕破脸。
  3.沈家
  老太爷九十岁无疾而终,沈家要把白事当喜事办,窗前屋后不见悲伤气氛,反而高朋满座,一张张八仙桌摆满了大院,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沈家的当家人是老太爷的独子,五十岁上下已经是满头白发,看得出来操劳过度,沈家的生意都是他一手把控。
  门口传来络绎不绝的问候声,沈家家主和他四房姨太太都在门口迎接宾客,若是说想看成功人士的风采,腰缠万贯妻妾成群,大抵如此。戎策是离葬礼开始半个小时到的,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李承跟在他身后,提着两盒点心。也不知是第几房姨太太认出来他,用中年女人特有的尖嗓子叫了一声,“戎组长,李副官也来了。”
  “沈先生,太太们,”戎策递过去名片,又让李承递了礼物,“戎某无缘,不曾见过老太爷,但是常听朋友说起,一直仰慕,谁知造化弄人,只能以这种方式见面。”又不知是哪房姨太太,或是正妻,开口道,“戎组长前来也是我们的荣幸,里面请。”
  待戎策进了门,沈家老爷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仰慕?我看是觊觎。让老三把那些鬼东西都收好了。”
  李承附在戎策耳边给他一一介绍沈家众人,戎策端着茶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倒是对桌上的几道菜挺感兴趣。门口时常有大声喧哗的来客,张扬中带着炫耀的成分,或是近日升了官,或是发了财。倒是有一人,李承介绍说是前几天委员长亲自提拔的上校,穿一身笔挺的德式国军军装,进了门不声张不做作,文质彬彬。
  戎策用夹着花生米的筷子指了指,“这才叫沉稳,能做大事。”李承急忙点头,继续点着他的花名册,“这是司令部人事处的张秘书,这是龙恒百货的程经理,这是南洋华侨中学的李副校长……”
  “得得得,别念了,我刚来这半年,又不用谁都认识,”戎策停下往嘴里扔花生米的动作,瞅了瞅李承,“你怎么都知道?”“报告组座,我在去警校进修前,是这一片的邮递员。”
  戎策琢磨半天,拍了拍他肩膀,“行,挺好。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坐着。”“您去哪?还十分钟就开始了。”戎策一副轻松的样子咧嘴笑着,“喝茶喝多了,处理一下。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李承果然没跟过来,戎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电报提及的接头时间,希望老天保佑他不要扑空。
  后花园凉亭有两个男人坐在石凳之上,其中一人是沈家的三少爷,穿一身与他兄弟相同的灰色长袍,而另一人却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敞开若隐若现健壮的肌肉。大约是确定了彼此的身份,白衬衫先说话了,“景文兄坚持守约,在下佩服。”
  “答应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什么时候食言过?”沈景文笑着接过白衬衫推来的一个皮箱,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百元面值的美钞,“陈少爷亲自送来的,我不必数了。”陈向哲换了个姿势,悠闲地翘着腿看看四周,“挺漂亮的园子,有花有树,就是没看见我的货。”
  沈景文站起身向后门的方向伸手,“我带路。”陈向哲咧嘴笑着说他够意思,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假山有些响动,警觉地环视四周,快速合起箱子抱在怀中,对沈景文说道,“你先走,老地方等我。”
  戎策知道他藏不住了,从腰后摸出抢来跑出去,只看见了陈向哲一人。他也是刚到,只听见了几个字,连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就你自己?另一个呢?”“哪有另一个,长官,就我自己。”陈向哲见是侦缉处的人,想着他们只抓共产党,戒心消了大半,借着地痞出身练就的本领耍无赖。
  “你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这是我的私人物品。戎组长,这是租界,你敢开枪吗?”陈向哲把箱子放在身后,戎策一步步逼近,几乎用枪盯着他脑门,“我怀疑你和一起共谍案有关,告诉我,你交易的是什么?”
