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景晔手指一动,像快要活过来了,“我不是哄你,可是——”
可是怎么才叫“清楚”?
他没问出口,因为林蝉突然凑近了他,几乎鼻尖贴鼻尖。
瞬间,像全身的血液都往上冲,景晔骤然想往后撤开——安全距离被入侵的感觉对他而言太糟糕了——可下一秒,林蝉仿佛有所感觉,径直一只手托住景晔的后背。
少年的手臂比他记忆中更加有力,牢牢地捆住了他。
景晔一向少有和异性接触,和同性也顶多止步于勾肩搭背,再不济就是与林蝉那个意料之外的吻。他拍戏时有点亲密举动都要先做思想准备,骤然被林蝉几乎贴在身上,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太糟糕了,完全无法抵抗,大脑整个停止运转。
“做什么……”景晔吓得快不敢看他了。
“现在就帮你想清楚啊。”林蝉眼角轻轻一弯,小声得几乎都是气音,“身体总是比言语更诚实的,说大话喊口号,谁不会嘛。”
“……”
“哥哥哪怕有一点点喜欢我,也不会僵硬成这样,对么?你看,明明很抗拒肢体接触,却说什么‘继续喜欢’。随便说这种话,是不想负责任吗?可你们艺人应该很轻易就享受到被人喜欢的快感吧,何必在我身上找?”
在外人看来,他们只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咬耳朵,事实却是沙发垫挡住的地方,林蝉五指有节奏地往下滑,从后背摸到了腰侧。
那股冲动又来了,景晔脸红得要命,慌乱不堪,根本说不出话。
“没有、什么享受……我……”
“那就是不享受?”林蝉放开他,缩回地毯上盘腿坐着,抬起头看景晔,“哥哥,我们都诚实一点,你想哄我,但这也是有代价的懂吗。”
“代价……?”
“嗯,什么筹码都没有,万一你又跑了我上哪儿抓人?”
他被林蝉说“抓”的语气狠狠激了一下,感觉少年不像玩笑,仿佛真有要把他关起来的意思。
林蝉眼神闪烁,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指松开又搭下去:“我们都这么大了,如果要谈恋爱,难道像小学生牵手似的不太合适。你非要‘试一试’,就要做好准备和我做……你知道的吧,那个?不过哥哥你连女朋友都没交过,肯定不会。但没有关系啊,如果喜欢上了我,在一起之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学。”
林蝉说完,露出个无比乖巧的笑:“怎么了?”
景晔慌忙挪开视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林蝉仍直勾勾地看向他,眼内漏出两三分愉快,“还是装不知道?老是撒谎和逃避就没意思了,对么。”
那笑容仿佛他刚背完一篇其难无比的英语课文等待表扬,而不是说了这些让景晔如遭雷劈的限制级话语。
“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景晔:“……”
“你们俩在那儿聊什么悄悄话呢?”蒋子轶放过窗口聊胜于无的焰火,转过头来,发现这还有两个人落单,“小晔,你脸色好差啊,没事儿吧?”
景晔摇头,他的脸很红,兀自站起来想逃离现场。
“我去洗漱一下。”
蒋子轶:“啊?你要睡啦?床已经铺好了,你看你是和林蝉还是和虞洲……”
“睡什么睡,才十二点多!”窦霜也走过来,一手抓住景晔后颈生生地把人拖得停在原地,大姐大似的发话了,“刚才我听虞洲说他最近感情不顺,难得学霸有求于别人,大家一起把残局收拾了,聊聊嘛。”
蒋子轶见冯真真的眼神,立刻旗帜鲜明地倒戈了:“我也觉得,好久不聊了。”
虞洲失笑:“别打着我的旗号……就跟你提了几个字。”
“好吧。”窦霜吐了吐舌头,“我自己想八卦。”
六个人各自领了活儿,大半夜,电视跨年晚会接近尾声,客厅总算脱离了火锅和烧烤的味道。蒋子轶这天杀的,居然还开窗透气。
今年是几十年一遇的寒冬,冷空气南下,有时起得早都会看见树叶上的“白头霜”。
按传统节气来算,冬至后开始数九,元旦还没到最冷的时节,但吹一吹风也够呛。景晔坐的地方挨着窗,没坚持两分钟反手把窗户紧闭,他揉揉额头,感觉酒精挥发殆尽,而一身的热血也渐渐冷却。
冷静后的景晔脱离了冲动,不得不承认刚才咄咄逼人的林蝉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深思熟虑,在这一点上,林蝉比他考虑的多了太多。
但是,但是……
做、做……是他理解的那个做吗?
