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万五千,还欠文宁这么多。
上次借的二十万是大头,医院催得紧,借钱实属无奈。
想想这一身债,仅靠酒吧驻唱和比赛,要还清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而且医院那二十万能坚持多久还未知,实在是头疼。
现实压得人恼火,让她不得不再次考虑签约的事。
其实昨晚就有小唱片公司联系叶希林了,看中了她俩的外形和音乐造诣,对方的意思是想签她们,给的条件也不错,但前提是签约以后她们得听从公司的安排。
当然,好听点叫安排,直白点就是身不由己,她俩的意愿不做考虑,说了不算。那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让她们走偶像路线,打算让两人去参加选秀。
近几年男女团火,趋势大好,不少公司都在分这块蛋糕。选秀即捞金,成团最好,不能成也没关系,凭青禾和叶希林的样貌和能力,上节目吸一波人气准没问题,好歹能露露面。
青禾对选秀不感冒,对女团更没兴趣,清楚流量路子走不长,小公司这是要把她们当摇钱树培养。叶希林对此也门儿清,只把消息转发给她,全看她的选择。
她肯定不愿意,傻了才去参加选秀,摇滚还做不做了。
理想是烟花,在天上炸开成一片灿烂,现实是火炮,所落之处皆是一派狼藉。
青禾有些头疼,只感觉肩上沉重。
文宁十几分钟后就回来,带上她出去。
酒店楼下有车侯着,香槟色的宾利,有专门的司机和领她们过去的人。
俱乐部在离酒店两条街的地方,大厦最顶层,豪华而气派。聚会八点才开始,文宁要先过去见齐瑞安。
齐瑞安今天穿得很骚包,黑色燕尾服,头发弄得顺溜,左耳上还戴了三个男士耳坠,像某个日漫里的绿藻头男人。他已经在俱乐部等了大半个小时,见到文宁进去,像找到了救星似的冲上来。
“可算来了,等你等了老半天,我都想过去接你了。”
青禾随在文宁后面,站在侧后方的位置。齐瑞安知道她也会来,可未做它想,还朝她招招手,解释:“随便坐,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都可以,有需要帮忙的就找站着的那些,我先借你老板用用,有急事,晚点再过来。”
青禾笑笑,大方回道:“你先忙。”
齐瑞安立马拉着文宁走了,一刻都不久留。
目送两人走到角落里,青禾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她第一次参加有钱人的俱乐部,感觉挺稀奇,刚坐下就四处瞧看一周。场地宽敞,有喝酒的地方,有舞台,有一块空地,估计是供宾客跳舞嗨皮的,这里的光线比较暗,再过去一些就看不太清楚了,应该有休息的房间什么的,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
这家俱乐部很大,分上下两层,敞开式构造,放眼看过去还挺震撼,光是酒柜就占了足足一面墙。
齐瑞安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文宁参与了投资,平时都是一些有钱的主到这儿消遣,今天难得清场一次,跟往常不大一样。
调酒师特地过来服务青禾,询问想喝什么。
青禾也没客气,直言:“来一杯你拿手的就行。”
这里的服务人员长得都不错,足够漂亮帅气,看着都养眼,调酒师挺绅士,给她调了一杯色泽绝美的龙舌兰日出。
青禾抿了一小口,没敢多喝,怕这一杯下去就晕乎了。
俱乐部里没什么人,都是些服务人员在忙事,调酒师陪着青禾说了会儿话,直到另一个人出现。
——何玉莹也提前来了。
青禾不知道她也在,对方先打了声招呼才反应过来。今晚的何玉莹比在工业村美艳多了,一袭露肩红裙,身段曼妙有致,全身上下都打理过,连头发丝都透露出不凡的气质。
在这里见到她,还是她先主动拍自己一下,青禾有点意外,思忖片刻该如何称呼人家,迟缓地说:“何小姐,好巧,你也在啊。”
何玉莹柔美笑笑,挨着旁边坐下,回道:“刚刚来,才进门。”
接着给自己点了一杯酒,整个过程不要太从容自然,好像跟青禾是老熟人一般。她似乎完全不意外青禾会在这里,连问都不问一句,仿佛这在她的预想当中。
青禾不大喜欢跟别人凑近乎,可人家都坐自己旁边了,总不能太冷淡,因而还是客气地自我介绍:“青禾,青色的青,禾木的禾。昨晚咱们见过,我是慢速火车主唱。”
“我记得的,”何玉莹柔声说,还挺平易近人,“你们的表演非常精彩,编曲很有层次感,舞台效果也很新颖,你的贝斯弹得特别好。”
青禾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大明星会跟自己说恭维的话,霎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半晌,只能扬扬唇,尽量和善一点。
何玉莹很会察言观色,见她这般反应就晓得自己多话了,当即把话题转移开,故意问:“一个人来的?”
