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早花没了。
“怎么花这么快,这才几天那你有什么钱治病,真不用我们帮忙?”
“婶婶,”方亦亦无奈道:“你是准备掏钱给我治病吗?”
白璇他妈脱口而出:“想什么好事!”
方亦亦被追问得烦了,便道:“我不治了。”
没想到她婶婶浑浊的眼睛听完这句话后竟然亮了起来,语速极快,蹦豆子似的:“这病挺严重的,不治也行,反正也是白花钱。那啥,这么多年了,你花钱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说实话那三千还剩多少?你不治病也用不着,给璇璇贴上呗?你也知道你叔家穷,那啥恩还要泼水报答呢,就当回报我们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你看成不?”
方亦亦知道她这个婶婶不做人,就是没想到,当最后一层脸皮撕破的时候,对方能过分到这种地步。
她倒不是难过,小时候那些情分,早在日积月累的点点滴滴中消磨殆尽了,她就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居然还会为白璇得重病,自己却没有难过的情绪而觉得不应该。
她有什么不应该的,这家人根本就没把她当个人!
方亦亦深吸一口气,道:“婶婶,我妈妈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璇她妈一愣:“你这孩子,我们在说钱的事儿,你突然提你妈做什么。”
方亦亦扯扯嘴角:“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可是我连她的样子都要记不清了,我想了解一下她的过去,万一找不着,到时候也好发个寻鬼启示,让她来找我。”
“呸呸呸!什么鬼不鬼的,晦不晦气,她死那么多年,早投胎去了,又不是你亲妈,你挂念她干嘛?那三千”
"婶婶,"方亦亦打断她,冷声道:“当年多亏我妈护着我,我才能从那场车祸里活下来,我妈一直是我亲妈,人是懂感情的,只有大肠杆菌才靠血缘论亲情。”
“大肠杆……”白璇他妈没听懂,“不是,你能不能别扯了,钱剩下多少啊?”
这时候,黎听回来了,她没穿墙,规规矩矩走了门口,不过还是脚不沾地,飘过来的。
“什么钱不钱的,这谁啊?”半透明的黎听只有方亦亦能看见。
不等方亦亦回答,黎听已经猜出来了,她眯了下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妇人,“你那傻子表妹她妈?”
方亦亦点点头,道:“嗯,跟我要那三千赔偿金。”
白璇他妈看不到,也听不到黎听,以为方亦亦在跟她说话,不悦地纠正:“不是跟你要钱,是你拿着也没什么用,你又不治病,用不上,刚好璇璇用得上,你们是姐妹,你帮衬她一下怎么了?”
黎听一只手摁在方亦亦头上,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歪了歪头,“没病啊,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所以我不治病,白璇
好像病得挺严重。”
白璇他妈假惺惺地叹气:“不是不治,是实在是治不起,婶婶说句掏心窝子话,你也别嫌难听,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喝,照顾到你这份儿上,已经那什么,那个词怎么说?哦仁至义尽了,你啊,别怪叔婶狠心,毕竟你也不是月华亲生的,我们就是隔着曾血缘。”
黎听问道:“钱还剩多少?”
方亦亦想了想,“二十多万吧?”
白璇她妈一愣,立即追问:“二十多万?什么二十多万,你的你哪来的?”她兴奋得嗡嗡叫的样子,莫名让方亦亦想到沾到血腥的苍蝇,“……没关系,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婶婶相信你不会干来路不正的事。”
她好像得了天大的喜事,脸上的褶子仿佛都成了笑纹,凑到方亦亦面前,喜出望外地搓搓手:“怎么挣得呀,说起来这些年你一直没跟家里要过钱,是不是早有门路了啊?哎呀你这孩子真是,还藏着掖着,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那我们也不用过得这么拮据是不是?搞不好现在还攒到钱给你和璇璇一起治病了呢?”
黎听开始不耐烦:“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璇她妈呀。”
“什么白璇他妈,我就不是你婶婶了吗?”白璇她妈虎着脸不赞同。
“想要钱?”黎听笑了一下,“可以,但是得有命花。”
方亦亦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皮上打下一片阴影,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嗓音糯糯的,听着没有力气:“我这二十万,不是谁都能花的。”
“这是什么话?”白璇他妈两只手同时拍了下大腿,急了:“我是你婶婶,又是外人,有了这钱,你妹妹不就有救了?也省得我和你叔叔到处借钱,”顿了顿,她道:“不是你给你治,你只有二十万,现在这医院都吃人,二十万肯定不够,不够的花,治到一半等于没治,你也没有钱添,不久白花了吗,是不是?”