这未成年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景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惊人热度吹了会儿冷风也没完全消退。林蝉不久前自下而上的角度,双手握住脚踝盘腿坐着,仰头看他,显得眼睛明亮、笑容无辜,和他偷偷想象的小狗完美重合,用那张可爱的脸说那样的话……
太那个了吧……
景晔干脆捂住脸,脑筋彻底转不动了,听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后背突然被碰了碰,刚才林蝉摸得他腰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还没消散,又挨了一爪子,景晔差点原地跳起来,猛地抬头:“谁!?”
“你反应那么大干吗?”蒋子轶举起手作投降状,“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景晔:“……”
这个坎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
第23章 相信
说着分享八卦,聊了没几分钟话题就被虞洲这个明显不想成为讨论中心的人牵走。虽说都是发小,不见外,可到底感情问题属于隐私,他愿意和人商量是一回事,被窦霜开座谈会似的拉到中间,几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虞洲浑身不自在赶紧岔开,撺掇大家玩狼人杀。
景晔对这些游戏敬谢不敏,没参与,想找个理由溜号却被强行按在客厅。
他哈欠连天,看林蝉虽然身在局中也满脸兴趣缺缺。换作平时,景晔少不得跑过去勾肩搭背,再和林蝉找点其他的事做——联机打游戏,聊天,找个电影看,再不济也能一起吃点外卖烧烤什么的。
但他今天完全不敢靠近,被林蝉吓得够呛,也害怕万一再靠近,自己的反应不受控制。
这同时也是景晔最大的迷惑所在。
已知,林蝉喜欢男人所以对他的触碰有点反应,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起码能够理解,至少符合逻辑。他作为一个……自我认知为性别男取向女的人,活了二十年,虽然没对哪个异性真正动心过……而常识告诉他身体的反应往往很诚实。
等一下,这不对劲。
景晔狠狠搓了一把脸,仿佛发现问题在哪儿,诧异地抬起头。
正好对上林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目光,景晔心头一震,对方又云淡风轻地移开了。
电视里,偶像剧女主正撕心裂肺地朝男主撒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对她没感觉,好啊,那你们抱在一起是为了取暖?”
“别跟我说哥哥妹妹,你自己心里没鬼吗?!”
……连电视剧都欺负他!
景晔没声没息地把电视调了个台,是跨年晚会的重播。他心不在焉看了会儿,装作没事人似的伸了伸懒腰:“蒋大头,我熬不住了,我想……”
“林蝉也早说不想玩了,那你俩休息吧,我们打麻将。”
景晔环顾一周:“你家有麻将?”
蒋子轶乐呵呵地说:“手机麻将啊,就在微信群里发钱,方便。”
虞洲:“要学吗?教你。”
景晔摇头:“不了,我今天脑子不够用。”
窦霜不知被他哪个字戳中了,笑得险些天梯石栈相勾连:“脑子不够用更得学了,要不还是在这儿看我们玩吧?小林你也是,坐虞洲旁边去呗。一个重庆人不会打麻将说出去别人信不信。”
魔鬼般的笑声中,景晔捞过一个靠垫塞进怀里,然后整个人陷入沙发,只露出一双眼睛,双目无神地盯着即将开始的麻将局。
他不想打麻将,也不想玩狼人杀。
信息加载过度而现在的景晔只想找个被窝睡过去,免得面对林蝉若有若无的小眼神。以前不觉得,自从那阵莫名其妙的欲望上头后,景晔总感觉林蝉眼睛像带了钩子,撩他一眼,轻飘飘的却能勾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景晔本能地害怕,唯恐发现……他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现在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景晔心道反正去卧室也不一定睡得着,起码人都在,他不会搞出什么难堪的事……
那就这样吧。
打麻将是四个人,林蝉坐在虞洲旁边,表情认真,好像真就开始学。
有那么好玩吗?景晔暗自腹诽着,别别扭扭掏出手机找人打游戏。只是这个点,找了一圈要么睡了要么没空,最后只能走匹配。
操作失误,开局就被对面连杀几次还被队友喷,身边沙发蓦地一凹陷,他闻到那股很淡的酒味,不用猜也知道是林蝉。
说来奇怪,大家喝的一样的酒,他就是能一下子认出林蝉。就像那么多人都穿相同的校服,落进他眼内,林蝉惟独最鹤立鸡群。
“不学了?”景晔说。
林蝉没回答,只装作无事发生地挨着他,看他手机屏幕的操作。
景晔憋屈极了。
他喜欢非黑即白,就算知道这其实并不可能,但林蝉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好像和他闹脾气,真要追究起来,林蝉倒也不打哑谜,爽爽快快地承认或否认——拳头打进棉花里,景晔总拿他没办法。
那股冲上头的热血冷静了,林蝉往他身边一坐,呼吸节奏莫名紊乱,浑身又开始发烫。
“如果我喜欢林蝉”的念头第三次出现在脑海中。
第一次饱含遗憾,第二次激动过头,惟独这一次似乎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要试一试吗……?