“不是,”青禾摇头,实话实说,“跟我老板一起,也是才到不久。”
何玉莹一怔,“老板?”
青禾解释:“你见过的,昨晚坐你旁边那个。”
毕竟是在外面,哪能直接挑明跟文宁那一层关系,何况面前这位又不是什么人,跟她们都不熟。心知何玉莹是在套近乎,青禾有意防着,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说。
何玉莹有眼力劲,看得出来她有所隐瞒,但识趣不多问,轻飘飘三两句话就又讲到别的。好歹是在圈里摸爬打滚过的人,哪会看不出来青禾与文宁之间的端倪,昨天就琢磨出来了,装作不明白而已。
调酒师就站在她俩面前,默默在吧台后调酒,许久,将一杯水割威士忌放何玉莹桌前,再知趣地退到一边。
何玉莹在交谈上自有一套,变着法儿试探了青禾几句,心里大致明了。
成年人的相处就那么点伎俩,青禾如何不懂,又不是傻了,不过顾及到人家也没挑明了说,便当做什么都不清楚,假意应付过去。
何玉莹委婉地向她讨要联系方式,表示喜欢她的音乐风格,在摇滚上颇有两分见解,硬是把话讲得好听,还说:“我下半年也准备出新专辑了,本来打算做一点与摇滚有关东西,要是青小姐有兴趣,不知道能否有幸向你讨教一二,帮帮忙。”
这话说得真够圆满,都快把青禾这个没名气的小角色捧上天了,但言语间听不出半点谄媚的味道,反而令听的人身心愉悦,想拒绝都难。
大歌星是什么人,在乐坛什么地位,能拉下身段说这番话还是挺不容易。甭管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青禾都只能把这话接下来,表面客套一番。
她俩交换了微信,加了好友。
何玉莹诚意十足,朋友圈是开放的,里面不乏分享各种私人生活。
青禾揣着一肚子疑惑,全都忍住,边等边跟何玉莹喝酒聊天。
交换完微信,何玉莹没再提及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一直在跟青禾聊音乐,不涉及半点私人相关。她一句有关文宁的话都没问,好似不在意那些,可言语间对青禾又带着两分过于熟络的亲近,好像老朋友叙旧一般。
这样的交谈持续到下一个人进来。
新来的人是一名导演,青禾在电视上见过他,知晓这人在演艺圈十分有威望,地位不低。导演喊了何玉莹一声,何玉莹对青禾歉然笑笑,借故要过去见见朋友,待会儿再过来。
青禾松了一口气,巴不得她快点走。
待人一离远,青禾端起酒杯换了个位置,真不想继续聊下去,没意思。
这番交谈聊得青禾口干,一晃眼外面的天都黑了。
俱乐部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些衣着华贵的男女,或气质不凡,或优雅得体,有老板,有娱乐公司的高层,还有不少明星,演戏的,唱歌的,都有。
阵势搞得很大,排场十足。
齐瑞安这是铁了心要干大事,借着今晚给以后开路呢。
饶是已经陪文宁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青禾还是头一遭经历这种场面,她窝在角落里喝酒,没人认识,也不跟别的人交流,争取降低存在感。
文宁和齐瑞安谈完事就出来了,可没时间过来,照顾不了她。
中途,文宁还是来了这边一趟,把青禾手里的酒换成了果汁。这人很快就被拉走,被围堵在中间。
青禾埋头喝果汁,无聊了就四下搜寻明星,看看别人在干嘛,以此打发时间。
场合有些乱,暗沉的灯光下酒色迷离,交际之余,不为人知的隐秘在蔓延,再正经的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会杂念丛生。
奢靡之下是腐烂,人心各异。
青禾只是旁观,不参与其中,也没人会强迫她。
喝完果汁,青禾去了一趟洗手间,打算在那边抽支烟,然而洗手间里有异动,她没好意思进去打扰别人,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
走到过道拐角处,她听到了齐瑞安的声音,齐瑞安在接电话,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准备离远点。
只是走近了,听见齐瑞安说:“安然要回来了,下个星期的飞机。”
“……”
“她想见文宁。”
第34章
过道里清净,别的人都在前边喝酒,青禾脚下生了根,想走都走不动。
齐瑞安的说话声不大,有意压着,但还是如数传到她耳朵里,不是什么私密的见不得光的事,只是朋友间的闲谈,无关紧要,隔着手机随口一提。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应该也是哪个关系要好的朋友,齐瑞安嗯啊应了几句,回道:“这样,我找个时间跟她谈谈,到时候再看。”
她,是那位安然,还是文宁?