“不是,”方亦亦勾了勾唇,眼底一片冰冷:“我的意思是,这钱活人没命花。”
白璇他妈愣了愣,随即变了脸,怒道:“你在咒你妹妹死?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方亦亦听愣了,转头和黎听道:“我怀疑她是个傻子。”
黎听也觉得非常一言难尽,赞同道:“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白璇他妈‘豁’地站起来:“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妹妹打小脑子就比你好使!”
方亦亦:“……”
黎听道:“跟她说钱要去取,想要,晚上地下车库拿,喊上他男人。”
方亦亦沉思片刻,给黎听改了改词:“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得去取,你自己拿不动,喊上叔叔,晚上去医院的地下车库吧,到时候我把钱给你。”
一听要给钱,白璇她妈才有了点好脸色,道:“算你有良心,转到银行卡里不行吗,我给璇璇转生活费都是转银行卡里的。”
方亦亦抬眼看她:“璇璇还在睡着,你会用银行卡吗,知道怎么取钱吗?去了银行知道怎么排队吗?”
白璇他妈确实不会,她撇撇嘴,不甘不愿:“好吧,几点啊。”
黎听:“十一点。"
“早了我也取不回来,我还得回学校,还要去银行,来回的话,怎么也得十一点了。”
“啊?这么晚。”白璇他妈不太乐意:“要不你打个车?”
方亦亦弯了弯眼睛,似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打车不得花钱嘛,钱留着给白璇治病呀。”
“说得也是,那时候不早了,赶时间,你快去吧。啊对,什么连名带姓多生疏啊,我们是一家人,喊璇璇。”她迫不及待开始赶人。
方亦亦没说话,她嗓子气血又开始翻涌,扯过纸巾,疯狂咳嗽。
白璇他妈下意识离她远了点,但是考虑到那二十万,不情不愿给她递过去杯水。
方亦亦摇头拒绝。
她又咳血了,不过与上次相比,这次少得就像舌尖被咬破似的。
方亦亦把带血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直起身子时,顿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从刚醒来开始压抑在胸口的沉闷一下子消失不见,可能是堵塞太久,莫名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特别轻快。
连带着心情也一下子轻松起来。
“婶婶,”方亦亦咬了咬舌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海中是叔叔婶婶在她父母死亡后第一次到医院看她,给她用小碗盛鸡蛋汤的画面,“你真的要花这二十万吗?我最后说一遍,这不是活人的钱。”
“不是
,怎么的,我跟你说,就算是冥币,你今天也要给我拿过来!”
“……好。”方亦亦说完,下床穿鞋,在白璇她妈的催促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8章 我错了
方亦亦一去不返, 一点消息也没有。
病房里,白璇他爸摁掉无人接听的电话,狐疑道:“亦亦真的要给我们二十万?你会不会听错了, 她哪来的钱?”
“哎呀怎么可能听错, 她就是有钱。”白璇他妈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不免有些焦躁:“不然, 我们提前过去等着吧?”
“那璇璇怎么办?”