几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瞬间景晔一恍惚,操作随之有点拉胯,突然横伸过一根修长手指戳了戳他的手机屏。
“别人都快把你连出残影了。”林蝉说,拨开景晔,轻巧地夺过他的手机后顺势一波操作,虽然逃命逃得狼狈,竟虎口脱险。
他没有还给景晔手机的意思就这么拿着继续打,不抬头:“在李白脸上送呢,真会玩。”
“你就很厉害啊?”景晔不服气地顶了一句,胜负心作祟,短暂放下过往恩怨去看林蝉的操作——然后发现林蝉确实比他厉害。
一局结束,林蝉中途加入还拿了MVP。
手机屏幕拿到景晔面前,他得意的小表情好像在炫耀。景晔拿回手机瘪了瘪嘴,说:“那要不我们俩双排一把?我还差点就上段了。”
“不是困吗?”
景晔猝不及防碰了个软钉子,心道果然记仇连带飞都不肯,吭吭哧哧地“唔”一声。
林蝉摊开手:“手机,我帮你打上去。”
“啊好!”
峰回路转,景晔开开心心交出手机,然后缩在沙发上看林蝉操作。
他这人有个怪毛病,不肯坐有坐相非得蜷缩起来,最好再抱个靠垫或者毛绒玩具,这癖好被家里从上到下鄙视了个遍,无奈就是没法改。
这时景晔甩掉拖鞋半跪半坐在林蝉身边,那个靠垫随着他越来越近的动作挪去林蝉大腿上,而他斜着身体贴着,毫不知情。
别人看他好像完全沉浸在游戏中,但景晔心里清楚这个不太恰当的举动也有点刻意试探的意思。
特别在林蝉说了那些话以后。
景晔也想知道他的边界到底在哪里,他要怎么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不是真如发小们所言恐女,又是不是像他自己一直以来认知的那样恐同。
总不能什么都恐吧?
如果可以跨开那一步接受同性的话……那他是不是就能接受林蝉,能喜欢林蝉了?
只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景晔想着,不着痕迹地把头往林蝉肩上靠。
“你离我太近了。”林蝉皱起眉。
“看不清嘛。”
林蝉放了个大招,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我会觉得你在暗示什么诶哥哥。”
景晔看他操纵游戏人物一击必杀,然后蹲进草丛,目光扫过林蝉露出的耳背和脖颈,看不出那上面的红是因为他还是空调太热。他闭了闭眼,战胜内心羞耻感,总觉得这一步无论如何要迈出去。
林蝉以为赤裸地说出一些期待会让景晔知难而退,可他囿于原来的世界太久……安于现状,然后连自己都不了解,这种恐惧战胜了他的犹豫。
下巴抵着林蝉凸出的肩骨,感觉少年明显抖了抖,景晔压下心跳加速,故意问:“那连靠一下都不行啊?伸着脖子很累的。”
“我只给男朋友靠肩膀。”林蝉凉飕飕地提醒。
景晔装听不见,巍然不动。
林蝉:“快点坐好。”
“说真的。”景晔的心跳开始加速,为林蝉暧昧不清的表达而指尖一阵酥麻,他尽可能使自己平静却徒劳无用,“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
“信你什么?”林蝉开了个大。
景晔后头微动:“信我努力一下能说服自己啊。可能我没那么害怕的,我还没有喜欢过谁,所以如果能想明白的话,我就……”
我就和你在一起吧?
游戏里的小人突然不动了,林蝉睫毛眨了眨,继续波澜不惊地操控角色跳到一边对着塔不停平A,同时躲到兵线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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