青禾在脑海里将某些事串到一起,一时之间记起了许多,想到上回在车上,齐瑞安谈及大学时期,还有那张照片……耶鲁大学图书馆,亲密挽着文宁胳膊的女孩子。
人的直觉太奇妙,明明未知全貌,却可以仅凭只言片语,把一堆看似零碎的事件结合到一块儿,再细细咂摸,立马就能品出味儿来了。
青禾不爱回首往事,向来只着眼以后,对于文宁的过往从未深究过,也不爱揪着那些有的没的不放,某些人,譬如连贺敏,她也从来不介意,没必要深挖她们和文宁到底发生过什么,不会往心里去。
但现在哪里变了,也许是照片出现得不合时宜,也许是她自己不合时宜,像是有根毛刺扎进了肉里,不痛不痒,可亦不舒服。
良久,齐瑞安同那头的人告别,挂断电话。
青禾警觉,不愿迎面撞上尴尬,蓦地放轻步子往回走,险险避开。
齐瑞安没发现她在哪里,虽然听见了轻微脚步声,但不甚在意,以为只是谁碰巧路过这边。
青禾的心悬起又落下,做戏做到头,不慢不紧地回到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女人先一步从里面出来。中年女人风韵犹存,一身贵气的墨绿色齐胸长裙,领口有点乱,头发略微松散,冷不丁见到青禾由另一边走来,这位女士身形一顿,似乎有点惊讶,不过随即又轻松下来,她牵了牵裙摆,看了青禾一眼,优雅淡定地擦肩而过,像个没事人。
青禾假装什么都不懂,转身进洗手间。
女洗手间里还有人,一个男的,正在提裤子拉拉链。这男的长得挺帅,二十来岁,是个二线影星,在网上的风评还不错,年前拍了部文艺片比较卖座,还得了个什么最佳男主角,隐隐有冲击一线的架势。
青禾认得这张脸,知道他是谁,可进去以后还是佯作没看见,拧开水龙头洗洗手,对着镜子弄头发。
男星左脸上有红印子,被狠狠打过,他神情麻木,仿佛刚刚做过的事不要太正常,不值一提。他看都没看青禾一下,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揭发或是传出去,穿戴齐整,走到盥洗池前冲冲手,再抽出两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用力到把指缝都擦红,而后扔掉纸巾折身出去。
青禾侧目,用余光捕捉那道背影,直至彻底瞧不见了,才直起腰背,甩甩手上的水珠。
这群人还真是乱得可以,表面光鲜,内里早已糜臭。
一系列小插曲未能带到任何影响,俱乐部的派对才刚开始,昏弱的灯光,华美的礼服,隐藏在肉体里的躁动不安,有人游刃有余地交际,把这里当做应酬场子,有人在物色目标,随时都准备着出手。
青禾没事干,找个安静的地方抽烟,一个人待着,在外面耗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去。
俱乐部里的人比先前还多,现在正是最吵的时候,男男女女凑一堆,个个脸上带笑,酒杯交错,为这个不夜场增添氛围。
东道主齐瑞安上台讲了几句话,大意是欢迎大家过来,感谢各位朋友赏他两分薄面,总之就是走走过场。
而齐瑞安下台以后,先前那个穿齐胸长裙的女人笑盈盈过去,递给齐瑞安一杯香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
女人实力挺强,经营有一家娱乐公司,这次是文宁在中间牵桥搭线,帮齐瑞安拉拢这位圈里人。
青禾对此不知情,但还是有眼力劲,能看出中年女人的不简单,她半隐在角落里,没过去凑热闹,不经意间又发现洗手间男星就站在不远处。
男星身形落寞,无人搭理。好歹是个二线,沦落至此还是让人唏嘘。
青禾没那份闲心去同情别人,二线再如何落魄再怎么受气,那都是他自己选的路,用自尊换名气和金钱,交易就是如此。
她回到吧台,重新要了一杯自由古巴。
聚会到凌晨散场,酒瓶子空空,四处狼藉。人一走,余下的只有空虚和颓废。
回酒店的车上,青禾仰头靠着座椅,一路都在合眼休息,似是十分乏累。
白天做了两趟车,在酒店里闹了几回,晚上又参加聚会,还喝了酒,这份累不是装的,确实没劲儿折腾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不大爽利。
车子到酒店楼下,进房间,洗澡,倒床上就睡。
今天晚上她都没怎么跟文宁交流,现在更是寡言少语,整个人都焉兮兮,宛若霜打的茄子。
文宁以为她是喝多了酒,没太上心,收拾完毕就关灯上床,挨着她一块儿躺下。
“哪里不舒服?”文宁问,凑近到旁边,身上还带着散不掉的酒气。
这人今晚一直在应酬,一杯接一杯地喝,跟不会醉一样。
青禾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闹脾气,反手搂住对方,她轻声反问:“酒味这么重,今晚喝了多少?”
文宁压上来亲她的脖子,“不是很多,还好。”
青禾扬了扬下巴,抱住这人的背,莫名就走神了。她放空了思绪,没有深想今晚听到的那些话,只是一瞬间失去了控制似的,不由自主就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连文宁接下来说的话都没注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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