  陈向哲笑了出来,一把将戎策的枪口拍开,“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上海滩烟土大王陈杏山的儿子,共产党敢跟我有来往吗?我是谈正经生意!”戎策把枪收起来,一把握住他手腕将人胳膊扭到身后,一用力逼迫他松手放开箱子。戎策踢开箱子,果不其然看见了美金,数目和电报上所说无差。
  他本就没怀疑沈家和共产党有关系。自从把电台锁定在潘家宅附近,他就预感这个电台其实是商用电台,很有可能是沈家进行黑道生意所用,而非共党或共产国际。毕竟前几天刚刚截获和破译了密码,他们要更换密码本必然需要时间。更何况,说沈家支持共产共妻,沈老爷子第一个不愿意,他的四个姨太太一个赛一个漂亮。
  但为了惹出事情来有个更好的说辞,戎策坚持声称侦缉处发现了共党的电台,要陈向哲说出同伙。陈向哲每年进局子的次数多了,软硬不吃,无论如何不开口,戎策就差把他胳膊卸了。这样耽误不是办法,戎策快速思索着,突然发现陈向哲袖口有一抹黄色,像是什么的粉末。
  张裕来打小对花粉过敏。
  戎策突然想到几天前路过沈家的时候,张裕来突然像是喝醉了一般全身发红,他并非是醉酒,而是沾染了沈家飘来的花粉导致的过敏症状。而现在,凉亭旁的紫薇花开得正旺,陈向哲不过是坐在石凳靠着石桌,袖口上都沾染了花粉。
  戎策在沈家后院疾走,有人撞上他,想发作一番却瞅见了他腰间的勃朗宁,只得憋着这股气。李承许久不见他特地来找,戎策抓着他肩膀急切地告诉他,要找一个带紫薇花粉的男人。
  李承观察细致,不多时便发现一人身上沾了不少黄色粉末,上前抓住他袖子。那人一回头,李承立刻松了手,惶恐地说道,“三少爷,怎么是您。”戎策遥远听见他说话知道他找到人了,立刻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沈三少爷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刚才在花园的人是你?”
  “正是我,”沈景文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端着茶杯,“有什么事情出去说,不要打扰逝者和宾客。”“好,咱们去后门。”戎策刚才跑了一圈沈家大宅熟悉了不少,自顾自往后门走。沈景文对着不明所以的客人们微微一笑,说了几句抱歉,跟上戎策的步伐。沈家老爷站在远处,手里盘着两颗核桃。
  陈向哲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周围有行动组的接应组员看着他。他也没想跑,坐在石头墩上跟组员聊天扯皮。戎策阴着脸走过来,转身看向沈景文,“你们谈生意,货呢?”“有必要给你看吗?”陈向哲反问一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沈景文默默站在一旁,没他那样嚣张,对比之下倒是让人觉得名门世家的家教极好。
  “戎组长既然感兴趣,那不妨看看,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沈景文走到不远处一辆货车旁边,喊了几个沈家的工人帮忙搬下来几箱货物。戎策接过工人递来的铁棍撬开箱子,一排排都是压好的茶饼。
  沈景文看着戎策脸上露出的一丝怀疑神情,自觉拆开一包,确实是往年的陈茶。“陈少爷不过是想从我这里买一些茶叶,戎组长还有什么想问的?”戎策明明猜出来沈家在卖什么,但他现在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盯着沈景文和陈向哲片刻,转身就走,“收队。”
  “戎组长若是不嫌弃,我送你两斤啊?”陈向哲在他身后大喊,戎策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只能用重庆话低声骂了几句。沈景文拉扯下陈向哲的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等戎策走远才说,“别喊了。多亏父亲提前通知我,不然不知道如何收场。”
  4.尾声
  戎策从沈家憋的火都撒在了刚抓的几个烟土贩子身上,若不是李承拉着他,他非得把人打死。杨幼清知道后,把戎策叫到办公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要是把这些力气用在共产党身上,还愁得不到情报?”
  “您就是从来看不见我做的好的地方。”戎策耷拉着脑袋低声嘟囔几句。杨幼清听得清清楚楚,把手里的报纸扔过去砸他脸上,“我来到上海之后,你做过什么让我满意的吗?抓人抓不到,电台搜不到,你今天擅自行动造成多大后果?全上海一半的达官贵人都看见了!要不是沈家少爷不计较,你现在就得脱了这身皮。”
  “沈三他不敢,”戎策仍旧是低着头,小声反驳,“您要是现在对我失望了,当年就不应该救我。”杨幼清被他气笑了,“死的方式有很多,我希望你在战场上牺牲,而不是在一家异国他乡的酒吧,被人按在鱼缸里淹死。”
  戎策说完刚才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他心一急什么都敢说,忘了顾及老师的感受。不过他跟着杨幼清久了也随他脾气倔强,不肯服软,只能顺对方的话接下去,“我是因为您才去那家酒吧的。”
  “这么说你还怨我了?”“学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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