“没事儿,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再说不还有护士吗, 医院收了钱, 总得办事儿对吧。”
白璇他爸略一思索,觉得在理, 同意了。
由于白璇她妈太过激动忘记和方亦亦商量具体位置,两口子为了不找错, 在车库展开地毯式搜索。
市立医院是a市最好的医院, 规模宏大,地下车库面积也大,分为好几个区。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车库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太空旷的缘故,头顶的灯光不太明亮,显得阴森森的,远处还有几盏要坏不坏,明明灭灭的,忽闪着光, 更显诡异。
车道四通八达,两侧是停车位,排列着同等间距和样式的承重柱,沿着车道不断延伸,再远写的地方灯坏了,漆黑一片,只有柱子下方的提示牌发着绿莹莹的光,就想恐怖片里,通往幽冥的鬼路似的。
白家夫妇走在正中间的车道上,鞋底踩踏地面,‘踏踏’的回音尤为清晰。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霉味,潮湿中带着凉意,这是属于常年不见光的阴暗之处独有的气味。
白璇他妈觉得有些冷,不由攥紧丈夫的手臂,心里打突突。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白璇他爸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自打迈进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他就觉得后背阵阵发凉,生出了退意,但是想到自己在床上躺着的女儿,和那即将到手的二十万,还是心一横,咬咬牙过来了。
他安慰妻子:“再找找吧,这地方太大了,钱是次要的,万一亦亦迷路,她一个女孩子会害怕。”
"她自己约的地方,她怕什么?”不提还不生气,一提起来,白璇她妈就开始抱怨,方亦亦这是约了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也不说清楚,害得他们找这么久。
“方
亦亦!!”白璇她妈突然喊了一声。
回音立即就传了过来,“方亦亦——亦亦——亦亦——……”
白璇他爸吓了一跳,脸色铁青:“你发什么疯!”
他说话的同时,回音还在继续,按理说传回来的声音会减弱,可是这回声,从远方传到近处,又从近处传到远方,余音绕耳,非但没有减弱,还一声比一声强烈,到最后,好像很多人在不同的方向,用相同的声调语气,跟他们他说话一样。
白璇他爸脊背发凉,活了几十年的常识提醒他,这不正常。
白璇她妈心里也憷开了,有点后悔自己喊那一嗓子,抓着他老公的手不禁紧了紧,嘴上还在不服输地喋喋不休:“这不是找不到吗,我喊喊她兴许就能出来了呢。”
垂着的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白璇他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环视四周,本就不亮的灯似乎又暗了一些,可视范围更小了,甚至只能看到旁边车位上停着车的前半段,后半段车尾的位置,被埋藏在无底洞似的黑暗里。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发现只有他们走过的路光线强一点,能勉强看清身后的电梯厢,而他的前方,五米远之外光线就照不到了,他心里打了个突儿,突然升起一种,这时在提醒他不要再往前走了一样。
“……这是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白璇他妈没注意到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前,“这地方看着挺大,怎么这么小?我们刚才是往那边走的,要不我们这次往这边拐?”
白璇他爸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忍着逐渐扩大的恐惧,对妻子道:“我们回去吧,给亦亦打个电话,要是她还没到,就不用来了。”
说完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不安感更强烈了。
一听那二十万今天可能拿不到,白璇他妈立即不干了:“为啥?她不来了,璇璇的医药费怎么办?”
“这地方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不安全。”白璇他爸有点担忧。
“有啥不安全的,你看这里连个死人都看不见,再说了,她自己约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你别瞎操心,她在a市上学,这医院指不定来多少回了都。”
“哎”白璇他爸叹了口气,终究没反驳妻子。
手机屏
幕的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整。
“这都十一点了,”白璇他妈凑过来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个人,方亦亦不会后悔了吧,说话跟放屁一样,所以后天影响还挺重要哈?什么人教什么样孩子,跟她那短命的后妈一个样”
“美莲!”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妹妹,现在他们当初拿了妹妹两口子的遗产,到现在还住着妹妹家的房子,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妹妹,她们一家一辈子都走不出穷乡僻壤的小农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自己老婆说这种话。
至于方亦亦
白璇他爸抿了抿唇。
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怎么都不亲,他们已经养了她那么多年,可谓尽心尽力,别的不说,光学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关于自己妹妹两口子那属于方亦亦的遗产,白璇他爸妈是这么算的。
她妹妹和他妹夫是二婚,结婚后他妹夫的财产得有一半给她妹妹,至于方亦亦,和他妹妹没有血缘关系,就算要继承,也只能从她亲爸手里继承,她爸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戚,但是妹妹这边却有娘家,也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既然结婚,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娘家这边也有继承权。
也就是说,算到最后,方亦亦家的财产,先劈一半给她后妈,她后妈死了,这部分遗产全部归有血缘关系的娘家,她爸那边的财产要分四份,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份,方亦亦独占一份。
这么分下来,方亦亦手里的钱财寥寥无几,他一直有记账,方亦亦生活花销加上学费,这份遗产在方亦亦高二的时候就全部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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